童年往事

张小瑶

2015年元月，休假回广东，陆续在微信上发了《童年往事》，共7篇。目前正在广州家中，闲来无事，把这些零散的片段汇集入美篇，易于保存，同时给自己一个留念。

有朋友说这事好玩有意义，建议写下去，也许以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会补充更多的记忆

《童年往事》之一

每次回到东莞，总会勾起儿时的记忆，那些遥远的记忆，会一点一滴想起，由零星变完整，由模糊变清晰。 

八岁以前的记忆大都太零碎，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火车还有轮船。 

那时每到冬天，母亲还有外婆就带着我和哥哥、姐姐、大妹（那时我小妹还未出生）从山东回东莞老家过冬，来年春天再回山东，如同候鸟迁徙一般，只因我母亲和外婆都无法忍受北方的寒冷。 

那时的交通实在与今天的不能相比，火车很慢，中途还要转三次车才能到达，就这样在火车上要呆好几天，（好像是5天），以至于下了火车好几天时间里人都感觉还在晃。那时都是坐硬板的，想睡觉了就被塞到座位底下睡。

那时火车过长江时要用轮船载过去，会把火车分成几段运过江。记得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母亲和我们没有分到一起，我恐惧的一直大哭，外婆怎么哄也没有用，直到再次见到母亲。

有一次和姐姐聊天时说到这段往事，她的记忆比我更清楚些，她说最辛苦的一趟是66年的那次。时值文革初期，红卫兵全国大串联，火车走走停停，因为红卫兵随时随地强行拦截火车，免费全国大串联，导致火车爆满，连行李架上都趴满了人，也导致列车严重超时，那次我们在路上走了7天。

也是那次在郑州转车时，还差点把我哥哥弄丢了。当时我们好不容易挤出站后，母亲发现哥哥没有跟出来，慌忙回去找，留下外婆看住我们，很长时间过去了，没见母亲回来，我开始大哭，感觉哥哥找不回来了（姐姐说我小时最爱哭，屁大的事都能哭上一天，是那种哭累了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再哭😳），好在是有惊无险，妈妈还是领着哥哥回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母亲和外婆带着我们这群孩子真是不易。

贴图 ：外婆、爸爸、妈妈、兄妹四人

《童年往事》之二

六九年，我小妹出生，那一年的冬天，母亲不能再回老家了，但外婆执意回来，并且把我也带回了，算是减轻一下母亲的压力。这一呆便是两年多，我童年的许多记忆都与故乡分不开。 

周六上虎门小妹家，看到了这款米饼，感到又意外又惊喜，因为几十年了我从未在商店里找寻到它，它只停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还有味蕾里。妹夫说是乡下的亲戚送的，是那种纯手工制作出来的。迫不及待地尝试一口（确切地说是啃了一口，因为这饼很硬很硬），还真是那个味，不亦乐乎，要知道这是我儿时最喜欢的食品。 

对这饼的记忆是少有的完整，甚至对它的制作过程今天都还记忆犹新。 

记忆里每次外婆开始准备做饼的食材时，那就是快要过年了。 

首先要把糯米洗净晾干，炒熟。然后用石拓踏成粉（不知为什么南方不用石磨来磨粉），筛子过滤，拌上很多白糖，撒上少许水拌均匀，便开始制作了。制作过程是一个很热闹的场景，因为亲戚朋友和邻居都会来帮忙，那时小小的我也会给派上任务。 

制作工具很简单，就是刻有各种图案的模具，还有与之配套的木槌，把拌好的米粉放到模子里，用槌子使劲槌，直到很硬很硬才扣出来。时至今日，外婆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你要用力槌啊用力啊……在说笑声中、在木槌的敲击声中几大盖垫的饼就做完了。最后这些饼还要放到锅里烤干才算大功告成。

这饼是那个物质匮乏年代最好的零食，很甜很香很糯，因为很硬所有也很磨牙很耐吃。关键是还能保存很久 。 

过年的时候这饼是可以敞开吃的，但年后就成了配给制，每天只能得到一个，即使如此也会感到很满足。唉，我那快乐又苦涩的童年…… 

离开妹妹家时，毫不客气地将剩余的饼卷走了，慢慢回味我童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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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图：机缘巧合，第一张贴图是我前两天在一个古村落看到的，第二张是小妹家的饼

《童年往事》之三

一直觉得老家村落的建筑很有文化，灰白色的墙，灰黑色的瓦，房屋高高的，房顶和檐口都有装饰，雕梁画栋也是平常事。房型都是相同的，以厅堂为中心，分前厅和后厅，用现在通俗的话说，前厅是厨房，后厅是卧室，中间是客厅，是那种在门口一站屋内便一目了然了的（当然客厅和卧室之间是有木板隔断的）。 

最有特色的是前厅，右边是炉灶，左边放杂物，正中房顶开一露天的大窗，或长方或正方，与之呼应的是地下挖有相同大小的排水槽。下雨了，雨水就顺着瓦片从天窗流下来，落到水槽里，然后排到外面的水渠里。 

屋外，每排房子的前面都有水渠，水会顺着水道流到村口的水塘里。雨大时，水渠里的水会漫到石板路上，一次还有鱼冲出来，大家都顾不上大雨跑出来抓鱼，那场景如今还生动的展现在眼前……大雨过后，水渠的水会很清净，村民就会用它来洗衣服什么的。

那时最喜欢下大雨的时候，坐在厅堂的板凳上看雨水从天窗宣泄而落，砸在水槽里水花四溅的样子。

村子里的路大都是石板的，凹凸不平，大雨过后石头会很光滑。 

村里有两座碉楼，那是小孩喜欢去的地方，爬到楼顶，能望到很远，整个村落更是一览无余。 

童年的记忆里，故乡是一个美丽的村落，有山有水，有竹林有小溪，有稻田，还有水牛……如今，这一切已不复存在，城市的发展，让这些本应保留下的古村落一个又一个的消失殆尽，寻迹，只能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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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图：东莞南社明清古村落，目前东莞保留最好的古村落。流连其中，唤起许多记忆，有感而发

截一张当时微信的聊天，更正一下文中天窗的说法，应该是天井

《童年往事》之四

姊妹们凑到一起聊天时，总免不了把儿时做过的糗事挖出来调侃一番，我被她们总拎起的事是，小的时候我很败家。
在我七、八岁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很喜欢拿剪子剪东西，大到床单小到手绢都剪过，最经典的一次是把我们家唯一的一个热水袋剪了。
几十年过去了，剪过的东西都模糊了，但那只热水袋却历历在目。
觊觎那只热水袋很多时了，但总没有机会下手，就越发想尝试剪刀剪在有弹性的胶皮上是什么感觉。
这事若放在今天，家长一定会咨询心理医生，找出原因，疏导孩子。但那个年代，孩子太多顾不过来，闯祸了，不是挨打便是挨训。比较幸运的是我父母对女孩不执行家暴，但我哥哥就没有这么幸运。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家里没有人，我正准备出去玩，出门时看到热水袋就在床上。站在门口犹豫了好长时间，下不了决心，转身走了。走到大门口时，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你往回拽，鬼使神差般地，我跑回房间，找出剪刀，把热水袋狠狠地剪了个大洞，然后心满意足地玩去了。
再后来的事就不说了，你懂的。😊

贴图：哥哥 姐姐 我 大妹

贴图：四姊妹

《童年往事》之五

六八年，我在山东莱阳上小学三年级，那一年在中国发生了一件很热闹的大事，这件事是我那个年龄段里、在我那屈指可数的、还算完整的记忆里占了一席之地。  

那一年，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把外国朋友赠送的珍贵礼物芒果转送给首都工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宣传队又将它转送出去了，于是全国上下沸腾了，各地都组织万人大会，迎接这个神圣的芒果。
当时应该是秋季，因为学校已经开学了，因为在那次活动中，我被踩丢了一只布鞋，而不是棉鞋。  

记得那天我们一到校，就集合起来步行到了县城，会场是一个广场，我们被安排在外面的街道两旁，会场的景象那可真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那应是我第一次对这个词有直观的认识。那天等了很久等的肚子都饿了还没有动静，直到一点多了，才听到会场那边从扩音器里传来了声音，但说的什么也完全听不到。随后不久人群开始攒动，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向会场方向望去，接着就听到有人激动地喊着“来了！来了！”，只见一辆军用的大卡车缓缓地从广场驶过来，车上两遍站着两排穿黄军装的人（不是军人，没有领章），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一边一个也站着人。这时大家全都往前挤拥，一片混乱，我的鞋这时也被踩掉了，但已无法弯下捡起，只能随着人群往前挤。很快卡车从我们身边驶过，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罩，里面有一个黄色的东西。  

饿着肚子苦苦地等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一眼，悲催的是还没有看清楚（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们所见到的其实是一只仿真的芒果）。  

六九年，我随外婆回到老家，有一天放学回来，看到墙角杵着一捆树枝，树枝上挂着许多黄色的果子，外婆说是爸爸老家的亲戚捎来的，我问这是什么啊，外婆说是芒果。  

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我当时的情景，望着那一堆从神坛上走下来的黄色东西，我恍惚地如同在梦里一样。

《童年往事》之六

老家人有自酿糯米酒的风俗，几乎家家都会备一坛或几坛的米酒，女人坐月子会喝这种酒，因为有滋补养血的作用，逢年过节或招待客人也会畅饮一番，若遇小孩满月，会摆满月酒，那就更离不开米酒了。 

记忆里小孩的满月酒会办的很热闹，主人家除了会请亲朋好友外，乡里乡亲无论是谁来了，都会请喝上一碗甚至几碗酒。那次我就是被一个小伙伴拉去她家喝的，当时她家正在摆满月酒，家里甚是热闹，主人见我们进来了，盛了两碗米酒给我们，我们就端着碗站在灶台旁边喝，米酒是那种甜甜的、很香醇很爽口的，我几乎是一口气就把一碗酒饮尽了，然后我们就跑出去继续玩。 

但很快我就感到了头重脚轻，待我跌跌撞撞被同伴送回家时，我其实已经是醉了。外婆让我在厅堂的长椅上躺下，还不停地唠叨我：喝两口就行啦，怎么能喝一碗呢，下次要长记性啊，不要这么贪嘴……等我醒来时已天黑掌灯了，我这一睡竟是长长的一个下午。

这就是我第一次喝酒的经历，那年我十岁。

今天中午老爸开了一瓶老家出的米酒，包装精致，酒味纯正，毫无疑问是米酒中的xo,但已不是当年那碗米酒的概念了。

《童年往事》之七

这次回来，没有去深圳看望舅舅，颇感遗憾。

在老家期间，我一共见过两次舅舅，都是他探亲回来看外婆时。

那时舅舅在部队当兵，并已是连级干部了，每年都可以享受探亲休假的。

舅舅有一米七六的个子，瘦瘦的，他的鼻梁又尖又挺，完全不是广东人的趴鼻梁，宽鼻翼，舅舅那时在我眼里真是又英俊又帅气 。

最喜欢舅舅在家的日子，村里的年轻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络绎不绝的，一扫往日只有我和外婆在家的冷清。

那时村里有个很漂亮的姑娘也常来家里，村里人都说她和舅舅是一对，我也希望舅舅能和她谈恋爱，因为在村里她我对我很好，我还吃过她给我的荔枝。但舅舅好像没有这个想法，不光如此，舅舅还没有理会外婆给他相的亲。

外婆给舅舅相了一门亲，外婆说姑娘在镇上上班，家境很好，人也漂亮什么的，但舅舅好像没有动心。姑娘上门的那天，舅舅一早就不见人了，快到响午的时候，外婆脸上挂不住了，差我去找舅舅，待我找到舅舅时，他正在别人家聊天喝茶呢，我说外婆叫你回去，舅舅说我有事，你回吧。临了又补了一句，就说没有找到我。我回去以后不光说了第一句，第二句也一起说了，为这事外婆好像很生舅舅的气。

舅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现在的舅妈，是舅舅自己认识的。当时舅妈还是师范学院的学生，到舅舅所在连队实习，他们就这样认识了，有时我想他们也许是一见钟情的那种。  

但舅妈的家庭背景复杂，她出身成份是资本家，并且父母都在香港，这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很大的问题，所以后来舅舅递交的结婚申请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  

舅舅当时的选择让所以的人都瞠目结舌，他申请离开部队，复原回乡务农。就这样舅舅放弃了在部队的大好前程，甚至放弃了转业回城安排工作的机会（那个年代，军官离开部队是享受国家安置工作的），在爱情和前程面前，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情（这怎么让人想起了温莎公爵呢）。  

舅妈也是坚守爱情，在舅舅回乡当农民期间，他们结婚了。  

舅舅后来是经过自己的努力走出农村，进城就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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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离开广州了，来去匆匆，每次都这样。坐在候机室里完成了这篇回忆，我的童年往事也先告一段落了。谢谢各位亲的欣赏和鼓励😊

贴图：舅舅和我们兄妹四人。右边是舅舅，我、姐姐、大妹、哥哥。摄于1982年9月济南黄河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