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奶奶

灵秀

这两天连续梦见我去世的奶奶，第一天梦见奶奶双眼满含泪水深情地看着我，第二天梦见奶奶住的房子很简陋破旧，在门外站立呆呆地望着我，一会儿又不见了，我总是找不见她，又说是去世了，我都是伤心地哭的死去活来，醒后还抽泣不已，我很担心，不知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遇见了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我该怎样才能帮助到她！

奶她们母女三人珍贵合影

　　我的奶奶其实是我的外婆，因为她只生了我的母亲和姨，所以一直在我家生活，户口也落在吕河我们老家农村。我从小是跟着她长大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也是我最想念的人。

我的奶奶是旬阳赤岩镇田家庄人，名叫田必凤，生 1914 年8月21日，卒 1998年正月十四，享年84岁，她一生贤惠、善良、勤劳、温和、坚强、爱干净的女人，任劳任怨，与人为善，她有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年轻时绝对美女一枚，但一生命运对她却很不公，在她年轻时因为没有生儿子被外公嫌弃，又娶了二房，对她们母女就不管不顾了，家务就由奶和母亲操持，还要抚养年幼的姨，受尽很多苦难。解放时外爷不知去向了，那时她才二十八岁，从此奶奶就独自抚养着两女儿。但奶又是很聪明，有远见之人，生活再艰苦艰难，白天干活，晚上打小工，让我妈和姨上学，所以妈和姨都有了文化。我妈后来就当了小学教师，一生从事教育事业，再后来就有了我们姊妹四个，姐姐哥哥我和弟。

我儿子写作业，奶在一旁深情注视

　　奶奶出生于旧社会，（我曾看过《南唐演义》，南唐有位妃子为取得南唐后主李煜的宠爱，将自己的脚緾成小脚，走起路来似风摆杨柳、婀娜多姿，从此后千百年来中国妇女深受其害）。奶奶未幸免被緾了小脚---三寸金莲，不能干过重的体力活，因为父母都是教师，我前面又有了姐姐和哥哥，哥只大我一岁半，有了我，父母没有精力再照顾我，在我刚过一岁就送到老家农村由奶奶抚养，自从我送到奶奶身边，除了寒署假父母姊妹回来，其余时间我们就婆孙两人相依为命。

那时生产队里按工分分粮，奶奶因为三寸金莲不能干重活，队里只能分派相对较轻活挣工分，比如，掰包谷，剥包谷，晒粮食，喂猪等，每天去干农活，小脚的奶奶都要把我背着去劳动，我小时候很爱哭，不爱走路，我们老家整个生产队在半山腰上，走哪都是山路，劳累一天的奶还要背我回家做饭，照顾我，真是很辛苦！慢慢地我一天一天长大成一个很能干的野丫头。奶奶喜欢抽水烟袋，我也学会了给她用火纸点水烟，那可是技术活哟！一不小心水烟袋里的水会吸进嘴里、呛进嗓子里，味道苦涩，呛的眼泪直流。我也学会了爬树掏鸟窝，搬干柴，摘果子，老家的山没有树林和柴扒，到处是光凸凸的山，所以很缺少柴烧，放学后我满山野岭跑捡柴，也不怕什么野生动物，有一次捡柴，还抓起了一条蛇当柴捧捧。还有一次上树搬干柴从树上摔下，滚下坎子十几米远，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自己爬起来，回家身上疼了几天也没敢说。我和小脚的奶奶还喂猪喂鸡，那时人都缺吃的，所以我每天放学还要寻猪草喂猪，年底还能杀一头小猪过年。我长大到7岁在老家上一年级了（1971年），每天早上6点多起床，奶奶总是坐在床边上把我的头发用水梳的光光的扎两小辫，衣服也干干净净的，在农村娃里我也算很洋气的，再准备一个小烧红署，或干馍块带上去上学，奶也不识字，幸亏那时学校也不太重视学习，所以也不用辅导检查作业。

西安上中专15岁的我

　　随着年龄长大，也能给奶奶帮忙干活了，总是力所能及的帮忙干家务、挣工分。每天放学回来给家里捡柴，或采猪草，喂鸡，担水等，放暑假时去生产队里剥玉米粒，剥10斤玉米粒为1个工分，我一天能剥80-90斤玉米粒，也就是能为奶奶挣8-9个工分，但第二天小手肿胀得象小乌龟似的。农业学大寨时期，生产队里修梯田，和奶一块去挖土修地，干旱时还曾用小水罐从汉江河背水到山上浇地，搬包谷，割麦子，捡麦子都是按斤计工分 ，所以必须给奶帮忙抢着干才能多挣工分。队里分粮食包谷、小麦，红苕都是我就去背，从十几斤到七八十斤，因为从小好强的性格，一次比一次背的多，奶奶就会表扬奖励我，那时物质匮乏的年代，每当分得嫩玉米，奶就会给我炒一点玉米吃，或在锅灶里给我培一块馍（灰娃子）吃，那种香味现在还回味无穷。奶奶是小脚，担水任务就落在我的身上了，从两个小半桶起随着年龄增长量一点一点增加，记忆很深是不到十岁小女孩，我就能挑两个满桶水了，遇着干旱季还要从汉江边上街道水井往山上家里挑，吕河人都知道炮部梁又立又陡，逢下雨黄泥巴又滑又光一不小心摔一跤，连桶带水滚下去（那时我个子长的很小，大人们都说是压的了，到成人我也没长高）。每次奶奶为生产队里晒粮食，在镇粮管所院子里晒，顶着烈日，要不停的搅拌，我中午放学换她回去做饭，晚上帮她一块收粮食装袋。奶很心疼我，每当生病或过生日总会给我煮鸡蛋或烙软饼子吃，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了！

奶奶很勤劳手巧，我们姊妹四个小时候的布鞋、棉衣都是奶奶给做的，她也很爱干净，那时候老年人都穿着满襟衣服，内穿白满襟衬衣，还要卷白袖头，她总是把自己穿的干干净净，头发梳的光光的，至今我还记得你身上那种淡谈香味。家里也总是打扫的很干净，锅灶上、桌子椅子总是擦的一尘不染。她也很心疼几个孙子，每次父母教育打我们时她总是要护着，对每个孙子都稀罕的很，包括后来的嫂子，弟妹，叫名字都叫一个字儿化音，如秀儿，花儿的叫，孙子们也都很喜欢她、孝顺她。

奶奶虽然成份为地主，却没享受过当地主的一天福，文化大革命时还要受贫下中农批斗，又因为住在女儿家，是一个外来户，一辈子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寄人篱下，与人为善，从不敢高声说话，不敢得罪别人，更不敢惹别人，对任何人都是以笑脸相迎，热情活气，和邻居相处的都很好，邻居男女老少常来家里串门，总是很热情招呼，发烟、倒水、取吃的。家里东西都很大方或借或给别人。所以生产队上人都说她是一个好人，奶奶一生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但她从不怨天忧人，总是很乐观坚定的生活。

奶奶做的鞋垫

我长到12岁，上五年级了，父母把我转到他们工作的学校去上学，面临和奶奶分离，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家，心中有万般不舍，从小没有生活在这个家，我很害怕很无助，为此我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那种感受到现在都不愿提起。人虽去了父母工作学校上学，但心里很挂念奶奶，每周六下午放学走40多里路回去看奶奶，帮奶奶料理家务，每次要把家里水缸和桶装满水，能管一周的用水，再把奶奶眼睫毛拔干净（人老了睫毛倒置），周日下午又返回，每次走时都是边走边流泪，一直走到离父母家还有十几里路时才擦干眼泪，生怕父母见我眼睛肿了问起。

三年后，1979年，我15岁，初中毕业，幸运考上了西安的中专，每次离家时奶奶总要给我准备很多好吃的，比如馍片、柿饼、核桃等让我带去西安，我又含泪告别奶奶，每次走时奶奶哭的稀里哗啦的，因为她也上年纪了，生怕我去西安上学后见不到我了，我就安慰她“奶呀，我去外面大城市上学和同学们在一起快乐的很，你别担心！”一直到我中专毕业分配到关中工作结婚生子十几年，奶想我时就给我做绣花鞋垫，一沓一沓的做（我儿子小时还用过好多双），我现在还保留着很多新鞋垫舍不得用，用红布包着以做纪念！后来工作调回来了，父母也退休回老家住了，奶奶也老了，她有哮喘的毛病，年年冬天都会加重，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牙也掉完了，我们姊妹常回去给她买一些奶粉、蛋糕等食品，体弱小脚的奶奶走路如灯影般愰悠，每每我心疼的都不忍多看，心里很难过。我的童年伴随着奶的爱快乐的长大，虽然在农村也受了很多辛苦，但也磨炼了我的性格，才有我今天吃苦耐劳，泼辣坚韧，自强自立的个性。

1998年正月十四，奶奶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黙黙走完她的人生，她的一生大气不敢喘，是那么平凡而卑微，虽然物质条件优越于其他农村老太太，但一生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默默地承受着命运对她的不公，她所受的辛苦、委屈、压抑没人能知，多么悲催呀！每每想起她我心里就会隐隐着痛，但她在我们心里是伟大、勤劳、善良、可敬的奶奶，让妈和姨小时上学有了文化，正是这种文化和教育的传承，才使她们的儿女一一你的外孙们都很有成就，因此你功德无量！你的在天之灵应该感到欣慰自豪！奶奶去世那天我独自一人陪在奶的棺才旁边几个小时，任凭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哗哗流，黙黙地用心和奶交流着，童年的一切点点滴滴象电影一样，一幕幕一件件浮现在眼前……世上那个最疼我的人她永远地去了！任凭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再也听不见了！

亲爱的奶奶，是你抚养我长大，是你给了我的爱和温暖，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有你的爱的陪伴，才让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孤单，我的性格里有很多你的影子，那便是热情善良，坚强乐观，吃苦耐劳，坚定的向前走。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亲爱的奶奶，我永远爱你！我永远怀念你！

2019年9月30日？

奶和姐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