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教下乡——我们在路上（五）

彼岸花开

每次送教回来都特累，心累的那种。

今天的这趟是我将近一年的送教生涯中最伤感，最失落的一次。

刺痛我的是张飞那句“我讨厌你们这些人”。是张康怡想努力站起来却柔软无力的无奈。

生活有太多的无能为力，悲天悯人就是其中之一。

张飞看见我们几个在院子里等他，他把羊赶进羊圈，放下赶羊的鞭子，撒腿就跑，边跑边含混不清的说“我讨厌你们这些人。”

我跟着他跑出去，他伫立在山沟边，头也不回的望着远处的层山。

秋风吹，秋雨过，满地黄叶雁南飞。极目望去，层林尽染，秋色无边。满山一派秋来万物凋的景象。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抚摸着他的肩膀轻轻地跟他说，孩子，我们进去好吗？

他说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又说他口渴了……

那我们先喝水，好吗？

我转过身，拉着他的手回到了院子。

说是喝水，其实就是把一个塑料瓶放到水缸里盛满水。我还担心他刚刚从山上跑回来，不能喝冷水，结果这孩子直接就咕咚咕咚下肚了。

这个十六岁的小男生还是有点怕生，磨蹭着又不肯出来上课。我们几个几番相劝，他才慢腾腾的，极不情愿的出来。

老早就知道这个孩子聪明，今天真是让我折服。我教他识字，“螃”，“菲”……没等我给他教，他就说他认识，螃蟹的螃，菲律宾的菲……我随手翻开一本字典，指一些字让他读，他都能读正确。可让他写，他就抓耳挠腮，说自己不会。

的确，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认字却非常流畅。

他还有一个哥哥，十八岁了。第一次就听他奶奶，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说她那个患病的大孙子和那个在学堂里什么也学不会的小孙子。他哥哥目光略显呆滞，嘴角不断的留着涎水，胸口的衣服一直是湿的。

有些人一出生就拿了一副好牌，有些人一出生就命与仇谋。

有人说要诗意地理解生活，理解我们周围的一切。可此刻，我想到的多是人生苦短，命运多舛。

是呀！向上向善是我们克服一切困难的初衷。是我们深陷泥沼时的自勉。人这一生总会遭遇一些挫折和失败，只要不曾放弃、不曾辜负，相信凋敝的时日总会过去。熬过漫长的暗夜，一定会有明媚的阳光包裹温暖着你。

孩子，就让我们暂且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美好！

菲律宾，再见！

当我叫张飞菲律宾时，他突然扬起他那张被山风吹得通红的脸向我微笑！

中午一点半，我们爬上贺苗家的那座大山，到达张康怡家。

这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姑娘。她的爸爸推着她准备去县城。在看到我们的那一瞬间，她那美丽的脸庞绽放出迷人的微笑，如门前那一丛娇艳的菊花，在秋风中摇曳生姿。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流淌着善良渴慕的河水，像永不干涸的茹河，叮叮咚咚唱着生命的赞歌。

我们教她识字，帮她进行腿部力量的训练。和她谈心，鼓励她树立生活的信心。张书记还建议家长配合老师的送教工作，让孩子更多的接触书本，学习文化课，为孩子将来的独立生活打下基础。

张康怡的母亲摸着眼泪说，她毕竟陪不了孩子的全部人生，她正在想办法让孩子多学习一点知识，多接触了解社会，早日学会独立生活。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比起轮椅姑娘康怡，我觉得贺苗，张飞的智力残疾都不算什么，起码他俩可以独立生活。贺苗饿了就可以自己找馒头吃，张飞渴了就可以自己舀水喝。而张康怡同学呢？

生命确是一场漫漫孤旅，旦夕祸福，生老病死，都是无常。不论平淡还是精彩，皆短暂如晨露，渺小若微尘，不经意间便会消逝。面对时间的无情，面对生活的扑朔迷离，人生，总要有一种不灭的信仰。

再见了，康怡！

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能比今天多站立一会儿，更坚强一些。

返程的路上，空气有些凝重，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样，内心涌动着悲楚，同情和苦痛，但又无力改变现状。

这条路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从陌生到熟稔，从相熟到温情，从花开到花落。虽有风雨沧桑，其间也充满着酸甜苦辣，但我相信，在坎坷的人生路上，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相遇美好。我也一直相信《圣经》里的那句话：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同时给你打开一扇窗。愿我们经久的陪伴会让孩子们的生命之花绽放最美丽的花朵。

三个小时的徒步前进，满眼的秋意阑珊。幸好赶在这场冰雹肆虐之前回到了单位。

也许是眼底这疾苦作祟，降低了我的免疫力，也许是这早晚巨大的温差，风寒侵袭了我。总之晚自习时感觉身体不适，浑身发冷。几个细心的姑娘可能发现了我的异样，等我晚休查完回到办公室锁门时，门上贴满了纸条。

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我虽平凡一生，但能的到孩子们的爱戴和拥护，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