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梦的故乡

ღ᭄ꦿ࿐徐 哲

——木兰围场韭菜楼随笔

作者 徐哲

摄影 徐哲

　　悠然蔚蓝的长空下，一条古朴的石子路在繁密丛生的花草、灌木的掩映下弯弯曲曲向前、向着更高处攀去。山风吹来，白桦层层叠叠，花楸的果实珠珠红艳，数不清的野花、野果和着远处田野里发出的气息，扑面而来。

　　秋天已接近尾声，却还是不冷不荒的样子。四野贪恋美貌，娇憨着不让温度退去。披在春嫁娘身上的嫁衣，到了秋又添了韵味。大自然的美意，直往人的心窝里钻。每个滴露的早晨、云霞光耀大地的傍晚，都值得人留连。

　　明净的天空，茂盛的植被，与人心的恬淡勾勒出一种不能言说的默契。疏疏密密，更叠出这一刻的景。不止，世界，乃至宇宙。世人的忘情，大多来于自然。乐山乐水自在情怀，快意随性中透着执着。自然是万物的母亲，就在她的怀抱里孕育成长，要风要雨，孕育子孙。只是都有一腔感恩，包裹着母亲的恩情。怎样持宠都在内心虔诚地膜拜着，这就是信仰。镌刻在万物的骨骼里，没人拿得去。

一

　　韭菜楼，是一个高点，无数次梦里攀行的高点。因了高，因了崎岖，因了独特的美，几次没能成行。此刻，大自然这浩大的乐章正缓慢地呈现。颠颠簸簸的石子路，就是散落的音符。主旋律层层推进，在高潮部分抖出了华彩。撩人情怀的，还有摇曳的野花野草、小灌木，一路牵着你。

　　韭菜楼，是梦的地方，无数文人和摄影人都不畏艰难来这里采风寻梦。如果我是久别的游子，那它此刻承载着我对“故乡”的全部信仰。投身这里的森林草海，才是我梦里相逢的场景。山型如一巨大的梯形楼阁，四野遍布野生韭菜，因此得名“韭菜楼”。登上1800余米的最高点，在大自然寂寂无声中柔软的草甸子铺向云端。周围，微风轻送，苍茫的云海与大阳一起醒来。山岩、野花，与鸟鸣一起醒来。我全身的味蕾，与周围一起醒来……

　　喊着自己的名字，消解这种紧张。何曾如此？我就像一个少年郎。牧着牛羊，独坐在这寂静的山岗。就像一个小姑娘，捻着颊边的碎发，守着这个早晨。轻风过耳，一首歌，风般的旋律娓娓道来。

我要 你在我身旁 /我要 看着你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

我的姑娘，我在他乡

望着月亮

送你 美丽的衣裳 /看你 对镜贴花黄

这夜色太紧张，时间太漫长

我的姑娘，你在何方

眼看天亮

……

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

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

眼看天亮

……

我的姑娘 我在他乡 望着月亮

                                 词/曲 樊冲

       古典民谣式的吟唱，一把吉他、几组干净的单音，一直是我喜欢的音乐表达式。就吉他这种乐器来说，古典与民谣是有区别的。但在歌曲曲风的处理上，二者又合二为一、毫无违和。这首歌、此情此景——天、乐，美得无与伦比。

二

       韭菜楼又称敖包山，一山两名赋予了更多的内涵。“韭菜楼”因韭菜得名，而“敖包山”之名又因敖包而起。不同形状的岩石叠罗汉一般，向着蓝天层层堆叠。蒙语“敖包”，意为做边界和路标的石堆，高高低低、古朴地散落在山顶，蒙古族人带着至高的信仰前来朝拜和祭祀。

        韭菜楼是敖包山省级森林公园的主峰、喀喇沁旗第三高峰。位于承德的隆化、围场两县交界、内蒙七老图山的余脉，与茅荆坝—玉女峰—翠云峰迤逦壮美地向着东南方向纵横而去。这组山脉，带着塞北苍茫雄浑的气势，担起了喀喇沁旗西北部的天然屏障。巨臂高扬，挡住了坝上的呼啸而来的风沙，呵护了千顷良田。作为总面积6000公顷的敖包山森林公园的主要景观，它丝毫不让人失望。多种树木组成的森林环绕的山体，托举起一个植被丰富的高山草甸。巨大的山体高高耸立，俯瞰苍生。武烈河的源头，在它脚下潺潺地向着远方流淌。一年四季山青水美，物种繁茂。

         历史的风烟，掠过这片广袤的土地。 

       这里，回响着久远的声音。从清帝康熙开始，帝王领兵来木兰围场“辟围”习武狩猎、避暑巡幸。这里，成了练兵之地。金戈铁马、刀枪上的红缨就是民族向前行走的图腾，猎猎飞扬，不灭不朽。至今，那些碎瓦、碎陶、箭、矛等还散落在高山草甸的深草土层之中。依依不舍，留给后人慢慢去回味。

　　沿着大西沟营林区向北，一些象形图文清晰地镌刻在两米多高的岩壁上，据说是契丹民族留下的印迹。古岩壁画，仿佛一段穿越时空、自浩浩星空撒向大地的密语，向人诉说着一段久远的故事。深深浅浅，斑斑驳驳，关于远古、关于祭祀、关于征战、关于爱情？这马背民族马蹄踏过的印迹，在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交替时并没有失落。伴着潺潺的流水，这来自星星的诉说，这穿越千年的密语，等着我们用一场盛大的邂逅来破解。

三

　　祖上，来自乡野。我们是他劫难中历尽沧桑留下的种子，代代繁衍捧出的精华。自然万物，是他留给我们弥足珍贵的礼物。与我们一起穿越、成长，刀耕火种，生生不息。牵引后辈敬畏自然，将自然一起奉为先祖。

　　森林、花草，房前屋后、苍茫大野，大自然“哗啦啦“祭出五光十色的漂亮法宝。逗弄着我们，这些天真的稚子。于是，我们安静地品尝，默默地思考。偶尔，思维的光芒痴迷地奔跑了起来，仿若追风逐电的少年。爱不完这森林、花草、山溪、珍禽异兽的繁衍栖息之地，我富饶的天堂。

　　一路自山脚向上，杨树、桦树、橡树、松树、柞树、五角枫、花楸一一呈现。山脚，巨大的蒙古栎打开金黄、火红编织的“花冠”，与杨树、白桦相映。山鹰在上空盘旋，太阳的光辉随轻风入林，喜鹊、麻雀、山鸡、松鼠、野兔、野猪穿梭、埋伏其间。两块巨大的岩壁，护住一潭泠泠的水。两岩耸立，间隙豁然，水流汩汩，可映日月。漾着苍穹碧玉，水至清。带着柔性的美，换一种姿态流过大野。又仿一皎月般的女子，冉冉信步，窈窕出山。于是，风也好，树也好，花花草草也好，鸟兽也好。万般的好，都附丽于光影之下，仿佛一场盛大的秋的礼赞。

        四季之美，尽在于此。漫山遍野杜鹃花、鸽子花、马兰花、冬青花、老婆子花占领草甸，或杂在森林、灌木和岩缝中。各种小兽、蜂蝶和其他小虫子，幸福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端午过后，漫山遍野的山韭菜馋着人的鼻息飘出芬芳。我们这些赤子顺着祖先的牵引走入山中，或拿着镰刀、绳子或徒手尽情地采割这人间的美味。大地在昏黄的草土层中，珍藏了蘑菇、蒲公英、曲麻菜、柳蒿芽、升麻芽、蕨菜、红梗，还有灌木从中的榛子。我们耐着性子，等着他们“蜇伏”之后盛装赴约。炊烟飘起的时候，包子、饺子、炒肉、浓汤、卤汁、凉拌、醮酱，“呼呼啦啦”一堆青翠的菜肴香喷喷地涌上餐桌。来得多好，你只管打开味蕾接受恩赐。不多时，一层细汗，自额头蜿蜒。

　　淖水、速冻保存的山珍，一样能呈上冬天的餐桌。冬闲的农人坐在土炕上，品尝着野味。透过缀满冰花的窗，远望通体冰雕玉琢的韭菜楼。雾凇、树挂旖旎绵延，苍鹰在蓝莹莹的天空展翅，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传说有一块巨大的寒冰就睡在脚下，一梦汪洋、万年不化。呵，时光易老。漫长的等待我已沉沦，一经邂逅既是深醉。幻想着，它莹莹的辉华。妄想，燃一支长香，将这块冷玉入怀、捂化。双手绕过它的利刃，巧妙地扣住圆润的边际。将它的清浅、透彻纳入灵魂，为自己的品格加持几分质感。此刻，它在绿草黄花的拂拭下，黝黑土壤的包裹中，多了一抹枫红，越加清灵、卓然。

　　欣喜祖先留下的瑰宝，接受恩赐，得到喂哺。永抱初心，我们有能力适时返哺。新丰林场自1956年建场起，林场人承载着祖先的信仰和时代的重任守护着这片林地。望火楼堡垒一样耸立在苍山云海间，60年间从未有过重大的火灾。一辈接一辈的经营管护、林木蓄积，87487亩林地郁郁葱葱，森林覆盖率达95.5%。限制了风沙，调解了土壤、空气， 77种野生动物自在栖居。这片丰饶的土地，供养了人的身躯，更承载人的灵魂。

       寒露一过，山下农民早将耕作了一年的宝贝儿陆续运回家中，大豆，谷子，高粱，土豆涨满了粮仓。收玉米要留在最后，让最美的秋阳检阅之后的玉米才能够饱满成实。用镰刀将带着玉米的秸秆割倒，让从春到秋三个季节像士兵一样站立的玉米紧贴大地的胸膛。静静地睡在阳光下，让米粒的水分慢慢蒸发。农人把这个过程，叫“度筋脉”。差不多了，除去层层米黄色的衣，筋脉十足的玉米露出了黄金的颗粒。至此，一枚将要失去色彩的种子，被精挑细选、被汗水浇灌着送入轮回，由一变成了百和千。农人的兴奋点彻底燃爆，男女老少早出晚归，一筐一袋地虔诚捧递。装玉米的粮仓总被单独搭建，在院子的阳光最美处。玉米被一层层地装满干燥通风的粮仓，有的垂挂在屋檐下晾晒，成了小院最惹眼的风景。农家院说不上有多规整，但阳光充沛晃着人眼地美。喇叭花、鸡冠花、菊花，苹果、秋海棠、秋梨树上累累的果实和收回来的满目黄金，给了农人一个绚丽的秋。

        走在秋的旷野，有风吹来，大自然给了人太多的启示。我们都是祖先的赤子，都能在历史的风烟中静下心来。在时代的气息里，找到自己。我们的民族就是要把所有的人都推上时代的潮流，骨肉相连，血脉流通。从精神的故乡出发，用血液的温度守住信仰、走向明天！

二O一九年十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