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记事（四）

靳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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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就要到了，这是我们插队后的第二个国庆节，第一个国庆节由于初来乍到，大家都没有准备，过得就很是一般。这一次，我们都说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庆祝一下了。

我们专门召开了全体会议，在烟雾缭绕和女生的嗔笑声中，大家一致决定，今年的国庆节我们要杀一头自己圈养的肥猪来举行庆祝。

杀猪是要请人帮忙的，据说此地的风俗是杀完猪后，要把猪下水送给帮忙的人，大家讨论了半天，都舍不得将那一付猪下水送人，就有胆大心细的男生主动请缨，要临时去充当那磨刀霍霍的刽子手。

十一这天，我们早早就起了床，这时东方刚刚露出一点晨曦，一抹淡淡晨辉正在逐渐变红，大家都很兴奋，说又是一个好天气。我们草草吃了早饭，便由几个胆大的男生率领着，雄纠纠地向猪圈走去。那猪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嚎叫着向后退，不让我们靠近，但终因抵不过众人的力量，被我们按倒在地，抬了出去。

门前高坡上早就放好了一张大桌子，那充当刽子手的男生手持尖刀，杀气腾腾地伫立一旁。那猪挣扎着被抬到桌上，小眼珠里冒着凶光，看到尖刀向它逼近，嚎叫着奋力一挣，几个按着猪身的男生心里紧张，不由得松开手，那猪便翻身猛起，直窜到屋里去了，惊得女生们四处飞散。

众人惊叫连天，男生都奋勇冲进屋去，进行围追堵截。那猪东跳西蹿，吱吱叫着，企图垂死挣扎，终因寡不敌众，被我们全力摁住，又抬到门外桌上，按紧了，将四蹄绑牢，那手持尖刀的男生复又咬牙切齿地冲过来，大叫一声：“不是你死 就是我活！”只听“噗”的一声，尖刀捅进猪的胸膛，顿时鲜血四溅，场面惨不忍睹，女生们都闭了眼睛。

杀完猪，自有人前去收拾，我便到农家去买些蔬菜之类，以备晚间烹饪之用。此时太阳刚刚露头，阵阵雾霭弥漫在山间，山道上野花小草，鸟鸣树摇，人在其间行走，看远处农家的炊烟在晨光中慢慢飘散，那情景，自然就生出一种怡然宁静的心境。

近了，农家的狗在叫，主人迎出来，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主人便拿菜，装好菜，付了钱，我便急急地赶回住处去。

此时门前高坡上正热闹非凡，众人里出外进，手脚忙乱。大家都在忙，午饭也只是随便吃了一点，便开始准备那丰盛的晚餐。有的男生午饭都没吃，就等着晚间那一顿饭。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又忙碌起来了，有手巧的同学自动担当厨师的重任，闲余的人都聚在屋外聊天。这时，即将落山的太阳像个大火球，颤颤地接近山尖，一颤，便掉到山后去了，天色转暗，渐渐黒了。

当屋内亮起灯火时，菜肴都准备好了，众人进屋来看，只见大方桌上热气腾腾，摆满了盆盆碗碗。有人开始酝酿唾沫，一声开席，大家各就各位，筷子如雨点般落下，只一会功夫，便躺下好几个同学。这一餐，直吃到夜半，几个头脑还算清醒的男生和众女生兴致勃勃，纷纷走出门来。

浮云在动，一轮凸月挂在天边，此时中秋刚过，那月还是明明亮亮的，盈盈清光洒了下来，涂在山野间亮晶晶的，空旷的竟有些清冷。远处有狗在叫，黑夜里万籁俱寂，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一个女生忍不住说：“真静。”众人都不搭腔，那女生就闭了嘴。

俄顷，有人叹息，众人对望，黑暗中每只眼睛都闪着光，有人发问：“今天我们有缘聚在一起，若干年后，不知我们会在哪里？”有人说：“也许我们会各奔东西，但我们会保持现在这份情意。”先前发问的那人叹口气：“岁月流逝，但愿我们能够如此。”众人默然，有女生紧紧挽住男生的胳膊，似乎怕这眼前的情景会把我们冲散。

至今每到夜深人静，同学们的话语有时还会萦绕在耳边，瞑瞑中似乎觉得那人那事都在眼前，但睁眼来看，又一切全无，令人感叹。

插队第二年的秋天，我回城了，走的时候，在队里支出五十元钱，请同学们聚了一顿。这一次，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场面，大家都闷头喝酒，沉默寡言。我是第一个离开这集体的，那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苦辣酸甜。

走时大家出门相送，自然要勉励一番，待到告别时，泪水忍不住就潸潸流下来了，此时秋风瑟瑟，那生离死别的心情油然升起，喉头就有些哽咽。我想，同学一场，给我快乐和温暖，人走了，那纯真的友谊是否也将随之远去？

车儿渐渐走远，那生活了两年的房屋变得模糊起来，门前的男女同学也有些影影绰绰，车子拐弯，那屋，那人，都不见了。

回城后，起初和大家还有联系，后来，渐渐就断了音讯，再后来，听说他们也回城了。有几次曾想过要与同学们联络，又总觉得这些年里彼此之间好像少了些什么，以致终于没再见面，拖至如今，竟成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