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小记

Rebecca

似乎是为了应景，重阳节那天从清晨一直到夜晚，不时飘落的雨滴给坡县带来了久违的舒爽，这份乔装的凉意似乎在刻意提醒，国内尤其是北方已是硕果累累、虾蟹肥美的飒飒金秋。

岁月轮转、万物荣枯，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循环而往复的一个周期才算是一年，而我们所熟知并得以遍尝四时风味的24个节气，在坡县被硬生生浓缩成两个节气：“小暑、大暑”。

在这里，告别了四季，也便痛失了“应时应季而食”的口腹之欢。幸而在坡县结识了一批“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的”美食同道，至今尤记清明时节我们吃到的江浙名吃——刀鱼馄饨：“刀鱼不过清明”，而张家港地处长江口入海处的南岸，是鱼群回游的“黄金水道”，用早春出水的新鲜肥硕的雌刀鱼，去骨敲刺，制成鱼糜，冷藏后打着飞的从张家港辗转运到坡县，娇小玲珑的南方女子在吾辈眼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今年重阳登高日，恰逢友人小聚。来自云南的优雅女主精心安排的菜品和茶饮，不经意间应和了中国人于美食的两种极致追求：一曰及时、二曰等待。及时，即为中国古语的“不时不食”，就是说食在当季，所谓，萝卜过时心空、山笋过时味苦、刀鯕过时则骨硬。当日的主菜，即应了“及时”二字——干巴菌，云南的一种珍稀的野生食用菌，成长于每年6-10月份，我们在本年度的季尾能吃上真是幸甚之至，否则过了今朝又等一年。所谓五日一侯，尤其春秋两季，夹在夏冬之间，往往是刚刚感知即已过去，只有留在唇齿舌边的味道能让我们咂出何为初春的鲜嫩、金秋的肥美。

野生干巴菌

一牙一牙择净的干巴菌

青椒炒干巴菌

其貌不扬的“班章”，15年的静候却让生普泡出了熟普的醇厚

　　与“及时”相对应的是“等待”。当日无酒，取而代之的是一杯茗茶，此茶曰“班章”，普洱茶中，孰后孰妃争执不休，而“班章为王”却从无异议。那日有幸一睹珍藏了15年以上的“班章”真容，并佐以佳肴美馔，品茗中不禁浮想联翩：遥想十五年前，它还只是“香叶、嫩芽”，因其“慕诗客、爱僧家”，被“碾雕白玉、罗织红纱”，用十数年的寂寞风干了的这沱好茶，“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暗香盈口、回味无穷。这份旷日持久的静心等待，既是一种平衡取舍的饮食智慧，更是一种顺天应时的人生态度。

记得8年前初到坡县时，友人曾有一句至理名言：世界很小，中国很大。初闻不以为意，如今却深以为然：在国内时，一个城市中的同学朋友，不到婚丧嫁娶的大事临头，往往一年难得一见，反而是到了坡县，不论来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却总能寻到各种宗缘，相互帮扶、结交相知，更乐得遍尝四时风味、南北佳肴。重阳小聚、宾主皆欢，也弥补了“遍插茱萸少一人”的些许遗憾。

品茶、品菜、品人生。盛，恣意行乐？衰，耐得住寂寞？其实至今仍不免惶惑，只是到了人生过半天过午的时节，无论机遇如何，结局大都殊途同归：与命运握手言欢、向岁月俯首称臣。

真心享受这一段小火慢炖的散淡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