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姑苏城，悠赏古园林（六）可园

胡松鹤

自首次游苏州，五十多年来，已有十多次踏足古城。每回去苏，必去游览古典私家园林。除了四大名园，还去了很多中小古典园林。亭台楼阁山水花木，体现了天人合一，充满着诗情画意。人们徜徉于“城市山林”间，沉浸在“人间天堂”中。今夏，再往姑苏城，游遍大小古园林，慢慢游览，细细品赏，游于“智水仁山”间，乐在“悦目怡心”中。

可园位于沧浪亭街北，隔沧浪亭街及葑溪与沧浪亭对门而望。

可园院墙沿街而建，至大门前呈凹形，大门面南，石库门门楣上砖雕“可园”二字。

“可园”名出自清代正谊书院掌教朱珔《可园记》，“可观鱼，可赏荷，石可憩，池可钓，可听风，可观月，可延客……”一个可字，包罗万象，万物皆可也。

1963年可园被列为苏州市文物保护单位，为苏州仅存的书院园林。

在五代末和北宋时，可园与沧浪亭为一园，后渐废。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江苏巡抚沈德潜重筑园林，名“近山林”，取“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之意，又名“乐园”。道光七年（1827）划归“正谊书院”，易名“可园”。

可园现占地7767平方米，呈长方形，为东园林西建筑。园林部分以水池为中心，环池建堂、亭、舫，北面垒土山，以中轴线而贯之，山秀水清，含翠欲滴。建筑部分分为两组，严谨规正，疏朗清逸。

门厅为三开间，中间为检票口，另二间为售票处和管理室。门厅南北各置6扇落地长窗，回字形窗格，简洁大方。北梁下悬“近山林”匾额，“近山林”为清代园名。

门厅北为一小天井，左右门廊与院内曲廊相连，门楣上砖额“天光”、“云影”。旁另有宝瓶门洞可至池边。

“天光”、“云影”出自宋代朱熹《观书有感》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句。

天井北面粉墙开月洞门，砖额“四时风雅”。洞门内半遮半掩一幅山水画:碧波清池，岸柳拂水，堂映池面，人嬉阶前。

月洞门背面砖额“小西湖”。

穿过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不觉来到池边。池约亩许，呈不规则长方形。清代学者朱珔在《可园记》中说:“堂前池水，清浤，可挹。”故池名“挹清池”，亦称“小西湖”。

“小西湖”池平如镜，微波粼粼；池中青莲亭亭，红苞袅袅；池周黄石驳岸，垂柳飘飘。

绕池建“挹清堂”、“坐春鲈”和“瓢亭”，均为观赏水景的好去处。

出“云影”门顺曲廊向东行去，见一方亭立于前。亭为四角半亭，歇山顶，坐东面西，位于池东南角。

亭内东墙上嵌1989年苏州市政府《可园重修碑记》，碑上方悬“瓢亭”匾额，亭前柱上楹联为“寻梅踏雪迷三径；啸月临泉酌一瓢”。

顺曲廊绕池而行，“挹清堂”轩宇而立于“挹清池”北。堂背山面水，单檐卷棚歇山顶，面阔三间。为可园的主厅之一，是书院掌教接待客人的场所。

堂内正中梁下悬匾额“挹清堂”，为西泠印人周束谷题。匾下长案上搁大理石山水摆件、座钟和青花瓶。案前八仙桌边二张太师椅，清式家具和摆设，简洁朴实。两边置高大的红木书架，其上摆放十几函线装书。四面设长窗，在增加采光的同时，又将后山的山野景致摄入眼帘。堂内柱上对联“风雅轩昂三吴文士有行止；水源清澈千里川流无所求”。是吴下文人雅士的真实写照。

廊柱上也有一联“检诗书百卷通今博古；赏池水一泓正本清源”。堂前铺石板平台直至池边，围以低栏。或憩或倚，观鸭儿戏水，鱼翔浅底。平台右枫左柳，枫红柳绿，相映成辉。抬眼，池南门厅黛瓦、月洞粉墙与“挹清堂”恰成对景。

自门厅西曲廊过三曲石桥，可达“坐春鲈”。“坐春鲈”为一旱船，位于池西，始建于道光七年（1827）。卷棚歇山顶，东面二戗角飞翘，西面戗角略去。其造型轻巧别致，幽雅美丽。

旱舫为前亭后室，前亭舱内梁下悬匾“坐春鲈”，名取自黄庭坚《鹧鸪天》词中“汤泛冰瓷一坐春”之意。

舱内中间置石桌、凳，南、北两面开敞，下设吴王靠。人坐靠上，抬望周遭，似在船上，临水垂钓，听荷赏月，岂不闲适清雅？

后为小室，两边置几、椅。

从“挹清堂”西曲廊前行，有个四方半亭“思陆亭”，廊穿亭而过。亭为歇山顶，背山面湖，三面设木栏吴王靠。

亭内白色屏门上悬“思陆亭”匾额，为苏州书画家黄泊云题。抱柱联为“湖上风光四季好；书中佳句繁星多”。点明了亭的方位及书院园林的性质。

“思陆亭”北面为方圆一亩，高约十多米的土山，以黄石筑路护坡。

登磴道而上，山上遍植绿树，郁郁葱葱，翠荫蔽岗。绿荫中有方亭屹立于岗上，四角攒尖顶，朴拙无华。登上山顶南眺，“挹清堂”、“挹清池”、月洞门一览无遗，山光水色，分外迷人。

亭内悬匾“浩歌亭”，为近代教育家和纺织专家邓邦逖所题。亭名取自元代诗画家王冕《梅花诗》中“浩歌拍拍随春风，大醉惊倒江南翁”句意。

“思陆亭”曲廊向西可通至“博约楼”，楼位于可园最北端，与南面的“学古堂”、“濯缨处”，顺中轴线展开，自成一组建筑。它们与西面的一隅堂、冬合楼均为书院建筑的一部分。

“博约楼”为二层建筑，上下各五楹，重檐硬山顶。建于光绪十年（1884），旧时用作藏书，曾藏书籍八万余卷。

“博约楼”东接曲廊，西连碑廊。“博约”寓意“广求学问，恪守礼法”。底层称“博约堂”，以前曾供奉东汉经学大师郑玄和宋代理学家朱熹画像。

现“博约堂”辟作福建德化窑青花白瓷主题展室。

“博约堂”内抱柱联曰:“沐缨濯足智水仁山沧浪钟俊逸；缃帙涛笺芸编秘笈瑯嬛富收藏”。为谢文涛撰写。

碑廓为南北走向，南端建半亭遮顶。亭为歇山顶，两角飞扬，美观灵巧，使碑廊不致呆板。

碑廊中嵌有“陶小沚先生遗像”碑刻。陶小沚（1855~1930），名惟坻，字小沚。昆山周庄人，清代举人。1927年主持省立苏州图书馆，积劳突逝，镌刻此像，以志纪念。

朱珔撰文，钱邦铭刻石《可园记》。

诸可宝撰文，钱新之刻石《学古堂记》。

碑廊东面，“博约楼”南面为“学古堂”，单檐卷棚歇山顶，面阔三间，坐北朝南。三面环以回廊，廊前设低栏。“学古堂”始建于光绪十四年（1888），曾为讲堂。1905年，废除科举制度后，曾设游学预备科，选送留学生。

“学古堂”为四面厅，四面墙壁均置明窗。正中高悬“学古堂”匾额，匾下屏风上彩绘“文会图”（复制品），清代宫廷画家姚文瀚绘制。

“文会图”描绘众文人在堂中或榷文、或品画、或论诗、或谈笑。个个表情生动，栩栩如生。

屏前设宋式长榻，周围置鼓凳、书箱等，屏、榻、凳均用楠木制成。柱上楹联为“宾主澹无言，文章真处高歌即起；琴棋随所好，谈笑深时怀古犹长”，为苏州现代书画家徐云鹤撰书。

“学古堂”南与“濯缨处”隔院相望，院内栽植百余株红、绿、白梅。冬春时节，梅花竞放，装点书院，暗香浮动，心旷神怡。

“濯缨处”坐南面北，单檐硬山顶，共三间。名取“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之意，与沧浪亭遥相呼应。此处旧时为教员办公室，民国初年，可园作省立图书馆时，为儿童阅读室。

步入“濯缨处”，正中梁下悬匾额“濯缨处”，匾下步柱间设隔扇和飞罩。南墙前置条几，上搁摆件。飞罩外摆红木圆桌和圆凳。西偏间设书桌椅，西墙上挂大理石山水挂屏。建筑古朴，陈设简雅。

室内柱上楹联“辞借离娄漱石洗心明志趣；景随骚客吟诗赋句喻风情”，为现代书法家杨涵之撰书。

“濯缨处”北设廊，东面廊门“亲雅”通曲廊，可达“坐春鲈”。

出西面廊门“吟风”，有个较大的花园。

园内栽植不少梅树，又栽了许多杏树、桃树和李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寓意“桃李满天下”。

顺花径信步，北面有座三开间的建筑，坐北朝南，卷棚硬山顶。建筑名“一隅堂”，堂前设廊，廊柱上一联“松下琴书小有林泉清自远；市中歌啸大千风月净无尘”。显示了书院远离尘嚣的清雅之环境。

堂内“一隅堂”匾额高悬于梁，此处借用《论语·述而》“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復也”，喻意学习要“举一反三”。匾下六扇屏门上刻清代邱兢书写的《游爱莲亭记》。

屏门前设有大讲台，两边设桌凳，为讲学之地。堂内亦有一联“学养十年读经纬文章功成自守；端庄一隅藏古今典籍宏达可居”。

“一隅堂”北面有座二层楼阁“冬合楼”，似为宿舍楼，正在维修，匾额暂被摘去。

“冬合楼”与“一隅堂”西面有一长廊，倚墙而建，南北走向。廊南一座四方半亭，坐西向东，戗角飞扬。

亭内悬“陶亭”匾额，秦鸿撰写，应为纪念陶小沚而建。亭外有联“风流独延天下士；适意相析古人书”。为苏州柯继承撰。

经“陶亭”北面圆月洞门可达“正谊书院”。书院位于可园最西面，自成院落。经重新维修后，近年刚对游客开放，故游览图中都未标注。

“正谊书院”为前后两厅。前厅为单檐卷棚硬山顶，面阔三间带两偏室，坐北朝南，厅前设廊。厅南北墙中间设六扇落地长窗，两边矮墙上设明窗，以利采光。

步入前厅，厅内置高台，台上两把红木太师椅上，端坐东汉经学大师郑玄和宋代理学家朱熹的塑像。正谊书院供祀他们为学派代表，屏门上书两人的生平介绍。

两边偏室介绍书院历史和介绍书院培养的杰出人材，如陆润庠、吴大澂等。

前厅屏门上悬挂“正谊书院”匾额，由冯桂芬撰写。冯桂芬，晚清思想家、散文家，师从林则徐，曾主讲南京惜阴、上海敬业、苏州紫阳、正谊诸书院。

塑像两侧柱联“送青排闼看近水远山清风明月；据典引经有楚骚汉赋朱注郑笺”。

后厅亦为单檐卷棚硬山顶，面阔三间带两偏室，坐北朝南，南墙设一排落地长窗。厅前设廊，廊前设木栏。

后厅为书院讲堂，正中设约八十公分高的讲坛，上摆红木雕花讲桌和座椅，为山长讲席之用。讲坛后八扇楠木屏门上，刻掌院朱珔撰写的《可园记》。讲坛前设桌椅，为学员听课之用。

讲坛上是“正谊明道”龙纹金匾，为道光帝御笔亲题。屏门两侧柱上有联“敬守圣言修古礼；勤求吏事理官书”，为清同治十三年状元陆润庠撰写。陆润庠，历任工部、吏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辛亥后，任溥仪老师。

厅内另有一联，“履仁蹈义用修我德；学诗讲礼克昌尒家”，由俞樾撰书。“尒”字，同尔。

后厅东墙上挂木屏两条,上书“正者端也”、“谊者义也”，意为人当“端正重义”。木屏下设书架。

西墙上亦挂木屏两条，上书“培养士气”、“端正人心”。两边偏间分别介绍书院山长和书院名人。

书院后面有花园，位于可园西北端。园内垒湖石假山，玲珑峥嵘，四周栽树莳花，生机勃勃。西墙边立方亭，坐西面东，背倚西墙，三面开敞。

亭内设金石桌和石鼓凳，梁下悬匾额，上书“明强”二字，旁有题记:“担当大事合在明强二字……”为李鸿章书录曾国藩之语。

综览可园，建筑疏朗，槛曲廊回，花木明瑟，庭宇清旷，书香四溢，桃李代传。自清代始，可园开启了书院园林的历史，数百年来，正谊书院培养了不少栋梁之才，成为江南著名的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