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签

占国

牙 签

　　前些时“朋友圈”里有两张照片挺有意思，不是拍得多好，而是那股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味道叫人忍俊不禁。

一张的画面中心是几朵盛开的蒲公英，上半部分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A8，以及连着四个“8”的车牌，照片题字曰“院子里的春天来了”，呵呵。

另一张的题目是“又下雨了，真烦，鞋都脏了”，画面里是半条腿和翘起的脚，鞋上沾了些许泥水。或许怕别人看不到重点，画面里伸出左手指着那只鞋，但这个指鞋的动作很难拿捏，她只是曲起了中指，露出了无名指上一颗璀璨的钻石（如果只是伸出食指，自拍是无法拍到无名指的），再呵呵。

这让我忽然想到了牙签，想到了叼着牙签满世界溜达的那种人——瞧瞧，我吃饱了，而且吃肉了！

　　《堂.吉诃德》里说：“那些可怜的有身份的人，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在家里偷偷地胡乱吃一些东西，牙齿间并没有什么可剔之物，可是走到大街上却要装模作样地剔牙！”美国有个叫范博伦（Veblen）的家伙在《有闲阶级论》中，将嘴里叼着牙签视为“炫耀性消费”。叼着牙签溜达，传达着明白无误的信息——我吃饱了，在那粮食紧缺的时代，确实令人羡慕，即便是今天的国人，碰见熟人打招呼还常常是：您吃了吗？紧跟着意思是——我吃肉了，甚至是“我上馆子吃肉了！”这就更让人嫉妒的了。

好在，叼根牙签也还谈不上过分，更没有侵害到他人，你不喜欢大不了不看他也就是了。或许有的人叼牙签也只是装酷而已，电影《英雄本色》中，小马哥叼着牙签、用港币点烟的镜头多么传神，那眼神里的玩世不恭，满脸欠揍找抽的得瑟劲儿，很是让许多少女痴狂、少男争相模仿过。不过，人家拍电影时烧的是假币，谁要用真币去模仿，要么你有钱，要么你有病。

　　如今的许多人，早已不满足于叼根牙签那么低级的炫耀，日新月异的手段层出不穷。十根手指戴满珠宝、脖子上还挂一根狗链般的金子；拆掉百万级豪车的消音器，就为了要听那山呼海啸的动静；在京城车水马龙的二环飙车的“京城十三少”（十三分钟跑完二环，不过这些纨绔大多已经被阎王爷招走）；有豪女在街上吵架，拉过一位农民工，摔给他一沓纸币叫嚣：“替我抽她，一百块一巴掌”；“我爸是李刚”、“老娘是**主任”更是甚嚣尘上，不说也罢。

要都是你自己的，又不伤害到他人（心理伤害不能说是嫉妒心重吧），爱怎么炫耀怎么炫去——只要不怕贼惦记。要命的是，这样的炫耀性消费侵入了我们的党政军机关、侵入了手握权力的一些人的肺腑！

　　这些年的京城，各大机关争相拆改大门，一个赛一个豪华气派，动辄千万上亿的造价令人咋舌。某军队大院处在繁华闹市，为扩建大门，单是拆迁民宅商铺就花去几个亿！记得“助学1+1”行动中，资助1000元就能让一位学生完成一年的学业，这座大门只按一个亿来算，足足能使10万名贫困孩子安心读完一年的书！

各地出差，几乎神州所有的城市都有一条“样板街”，漂亮、大气、宽阔、鲜花绿植，单拿这么一条街来说，足可媲美欧美多少大都会。街道两旁的大楼一个赛一个豪华气派，再看牌子，党委政府、人大政协、公检法、税务工商，一水儿的“公仆”办公地，没一座是“当家做主”的百姓的。转过这条街，扑面而来的非洲难民风，直叫人以为是时空穿越。

　　更有那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面子工程”，千万算起步，过亿是开头，十亿不算多，百亿不稀奇。引《新闻联播》说出来的事，某县为迎接某首长视察，花巨资把沿途的的民房外墙粉刷一新，却只是刷了面向公路的一面，实在无法粉刷收拾的破烂街道，干脆在街边重新盖起一溜儿“新楼”，墙体镶石嵌砖煞是美观，窗户锃光瓦亮硬是漂亮！玄机也只是一转身的事，这是一条街的“假楼”，只是一堵看起来很美的高墙而已，这堵墙活像是这座城市嘴里叼着的一根牙签，只是这牙签实在是太昂贵了！

何止如此，更有那拉大旗做虎皮的“形象工程”、“民生工程”，在这方面只有百姓想不到的，没有官员做不到的！形象工程听多了,民生工程也听腻了。到底谁的形象,谁的“民生”,似乎从来也没有过认真地探究。反正,工程要上马,政绩要好看！形象也好,民生也罢,都是可以拿来忽悠民众的好听名词而已。

　　说白了，都是站街女头上的那朵鲜花，胡屠夫出门时嘴上抹的猪油，还有浪荡汉嘴里叼着的那根牙签。

诸于此类的“牙签”，哪个不是民脂民膏的堆积？光鲜的背后，诸多利益纠缠似苍蝇逐臭般在此蝇营狗苟。牙签，也便成了钱权交易的符号，滋生腐败的温床，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块“金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