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鸣矿10.20三十周年祭</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10.20,埋在“井铁人”心中永远的痛</h1><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文冠生</p><h3><br></h3><h3><br></h3> <h3>在传说中,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它背负着积累在人间的所有痛苦和恩怨情仇,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得到重生。鸣山煤矿就是这样一只凤凰,建矿60年来,它生产的优质煤为社会贡献了极其宝贵的光和热,到后期却经历了难以承受的痛苦和变故。现在终于脱胎换骨,以崭新的面目重新呈现在人们面前。</h3> <h3>历史回到对鸣矿人刻骨铭心但又不堪回首的1989年,我作为那次震惊全国的矿难事故的现场经历者,完整记录下矿难后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事件巳过去三十年,但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告诫我们的后代,汲取血的教训,不要让悲剧再次上演。<br></h3><h3>10月20日上午11时许,鸣矿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了炊烟,家庭主妇们正在准备饭菜,等待学校放学的孩子回家,家属区内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又一阵凄厉的警报声在矿区上空响起。还没到下班时间,怎么就响起了汽笛?人们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不久就听见不止一部矿山救护车鳴着警报向井口方向驶去的声音。这下矿区象炸了锅,人们发疯似的从四面八方沿着矿区公路向井口涌去。</h3><h3>通往井口的矿区公路。</h3> <h3>据后来在局机关大院内展出的《血的教训》(乐矿历年重大安全事故案例展)才得知,1989年10月20日中班上午10时30分左右,由残采队队长张贻来(我的结拜兄弟老二)率领的8名工人在26405残采工作面打眼爆破回煤。在上帮放第二茬炮时,直接崩通含有高浓度瓦斯的第一釆煤巷采空区,发生瓦斯爆炸,包括张贻来和他侄子、外甥在内的9人全部遇难。由于串联通风,冲击波和有毒气体波及679工作面,又造成该工作面、顺槽溜子道和送馒头工共27人死亡。很显然,这次亊故的原因之一是矿领导决策失误,为了回收这一点边角煤,不失冒着采空区瓦斯积聚的风险;其次是串联通风,波及其他工作面,使亊故伤亡人数成倍的上升。当然,瓦检员提前出班、工作失责和残采队跟班领导违章指挥放炮是造成事故的直接原因。</h3><h3>到了中午12时,矿井口广场的大门l外巳挤满了人,此时大门已经封锁,从各公安派出所抽调过来的民警把守着所有进入井口广场的入口,门外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呼喊声。</h3><h3>这是矿井口广场的大门,大门正对着井口,左侧是调度室、右侧为进班室。</h3> <h3>矿井口广场内调度室门口的道路停满了矿山救护车、医院救护车、警车等各类公用车辆,一批批救护队员下井进入事故地点进行捜救。</h3> <h3>当天下午三时,正在沿沟局建安工程处驻地出差的我接到局办公室电话,局巳成立鸣矿亊故工作组,要我立即赶回矿务局等待工作安排,局办公室派来接我的车巳经出发。</h3><h3>刚回到局里走进办公室,一份10.20事故失踪人员名单就摆在我的面前。张贻来、汪金水、贺龙生……,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兄弟和朝夕相处的工友们怎么会在这份名单中出现?也许是搞错了,这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然而当我赶到鸣矿时,一切担心都变成了现实。</h3><h3>据现场指挥部反馈过来的消息,第一批遇难者的遗体巳运至井底,等待天黑后再运出井口。由于部分遇难者面部被烧伤难以辨认,急需安排人员确定其身份。当天晩上,我和部分矿劳资科、工区干部在医院等候。遗体送抵医院太平间后,我发现首批升井的6位遇难者中就有我的原同班矿友大个子汪金水在内。医务人员用水龙头先冲洗干净遇难者脸上、身上的煤灰和破损的工作服,然后由工区干部进行辨认。根据容貌无法辨认的,就按照矿灯号对应进行确定。然后用塑料袋将遗体包裹起来,只露出头部,旁边注明姓名,待第二天通知家属见面后送往乐平殡仪馆火化。</h3><h3>我们工作组成员在矿时全部集中在矿幼儿园居住。但从20号到23号,在处理完全部遗体前,我们完全没有时间睡觉,身体极度紧张和疲劳。</h3><h3>局10.20事故工作组驻地鸣矿幼儿园照片。</h3> <h3>在鸣矿处理事故期间,我到了四位遇难者家属家中慰问。这次遇难的吉安地区矿友一共有12人,佔整个遇难人数的三分之一。其中张贻来一家就佔了三个。我和矿劳资科及工会人员刚进入他家房门,张贻来的妻子曾招英就扑上来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大声痛哭。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也抱着妈妈哭。他们的父亲遇难时只有30多岁,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还不知道失去父亲意味着什么。这时房间里挤满了矿里安排前来照顾的妇女,她们将曾扶起来躺在床上,把三个小孩抱开。看到这个惨状,我的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酸楚。丈夫的突然去世让曾招英这位刚从吉安老家落户到矿山的农村女子陷入绝境。在鸣矿、乐涌公安分局、学校、乡友和我的帮助下,原因超生不准落户的老三户口问题得以顺利解决;曾招英顶替后安排在比较轻松自由的岗位上上班,以便照顾几个年幼的孩子;老大老二上学全部免费........,得以让这个困难家庭勉强度过难关。</h3><h3>永新籍的遇难矿工贺龙生,他哥哥就是与我关系很好的贺林。贺龙生原在钟家山矿上班,后经他哥哥多次要求才将他从钟矿调到鸣矿的,在鸣矿还成了家,没想到遭此厄运。在他哥哥的请求下,21日我带着局里派出的专车直奔千里之外的永新,和他父母亲见面时慌称贺龙生井下受伤,接他们去看望。经过来回一千多公里、连续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拔涉,终于把两位老人接回了鸣矿。到达矿招待所后才告知他们真相,俩位老人当即哭成了泪人。</h3><h3>与矿难家属后亊处理的谈判缓慢而艰难。在省有关部门的直接参与下,遇难者人数较多的乐平、广丰、波阳、吉安县等地方政府组成工作组配合矿里的后亊处理工作。其中吉安地区遇难矿工中家属还没在矿区落户的,由劳资处张处长带队到当地处理;巳在矿落户的大部分家属指名要我参与处理。这时家属们对矿里巳经完全失去了信任,需要有信得过的人来维护他们这点可怜的权益,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h3><h3>《工伤保险条例》规定的抚恤对象和抚恤标准是无法改变的,谈判的焦点集中在遇难配偶子女的顶替、抚恤对象的确定和除怃恤金外的困难补助费上。1985年后,国家巳取消了工亡工残子女顶替政策,发生的减员补员指标由企业上报地方劳动局核定后全年一次性集中择优录用。经过与省劳动局协商,同意作为特殊案例解决顶替问题,且配偶年龄予以适当放宽;困难补助费标准根据家庭的困难情况分别提高了补贴金额,使后事处理工作得以圆满解决。</h3><h3>10月26日,是为10.20遇难者举行追悼大会的日子,鸣矿俱乐部周边所有的空地、道路上都挤满了人,乐平市公安局和乐涌公安分局抽调大量警力现场维持秩序。上午10时左右,哀乐响起,一长溜挂着白花、系着白布的灵车载着36个骨灰盒,在数辆警车的引导下,从乐平殡仪馆缓缓向矿区驶来。到达矿俱乐部时,车里车外哭声一片,这情景就是铁人看了也会落泪。</h3><h3>1989年冬摄于鸣矿俱乐部。这时10.20矿难虽然巳经过去两个月了,但在这里曾经发生的惊天动地一幕仍历历在目。</h3> <h3>举行追悼大会的舞台,我当时正在台上维持秩序。只看着那36个骨灰盒一字排开,骨灰盒的前面,矿长、生产副矿长和负责安全生产的副矿长跪在台上,面对台下的遇难矿工遗属大声痛哭。矿党委书记抽泣着唸悼词。当读到遇难者名单时,最悲惨的一刻出现了:"xxx、19岁;xxx、20岁; xxx、19岁………",他再也唸不下去了,双膝一软,手握悼词扑倒在舞台上。一条条年轻的生命、鲜活的生命,就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痛苦,此时台上台下早巳哭声一片。哀乐声中,遇难职工家属依次上台领取亲人的骨灰盒。极其悲痛之余,有遗属当即晕倒在舞台上,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医务人员立即赶上前去抬到后台进行抢救………。</h3><h3>这是2017年9月22日在鸣矿俱乐部二楼放映机窗口上拍摄到的舞台和场地内景。舞台早巳被塑料布遮盖,台下的座椅全部被拆除,只留下裸露着的空荡荡的地面。</h3> <h3>2017年9月22日,我和"相逢有缘"群部分群友前往铁路专线旁的"10.20因工牺牲同志纪念碑"前祭奠,这巳经是我第三次来到这里。追悼大会后,大部分遇难者的骨灰盒巳被其家属领回到老家安葬,只剩下八位在纪念碑下的墓地里合葬。三十年了,纪念碑仍静静地立在这里,虽然碑上爬满了藤蔓,但碑下墓前的照片依然清晰。可除了他们的亲人外,还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些遇难者的名字呢?</h3> <h3>毅行者2019年10月20日于杭州。</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