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有山有他乡

康虎

每个人都有一个梦，一个仗剑去国，走遍大地长天，远山沧海，豪情万丈的梦。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座山，他巍峨高大，肃然耸立，像儿时父亲宽厚的肩膀，严厉而慈祥的目光下时常展开臂弯将幼小揽起。

自从去年贡嘎山遭遇暴雪后，今年九架海穿越之行敬畏之下多了更多心理和物料上的准备，后箱塞满了大包小包。任凭雨雪嘛眯嘛眯泓也不怕。

国庆前一天便900公里长途奔赴至四姑娘山脚下，休整一晚一觉醒来满血复活，集中看国庆典礼和阅兵是必须的，盛世华章，壮怀豪情，激动处女队友们热泪盈眶。而当看到方阵中有女胖子时，她们又破涕为笑。

“策划方案是你整的，但路上你得听我的！”

两口子麦子架一路撒起没停过。

与随队队医合影，但据说他是个兽医。

领路人闲哥，又名老人家，老梁，闲人，做事稳当天天向上，这些年带了些人走了些线，逐渐形成驴圈江湖地位，坊间也有称闲猪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此时正在张罗向导背夫路线物资费用等一干事务，额，其实没有了，就是摆拍。

开车先到观景平台热热身，这里可以远眺四姑娘山。

黄昏中四姑娘山主峰幺妹峰，海拔6250，妩媚动人，静谧安祥，她的周身似有一轮看不见的洁光，阻隔着世嚣尘哗的声浪……

祥云浮天，惠风和畅的清晨，一群志趣相投的人们在川西的高山下出发了。

出发前精精神神的合影必不可少。快门按下前通常都喊茄子，这次拍照向导是四川人，非要我们齐声大喊：捶子！

高海拔的秋日大山中，太阳炽热如烈焰，远处蓝天下高山积雪。九架海，我们来了，远方的高山，我们来了！

沙棘，富含维C，但，怎一个酸字了得！

中午的生活开起来！其实是大毛和高高的二人餐，香味如钩，大家瞬间团结在小火锅周围。

高山苔藓。

居然看到小时候房前屋后经常看到的喇叭花，但这个是十瓣的蓝色妖精。

早上9点开始进山，途中一开始草木繁盛，小桥流水，地势开阔，后半程坡度陡然爬升，开始气喘吁吁，爬几步就得停下来大口呼吸。下午5点半到达海拔接近四千的第一天营地，于平时经常运动的我们，也基本精疲力尽。

排队补水靠紧点哈严禁插队。

充气睡垫吹上几口完整的你试试？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帐篷扎好，手杖插在帐篷门口感觉气派一点。

乐晴组合开始展示高山上的完美厨艺。

走了一天，这海拔，这嘎嘎，太浮夸。

篝火燃起，远处有乌云飘来伴随道道闪电。

离开火堆，驻足温度只有4摄氏度的帐篷外，默默遥望墨蓝的天宇，晶莹的群星和远山深黛似剪影。与几日前的城市生活相比，眼下一切如梦一般。一天来的徒步跋涉，与山水相亲，与自我较量，高度和视野是唯一的欣慰。躺进睡袋闭目沉思，回想这些年茶几上的人生，接触过的各色人物，开始活跃在川流不息的思维中。声声色色的生活景幕上，他们或辛勤劳作，头角峥嵘，或可爱至极，稚拙纯朴，或阴暗恶毒，蝇营狗苟，天生演员。但都认为自己在劳动与创造，当收获后满意后脸上挂着幸福的得意的笑……

缤纷的思绪如鸟投林，迷糊间一道炸雷从头顶炸开，大雨倾盆而下。仿佛是在告诫，山里谁是老大。一夜隆隆的雷声我服服贴贴躲在睡袋并后悔，不该把金属的手杖插在帐篷两旁装气派。

晨光雾霭中暗自庆幸没被响雷眷顾，抖一抖衣服，擦一擦帐篷，再出发！听说这一天没有徒步，是攀爬！

回望营地，惆怅似雾，欢歌如风，空翠湿人衣，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的一幅绝世美景。

迎头便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大山，向导说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看到九架海，但我觉得凡事不会很复杂，但也没那么简单。

我奋力爬一步休息一下，不到一个小时，就看不到头顶上的队友了。利用坡度干脆背身将大包靠在大坡上，让我愉快的大口喘一会儿吧。

喘息声中一步步艰难拔高，心跳至极限，如果我是辆汽车，油门这么踩转速这么高时间这么长，早就暴缸了。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幽怨的人来，埋怨另一个自己脑壳着门夹了，跑到这里来找抵抗地心引力。队友夏末说，不难受，怎么对得起这海拔。这话没毛病。

寒冷中苔藓抱团取暖是上策。

随身饮水用最最节约的小口润喉方式，也已喝完，日子不错，还有这个。

昨日踏浪去，今日拂云归，两眼发黑，眼前似有仙人飘过……

脚下白云飘逸空灵，远山清丽秀美，漠然回首，上升的雾气巳铺排得云蒸霞蔚，如梦似幻。我岂码又卯足了劲挣扎了一百米！

远处山脊上队友。同行队友贝贝所拍。

该图能正确展示我队在艰险的环境中迎难而上挑战自我不屈不挠不作不死的革命英雄主义大无畏精神，已为队友广泛显摆于朋友圈。

大山中有队友大喊掉队人员的名字，那个名字很熟悉，因为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觉得像小鞭子抽打一样，不寂寞还特别温暖。

寄蜉蝣于天地

渺沧海之于粟

哀吾生之须臾。

真的特别须臾！

山外有山，当你极力到达的山顶边上，总是耸立着更高更大的山宇。这几乎是个残忍的规律。向导说翻过这个山坡，就可以看到九架海了。我觉得向导是个骗纸。

吾不见青天高，黄土厚，只见万里天涯，枉煎离人寿。

我已经不相信可以看到海子了。

又经历了何等苦痛挣扎就不赘述了，曾经的生死兄弟大毛已经站在这个门形的小垭口，他证实说，那头就是九架海。我信。

九架海之蓝魔之泪！

那是怎样一位雪肤丰颊，慧眼明瞳的少女，在潸然之处流下的泪！她一定楚楚风情，温婉可人吧。可怜见这淡蹙娥眉，轻落朱唇的泪。

无需见其人无需闻其声，只因卓尔超群，只因这段冰雪奇缘！

我也拈花却含泪，我未饮酒，却将醉……

不急，接踵而行一步步接近……

山因水而奇，水因山而秀。此时，蓝魔之泪就在眼前，如玲珑浮凸亭亭玉立的少女，高兴了粲笑如花，悲伤时泪垂成瀑，水面细细的波纹随风荡漾，温柔恬静，轻述千年浮光和那些似水流年。远处的雪山恰如白衣少年，眉目如画，守护着清泉般的蓝魔少女。

开始补给。

第二营地还在远方。

眼看太阳落山，抓紧晒晒被子。

雪峰堆银，粉装玉琢，落日余辉中硕大巍峨雄姿英发！明月如盘，浮生若梦，美仑美奂，为欢几何？

天空的霞光渐渐淡了下去，深红而绯红，而浅红，最后，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的时候，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宫，则显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宝石般的星辰，在这深蓝如海的天幕中闪烁起来。

之前看过夏末网上看到日照金山的小视频，就是这个营地，于是高反折磨仍念念不忘，早上爬起来推开帐帘后那摄人心魄的一幕。然并无。

远处雪山掩映重叠，影影绰绰，水墨画一般，又如同大戏开演前徐徐拉开的大幕。但终于还是被小雨搅局而陷入最后的失望。

一夜静寂清冷，劲风呼啸，特别想高不反，而我头痛欲裂，侧身都喘，早上收完帐篷后我巳死去一般。脑际忽然闪过和队友狼哥的私约：明年国庆，我们阳光沙滩比基尼……想起狼哥那享受的笑脸和语气，我又活了。

怪石嶙峋中远远一抹鲜艳的色彩，走近一看，鲜红若血，花蕊虽败却纤细若丝。向导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红景天。摘下一叶慢嚼细品，像茶叶一样涩涩的。茶叶生津止渴，红景天熬水服下，能救命。眼下这株红景天已凋谢，既然形式不能永恒，只要它曾经真真切切的绿过，真真切切享受过朝阳雨露，热烈过，憧憬过。那么，那种蓬蓬勃勃追求后皈依土地，也是一种极深极远的意境，一种在深深土地中去等待另一个季节到来的希望的意境。

向导说今天一直是下山，会比较轻松。然而不多时两腿便开始颤抖，一夜高反无眠，每一脚与顽石抗争所带来的震动，都由躯干绕开屁股直接传递至脑袋，于是每一步都在对脑袋瓜形成直接的有痛感冲击。

冰川运动的遗迹，大量的荒石被冰川裹挟着像洪流一般随坡沿沟壑而下，在坡缓处挤压拥塞停滞，数千年来形成荒山险关，气氛萧杀凄冷！

我们经常会踽踽独行，在山河岁月中找寻属于自己的那条路，用短暂的生命贴近这颗星球或冷漠或温暖的一角，唯有如此，方可体验山川之玄，岁月之秘，人生几何？譬如朝露！

坡度越来越陡，下山难难于上青天！嗯？这话好像有毛病。

在稍微平缓处坐一坐，是这一天艰难行走后对自己最大的犒赏。

远远听到有人大喊彩虹，极目望去，果然，风行水上，虹架两端。大吉。我预测，我没有机会暴缸了。

湿透了，更有淋漓酣畅的感脚。从小我有踩水溏溏的习惯。

从荒石到高山草甸到灌木再到乔木，下山得意双脚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在这些树根中跳跃穿行，开始变得有趣起来，因为已经听到像迎宾曲一样欢快的溪流哗哗声响，山脚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老人须，空气特别好的地方才可以一睹其芳容，我把它视为一尘不染的精灵。

明月清风随意取，青山绿水任君游！

不吟了！先饮吧，真的真的，快要渴死了。

接近人间的路，泥泞湿滑，如同黎明前的黑暗，大跤小跤各种摔后一定是光明。

厉害了！姑娘们！

想想荒野求生的桥段，嘬一口松针上的白露来润喉咙，以显示我的机智和口渴难耐。

三天两夜的九架海穿越之旅，经历了春之明媚，夏之热烈，秋之苍凉，冬之沉默。让我们记住同行的兄弟姐妹们，闲人，春哥，夏末，大毛，高高，雪狼，铲铲，婷婷，乐乐，紫晴，贝贝。感谢有你们！

再次回顾那些美好的时光……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大美在自然。

壁立千仞，飞瀑流泉，雄秀兼具，无欲则刚。

大山，因负重而深沉，江河因奔流而久远。峨冠博带又怎样？崇楼华堂又如何？高山仰止！唯有光阴才能镌刻山河，时间才可以雕镂人心！天外有天有无常，山外有山有他乡。

声明：以上大片均由闲人、大毛等摄影大咖拍摄！

弗洛伊德说得好：

人的内心，既求生，也求死，我们既追逐光明，也追逐黑暗。

人的心中，好像一直有一片荒芜的野地，留给那个幽暗又寂寞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