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b></h1> <h1> <b><font color="#167efb">我被病魔撞了一下腰</font></b></h1><h3></h3><h3> <b><font color="#167efb">文/董连辉</font></b></h3><h3> 小时候不怎么生病,因为吃着有机的食品,喝着清凉的井水;四十岁以后,不敢生病,因为一来没时间,二来没依靠。<br></h3><h3> 可这腰却一下子生出许多病来——腰间盘突出,骨质增生,椎管狭窄。起初发病静养几天就好了,自己戏谑地说:我被病魔撞了一下腰。但疼痛却越来越严重。我吃些止疼的药,买了远红外烤电灯、正腰器、按摩棒,各种膏药,自己给自己治疗,努力地支撑着。即使上不了班,即使一周不能拖地不能洗头,至少吃喝拉撒得自理呀。由于腰脱压迫神经,夜里腿疼得睡不着,我就用枕头把腿压上。白天一手扶着操作台,一手煮饭,或者干脆吃方便面,吃面包喝牛奶。直到有一天,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把自己挪进卫生间,坐完马桶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时,那一刻,我所有的隐忍和坚强都用光了,我的心态彻底塌了,整个人完全崩溃了。半辈子的辛酸、委屈顿时化作决堤的泪水喷薄而出,我抱着头嚎啕大哭。<br></h3> <h1> <b>第一次治疗</b></h1><h3></h3><h3> 痛定思痛,我想自己若是残了,谁来赔我这后半生的好光景?毅然决定接受正规的治疗。但做完CT,医生告诉我,只能缓解,不能根治。</h3><h3> 想在当地就医,朋友却极力推荐我去赤峰一家专治颈肩腰腿病的小诊所,她现身说法,理由充分,论据有力,由不得我不相信。</h3><h3> 费力打听着找到那里,一进屋,我心凉半截。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小”诊所。不足40平米的车库,炕上盘腿坐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形容清瘦,衣着简朴,正在给患者按摩。除了墙上的营业执照,我找不到任何与医学有关的东西。哪怕是按摩床、按摩椅,哪怕是白床单、白大褂。这和我朋友的神奇介绍大相径庭,我有些后悔。但看看满屋子排号等着的患者,我又有了几分相信。既来之则安之吧。</h3><h3> 老妇人叫衣秀荣,看了我的CT片子,按一按摸一摸我的脱出部位,便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大本子,让我自己写上姓名,原来她不识字。接着便在我的名字下面画些勾勾圈圈叉叉杠杠的恐怕只有她自己能看明白的符号。然后开始按摩,手法特别轻,摩挲,捋顺,左推右拉,像闹着玩。一边按摩,一边告诉我:“头三天不管用,过三天会感觉更疼,七八天之后才见效,十四天结束,之后隔九天来一次,十五天来一次,三十天再来一次,就不用再来了。这期间不许多走路,三斤以上的东西就不要拿。”这故弄玄虚的话语,这莫名其妙的按摩手法,我真怀疑自己遇到了“大仙儿”。好在朋友第二天来看我,又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一番,我才又下决心继续治疗。衣大夫每天都要勾勾圈圈地画,但我观察了,她画的东西有变化,按摩手法也有变化,增加了揉、捏,拉伸腰腿,但依然舒舒服服,一点不疼。</h3><h3> 几天过去,我就找到规律,总是找准人少的档口去,免得长时间排队等候。和我熟识了,她一边按摩,一边和我唠唠家长里短,说的较多的是对丈夫的不满。正说着,丈夫买饭回来了,她便戛然而止,让丈夫先就热吃,不用等她。我才断定,这不是“大仙儿”,无非一个傻傻的女人罢了。</h3><h3> 她说手艺是家传的,传女不传男。不广告,不宣传,全靠口碑,她说,这么多患者,已经够她累的了。</h3><h3> 我去的时候是暑假,三伏天。我住的是一家比较便宜的旅店,房间里的电视只能看赤峰TV ,电风扇打开后风不大,声音不小。那时我的手机还没有微信,也不能上网,实在无聊,就托元二哥给我捎几本书来。旅馆别看条件差,管理还是很严格的,看身份证验明正身,又仔细盘问,二哥不耐烦了,干脆打电话叫我下来,把书扔给我,又掏出几百元钱,嘱我好好吃饭,就走了。</h3><h3> 我每天除了按摩的20分钟,其他时间啥事没有,就把带来的两本书翻来覆去地看,一本《蛙》,一本《白鹿原》。那时莫言还没获诺贝尔文学奖,《白鹿原》也没被搬上银屏。也曾写了几首诗,自己现在看了都因质量差而丢弃了。</h3><h3> 一天,夜里吹风扇受了风,浑身小疙瘩。按摩时衣大夫问明了原因。很同情地和我说:“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这里住吧。老伴儿回家,这里晚上就我自己。”我谢绝了,但心里很温暖,很感激。佛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许对吧。</h3><h3> 治疗结束,她给了我名片,也留了我的电话。以后的几年,没怎么犯,偶有发作,也不似以前疼得厉害了。</h3> <h1><b> 第二次治疗</b></h1><h3></h3><h3> 随着年龄的增长,免疫力下降,最近两年发病次数明显增多。前几天因为往楼上拿了沉东西,又写材料坐得久了些,再加上深秋变天,我这腰就不行了。说不行,在别人看来像是装,正常走路、坐卧,都不疼,可是弯腰、坐矮凳、坐一会儿再站起来,都会很疼,早晨起来尤甚。</h3><h3> 于是我很难为情地请了假,上午上班,把一天的工作压缩到半天完成,工作强度很大,完不成的工作同事帮忙做。下午去做理疗。高大哥建议我去新州中医院做理疗,而且强制性地被免费。我知道所谓的免费,无非是高大哥替我掏钱罢了。主治大夫张超群主任受高大哥之托,热情地接待了我。我觉得他相貌和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有几分神似,论起来又是同乡,再加上这名字,“技艺超群”呀,瞬间心里很有底。他带我去找于景波做DR,当得知于景波是我学生后,他很惊讶:“你这么年轻,是他老师?”然后征求我的意见,研究理疗方案,开始理疗。借中途去卫生间,我悄悄去交款,收款处说没有医生的单子,不收款。我回来让他开单子,他说:“平时有事,我们院长都是打电话,而这次是亲自来嘱咐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单子我不开。”我找高大哥理论,高大哥说再提钱的事就绝交。我虽很无奈,但病痛忽觉减轻了一半,不为钱,只为这份情谊。</h3><h3> 张大夫无论长相、语言,还是手法,都很温柔。我知道用这个词形容一个男生,很不适宜,但表现在一个理疗大夫身上,是再理想不过的了。张超群的确就是一个温柔的大男孩。</h3><h3> 同室理疗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一个颈椎,一个腰椎。张大夫说,我和他俩比,症状轻得多。所以我只选择了电按摩、烤电、拔罐、艾灸,拒绝针灸,因为看到临床那女的被扎上20几根银针,实在很恐惧。</h3><h3> 每天早起腰疼厉害,我就说服自己行针,但是活动活动,舒缓舒缓,疼痛减轻了,我的决定就又作废了。前两天下午做完理疗,晚上我还得加班做微刊,所以治疗效果甚微,第三天终于决定针灸。张大夫也说:“今天不打算征求你的意见,我也要强行给你针灸了。”我庆幸自己的决定,否则岂不是为难大夫了么。</h3><h3> 大夫以及病友都一再告诉我说不疼,并且张大夫一边行针,一边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和我说话,为的是分散我的注意力。我也咬牙给自己鼓劲儿。尽管如此,腰上、腿上扎完20几根银针后,我还是一脸汗,其实也不特别疼,就是太紧张了。惹得张大夫和年轻患者一顿笑。此时此刻,年龄似乎大反转,我是孩子,他俩是长者了。</h3> <h3> 起初,金志刚大夫、我的学生于景波,还有那个个子比较矮的王大夫也会过去问候一下,后来几天,我露着半个屁股行针、透药、烤电,实在尴尬,他们也就不去了。</h3><h3> 女患者已经出院了,连同张大夫,屋里剩下我们仨。每天聊聊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偶尔慨叹一下人生,爆料一下糗事,八卦一下新闻,很轻松,很融洽。以至于我对那个一笑起来还带着孩子气的年轻患者产生了心理依赖,每天都怕自己去晚了,他已经做完走了。</h3><h3> 我做到第五天,年轻人也办理出院手续了,又来了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男人,工作单位似乎是箭桥中学。其实我当时想的是“好在又来一个”,虽然我这不够良善的想法也吓了自己一跳,但我的确是觉得身边多一个人,我的紧张就少一些。这是个身体结实,大大咧咧的男子汉,他是偏头痛。我去的时候,他的头上、脸上、手上、脚上,颤颤巍巍地扎了好多针。我简直不敢直视,选择了离他远一些的床位。我轻声问:“天呀!这得多疼呀?”他略侧一下头说:“疼也得忍着,谁让自己没脸了呢?”我不解:“怎么了?”他说:“喝酒呗,上次扎完,大半年不疼了,就馋酒,又喝上了。”我们都笑了,他一笑,满头的银针跟着颤,一闪一闪的,有点悲喜剧的色彩。</h3><h3> 虽然只遇到过一次,我以教师的身份,他从家长的角度,我们有过简短的交流。但我可以肯定,这是个义气型的男人。</h3><h3> 孟宪春老师推荐外敷的配方,但我自己怕是敷起来有困难。金大师建议我吃善存银,拉单杠。虽然我没照做,但朋友们的情谊,一直感动着我。</h3><h3> 第六天,给针通上电,我明显感觉到每一根针都有电,有针的区域全有酸、麻、胀的感觉。以前只有一两根针有电。张大夫说,那是因为我的神经恢复了,敏感了。可是悲催的是,我的痛觉也更敏感了。 </h3><h3> 这次治疗,从始至终我都没告诉家里任何人。其实也没有几个人能告诉的,无非姐姐和儿子。姐姐们都不年轻了,二姐硬气些,但哄完孙女接着照顾86岁的老娘亲,不容易。儿子在外地工作,恐他分心惦记我。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白白的后背拔的紫青蓝靛,我的腰部和腿窝扎得和筛子眼似的。尤其行针的过程,根根刺入皮肉的银针,通上电,烤上灯。我能忍住疼,亲人们不一定能忍心看。<br></h3><h3> 最后一天,终于结束。晚上,我给自己做了四道菜,奖励自己的坚强和勇敢,也庆祝自己度过了难关。拍照想晒朋友圈,又撤回了;想告诉谁,翻看了通讯录,没有可选的。吃吧,吃两口菜,喝一口饮料。菜挺香的,饮料挺甜的,但不知怎么,我的心突然挺酸的,酸着,酸着,眼泪就下来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