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芳”是四类的女儿（12～14） 作者/太白金星

万有裕

十二、大仙的责任感

队里开始铲地了，我俩去县水泥厂提建青年点的指标水泥，已是交过款的提货单，所以会计没去。

为了早去早回，天不亮就出发，天亮时，我俩已经在通往县城的笔直砂石路走了二十多里路了。气候宜人，大仙仰面朝天躺在草料袋上和我聊天。

“大爷，我听别人说，今年队里谷子比往年多种出差不多200亩。为啥？”大仙反问我：“你说应该多种啥？”“打农业翻身仗，应该多种高产的，苞米，高粱还有高产的晋杂五（海南岛高粱）。”“傻小子。”大仙来神了，马上坐起来，和我讲：“咱爷俩那说话那了，我感觉县革委会的决定和党的政策有矛盾。党是让老百姓提高生活水平，不管打多少粮，老农民也是360斤口粮，能够吃吗？还有打翻身仗的积极性吗？晋杂五高产，能吃吗？”几个反问让我哑口无言。

大仙又说：“今天我已经说过火了，索性就多说几句吧。队里高粱种了三种，晋杂五公社革委会定的必须种，没办法只种了十亩，‘歪脖张’产量低但好吃，那是分给社员的口粮，本地高粱能亩产400-500斤，秫秸能卖钱产值要高于苞米。大豆是有计划的，一亩也不能少，粘谷和糜子，就是大黄米和小黄米，这地方老百姓一正月都有吃粘豆包习惯，农忙的时候还必须吃扛饿黏米面.单饼和黄米饭，谁也改不了，不种行吗？苞米高产每亩也只能产出不到50元。”

我接着问：“为啥种那么多谷子？”“孩子，这你就不懂了，今年打农业翻身仗，很多队干部扛不住压力，都种高产的品种，所以别的地方谷子种的少，谷草是牲口必备饲草，过年就是紧缺货，现在谷草就能卖一角钱一斤，常言说一斤谷子二斤草，所以谷子一亩能出100元钱，再有老农都知道‘旱谷子涝豆，谷子不怕旱，又都种在山地，可以说谷子是旱涝保收，没风险。”接着又说：“晋杂五就是亩产千斤，产值最高不过60元，要比谷子少收入的。我们不能让社员吃饱，最少也让他们多收入一些。”

“这些都是你的主意把？”我调皮的问大仙。大仙眯起眼睛笑而不答。我又问：“不怕大队怪罪吗？”“不怕”大仙很有自信的说：“大队要问，队长去顶缸，顶多也就是检讨一下，再就是一言不发，不行就以撂挑子威胁大队，队里没有人能接这个挑子，大队也拿他没办法。他们不会供出我的，我一直是在幕后。”

我有些不解的问：“队委会不是还有其它人吗？”大仙说：“打头的杜二楞，二虎吧唧的就知道干活，啥也不懂。现金和库管老薛大哥，胆小怕事就知道看好自己一摊。政治队长张吉祥老奸巨猾，就为了到大队和公社开会，少干活多赚分，队里啥事也不管。队长种地是把好手，人太直，脑瓜转的比较慢，敢想敢干，勇于担责任。会计是好人很精明。队里就是队长和会计合计事，但听我的建议和信息。”又接着说”文革开始以后，我都下决心不管这些闲事，可是队里一年不如一年，穷山沟里一点副业也不许搞，连队里的粉房也不让开了，指望这些秃山能出多少钱，三十多户的生产队年底分红现金不到两千元钱，有很多家连口粮钱都赚不出来，我不忍心看我的乡亲受穷呀！队长和会计多次求我，让我出山，我也有责任让我的乡亲过好。队长和会计表态，拼死也要保我，我被感动了，我也要为乡亲们负责。”

听到这里我也被感动了，这胸怀，这责任感！好像是应付县革委会的翻身仗，实际不是为民所想吗？一个带帽的四类分子的境界都能这么高，我真的不解！

十三、专心教手艺

一次出车路上我俩闲聊，我问：“大爷，队里有人直接喊你大名，还有叫你大仙，部分人就叫你四类，你咋看？”“叫我林世增的人，一般都是干部和一些胆小的人，怕我连累，这都正常，我理解。称我为大仙的都是了解我，尊重我，我该感谢的人，管我叫四类的人最少，基本上就是队长和会计等几个人，这些都是对我有恩的人，一是关系特别好，二是特别对心思，三是随时提醒我别忘了自己身份，要夹着尾巴做人，是我永远感恩的人。”大仙又问我：“孩子，上边口号‘扎根农村干革命’你咋看？有啥想法？”“我能有啥想法？自己的命运自己说的不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农村一辈子自己不甘心，回城一没消息，二没门路，眼下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大仙忙说：“孩子，大爷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依我看暂时没有回城的可能，你就要有当个好农民的准备，我看你很聪明，年轻爱学把各方面的手艺都学好，大爷也爱教你，我会把所有手艺全教你，我要你当一个优秀的农民。”“当然爱学了，谢谢大爷！。”

从此走上跟大仙学艺之道，不论啥活他都从原理，经验，窍门等详细的讲给我。小到白天看雨头，夜晚观三星（揣摩时间的方法）大到烤烟的工艺和烟草分等。没有不教的。

例如拉河沙时用沙子模仿扬场，秋收拉地时如何装车，堆垛，码边，勾心，出稍，使用吊样和角锥捆车，还有秸棵装车‘里大外小，赶起来就跑’等车老板自我保护的措施。

重车下大陡坡如何别滑杠等绝技。唯独梳皮子不教，因为梳皮子当时地方法规是违法的，再就是怕知青偷兔子抓狗的，过后梳皮子暴露，怕我引火烧身。

大仙还告诉我他的副业，他有经常外出的机会，各地收购他喜欢的木料，他看好的榆木，柞木，曲柳能够成才的他全都收购，回来加工成车辕子，犁杖料，方圆百里内有需求者都来他这购买，并且能把车辕子料加工成所需的形状的绝技。3-5元买来，加工后30-50元卖出（他家大娘在家暗中经营）一年收入是他在队里收入的5到10倍，要想日子过得好，不能不想这些，难怪他家生活要比别人强很多。

告诉我胶轮车，车辕子是丈三五，花轱辘车是丈一五，还给我手笔画了一张车笸箩的尺寸图。怪我没保管好只能凭印象用电脑复制一张吧。

下乡一年，是我收获最大的一年，跟随大仙这一年，使我学到更多课本以外的知识。也比其他知青偏得不少知识，也是我收获最大的一年。

十四、当年见效

八月中旬，一排瓦房建好，两家下放户三间，青年点四间，还给我们准备一间库房。

房子还没干透，人没搬进去，伙房先搬过去，库房先启用了，

正当社员们口粮即将发生困难时，队里土豆丰收，咱就不讲老乡家，就讲青年点吧，部分代表整体，点内11人分到3000多斤土豆，大部分还是特好吃的‘红眼眉’。

先后几次又分近千斤的各种茄子（紫和绿色），9月份分到2000多斤地瓜，

10月又有2000多斤窝瓜，虽然有几个穴子围，仓库很难进人了。青年点都达到这样，社员家就可想而知了。

见不到因断粮没饭吃不能上工的社员，大家精神状态大为改观，都为下次再分啥放在哪而发愁了。

最好笑的是大仙的朋友从黑龙江引进的芸豆粒（就是现在的饭豆）是老李五爷带两个老头在南沟里开荒秘密种的，还是两种豆，一种奶花豆，一种是红豆

给大队出了难题，按粮食分给社员，社员不干，因为它叫芸豆粒，顶口粮份吃亏，不按粮食算吧，它可以代替小豆做粘豆包馅料，怕担私分口粮的罪名。送粮库还不要，一个是量小，再就是平岗粮库没有这个项目。最后由政治队长给每个大队干部家送十斤豆，就不了了之，其余全部的分给社员了。

还有让大队头痛的是，锹挖垵种的苞米，也就是‘小老婆抱大孩’。

此种苞米是生长期长，我们种的晚点，在北山一片山坡草地挖土蓝子大的坑，垵矩一米以上，一垵两株苞米一颗窝瓜，每垵一锹最好的农家肥（人粪尿），每株双棒，苞米长得不好看，不到一人高，苞米棒足有一尺长这就叫‘小老婆抱大孩’苞米间的窝瓜长势喜人。晚秋下过一场霜，杆棵已经干黄，棒还是青苞米。长在荒地上，不占耕地面积，还不是成品粮，只能报请大队如何处理。

多次交涉，大队让步，小队也不强硬，两棒算一两毛粮，费用就全免了。深秋全队全体炖上大窝瓜，啃上了青苞米，青年点也分到几百棒苞米。其他队来求种子，对不起我们都无种子，因为没长成。

这些都是队里安排的，要保证社员吃饱饭，谁的主意，谁的门路。大家心知肚明，只能说队长，更得民心了。能让大家有饭吃，才是头等大事。我敢保证队里决没私分一粒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