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骅】 D13: 巴尔干日记：走进杜米托尔国家公园

曾骅

进入巴尔干，我们更多地穿行在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教堂、古堡、老城中，隐藏在这些建筑背后的故事常常将我们带入一段段悠远的历史，虽然都是离我们很远的人和事，但一旦接触还是会生出一些情绪，叹息甚至沉重。

杜米托尔国家公园的自然美景消解了这种情绪。一路上，我看见了一个与“火药桶”毫不相干的另类世界，那里安恬、宁静、平和、悠然，风儿轻轻的，草儿悠悠的，时光缓缓的，日子柔柔的。我趴在车窗前，捕捉着一闪而过的美妙，享受着这份轻松，我不再为这几天看到听到的因战乱引发的伤痛叹息，我开始在灰白云层重重叠叠的天穹下，在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田野上，在散落岭间星星点点的小屋里，在精巧别致花花草草的庭院中，探寻巴尔干人普通生活中的诗意追求，感悟平静、平安、平凡生活的全部意义。

杜米托尔国家公园很大，面积达350平方公里，内有冰川、冰峰、岩洞、峡谷、山峦、丘陵，还有各种生长茂盛的绿色植被。我特别希望能与所有美景作一次轻松的对话，但这些并未全列入我们的游览计划。我们要去黑湖。导游说，黑湖是被绿荫环抱的由冰川融化汇聚而成的高山冰川湖泊，很美。

车停了。我们沿着森林小路往前走，小路尽头就是黑湖。第一眼看见黑湖，觉得它很寂静，几乎听不到人类活动的声音，但也没介绍的那么亮眼。大概与天气不好看不见雪山，枯水季节湖面又显较小等有关。可当我沿着湖边漫步一会，就慢慢读出它的些许韵味，它的美需要细细品尝。

黑湖的水因深浅不一是渐变的，湖边呈现的是沙地的黄色，稍远一点是原野的绿色，湖深处则一片深蓝，这种由近及远由暖至冷的渐变不露一丝痕迹，一点不突兀不生硬，让人感觉它很深邃。黑湖四周有浓密的原始黑松林，阳光下，墨绿色的森林黑黝黝的，倒映在湖中留下的影子也是黑黝黝的，远看就像一条黑色缎带飘在湖中。我想，“黑湖”的名称也许就是这么来的吧？不管是不是，黑湖却因黑显得端庄素雅。黑湖湖面平静如镜，千百年来，它装进的是历史，抚平的是波澜。当地人说它是上帝留给欧洲的一滴眼泪，但我却没有在黑湖读到一丁点的忧伤和悲哀，晶莹中流淌的尽是坦然淡定。

我在黑湖的深邃、端庄和坦然中，听到它的心跳，也听到自己的心跳。我觉得，黑湖的美不仅仅是眼睛看到的，还是游人的一种心境，是游人在不知不觉中浸染上某种色彩的情绪，这种情绪会带你从自然返回社会，不由自主地去思索纷繁喧嚣里人应学习并拥有的某些美德。是啊，深邃、端庄、坦然不正是人应该具有的智慧、优雅和胸襟吗？

一般游人到黑湖都会绕湖一圈，大约需一小时左右。我当时并不知道可以徒步绕湖，所以只沿湖走了很小一段。回来后，朋友说，如果你走完全程，肯定还会有更多感悟。她还说，湖边的原始森林很迷人，走近了，你会发现它不是黑色的，而是多彩的，就像很多事看似单一实际却并非如此一样。

离开黑湖，我们来到塔拉河峡谷大桥。塔拉河峡谷坐落在杜米托尔国家公园，是世界十大峡谷之一。在塔拉河源头，超过40条瀑布跌入山谷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水侵蚀山体，年复一年，造就了这条长达80公里最深达1300米的峡谷。塔拉河峡谷大桥就站立在峡谷的中游段，全長366米，距河面149米，它建於1938年-1940年，二战期间曾是德军的重要运输线。1942年，為阻擋德軍第三次進攻南斯拉夫，游擊隊受命将其炸毀。1946年重新修復。

我们走向大桥时，天突然下起了暴雨，伞一点不管用，几秒钟就浑身稀湿，只好躲进桥头卖纪念品摊位的帐篷伞下观赏大桥，原想在桥上走个来回的计划也被迫放弃。雨中的大桥特别壮观，从绿荫中伸出的桥身挂着水光闪闪发亮，雨水打在桥面上，击起一个个白泡，溅起一朵朵水花，两岸青山，层林叠翠烟波浩淼，游击队长老虎少校身着戎装的半身雕像就像真人一般立在雨中，显得格外英俊帅气。我想起前南电影《桥》中的一些片段，那是根据游击队炸桥史实改编并在此地拍摄的，和《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一样，它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掳走了国人心，那时年轻人最洋气的就是用口哨轻吹影片主题曲“啊，朋友再见”。我们这辈中国人和这座桥是有情结的，只有中国人会赶百多里地，放弃塔拉河峡谷最美的景色单单去看这座桥，因为这座桥在我们心里不仅是正义的化身，也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当然，桥本身也很有震撼力，它曾出现在另外一部美国二战影片《纳瓦隆突击队》中，只是很多人没注意到里面有它。

另记：老虎雕像纪念碑碑文刻着：“这座纪念碑是母亲玛丽亚为其所建，博日达尔祖季奇，南斯拉夫中尉，生于1915年，1941牺牲。” 可我发现碑文记载的牺牲时间和百度上介绍游击队炸桥的时间有出入。还有，1942年8月2日德军在桥头杀死了参与炸桥的工程师拉扎莱.亚乌克维奇，有人说大桥是他设计的，但与百度上介绍的大桥设计者名字对不上。大桥一端有纪念他的石碑，我因大雨无法去看，不知碑上如何介绍。不过他是英雄无疑。我记下了老虎少校雕像下母亲写给自己儿子的诗。诗的中文大意为：“你是整个民族的英雄，这座桥、这条河会一直记住你的名字。” 我想，我也会记住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