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今天满满的幸福感,它来源于这大满罐的腌橄榄与一袋大番薯。本不是贪心之人,可是朋友送的这诱人的腌橄榄,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并且还要厚脸皮地说一句:“去年那罐,我吃完好久啦,你今年迟拿给我了哈。”友人说:“你就爱吃这种小丁香榄,我最近回乡下三次,每次都去圩上问这种榄,终于买到了。”我眉里眼里满是笑,抱着罐子像抱着我的娃娃一样。而番薯是梁先森妈妈给的,她问我还要拿点什么东西,葡萄,石榴,甘蔗?我说:“我就只拿这个行了,我在学校上课时,我妈每天都煮番薯给我吃。”<br><br>这两样散发着乡味的食物,将我的思绪带到了那一个儿时的小山村。<br><br></h3> <h3> 是的,我是山里的妹子,在大山脚下长大。爸爸长年在外教书,我和妈妈就在村里种田养鸡养猪。妈妈是位瘦小的妇女,可她窄小的肩膀扛起了一头家。<br><br> 每到周六的傍晚,爸爸就会骑着那辆28寸的永久牌自行车回家,村里最漂亮的小姑娘托着腮坐在门槛上等他。披散在小脖颈上的有点营养不良的缕缕发丝在风中调皮地轻扬,那夕阳中的小脸,满是期盼的暖黄色彩……爸爸返校的时候,往往会带去一包米或者一罐萝卜干,那都是妈妈辛勤劳作的成果。<br><br>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除了上学,每天要喂鸡喂猪,还要烧火给妈妈煮饭炒菜。我妈妈几乎从不夸自己的孩子,但是她经常跟左邻右舍说,家里的柴都是她女儿打回来的。<br><br> 是的,童年的记忆中,留下深深印记的就是打柴与放牛了。<br><br> 我的学校离家一公里多,每天早起往书包里塞两根番薯,热乎乎的,香喷喷的,那就是我的早餐了。放学后,我经常不走大路,而是爬上路旁的山坡。一边走,一边用目光到处扫视,“哇,这根木丫好粗。”我高兴地拾了起来。“诶,那边又有一根。”我冲过去弯下了腰……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山坡的尤加利树下,不断弯腰又站起,手中不知不觉已抱了一大捆木柴,我这才下了山坡往家里赶。<br><br> 这种捡柴活不是每天都干的,如果家里厨房都塞满了柴,那我放学的路上就会在田间捉草蜢。用一根长长的草茎,把10来20只草蜢一一地串起来,嘘,可不是贪玩,拿回家去喂鸡,妈妈会表扬我的。<br> </h3> <h3> 在放学的路上捡枯树枝来做柴烧,这是不可能维持厨房一天的用柴量的,我更主要的打柴活是担着箩筐到山中去“勾(耙)柴”,就是用一把竹编的耙子(见图)把地上的落叶耙在一起。往往附近山坡的柴都被“勾”光了,我们几个小伙伴就约好了一起往大山里面去。爬上了山,我们各自寻找好“地盘”,放下箩筐,开始使活起竹耙来。松毛叶、尤加利叶都是顶好的柴火,易燃而且火劲大,看着这些叶子在箩筐中慢慢堆满,心中的快乐就提到了嗓子尖上了。<br><br> 有一次的“勾柴”经历很难忘。我那两个箩筐眼看已经快装不下了,可是当我用竹耙儿把它们一头一个挑起来时,不小心脚底打滑,一个踉跄,我肩上的箩筐就如被猛踹了一脚的足球,骨碌碌地往山下滚。我心一急,顾不上崴了的脚,冲下去想要截住它们。我叫着追赶着,最后,它们停下来了,滚进了横着的一道山沟里,而我刹不住脚也掉了进去。我哇哇地大哭起来,崴了的脚钻心地疼,擦破了皮的手掌也钻心地疼,但更疼的是我的小心脏,因为眼里看到的我的两个箩筐已是空空如也,我好不容易耙满的柴火滚撒一路,全没了!伙伴们这时都围过来了,焦急地问我摔伤了哪,我只是摇头,哭着说:“怎么办,我的柴都掉光了?”大家面面相觑,是呀,天快黑了,没办法再耙柴了!最后,小伙伴们一人分了我一点柴火,大家都挑着不满的箩筐回家,小小的脸上,一张张,都写满了悲壮与坚定,要挨骂,大家一起挨。<br><br></h3> <h3> 有时候,柴叶儿都被耙光了,我们就得去割柴。割柴,就是把一种蕨类植物(见下图)用弯刀割下,然后把它们晒干用来做柴火。这种野草在火焰中会发出阵阵淡淡香气,煮出来的粥特别香。<br><br> 那次,我蹲在山上埋头割柴,突然感觉到了异样,不好,割到一个大蜂窝了!瞬间,一只只被炸了锅的大黄蜂嗡嗡地叫嚣着飞舞着追着我盯蜇。我一边尖叫着倒退,逃窜,一边挥舞着双手驱赶。可是,我哪是这群被端了老巢的小东西们的对手呀。当我被伙伴们护送回家时,妈妈抱着我嗷嗷地哭了起来,她女儿的眼睛肿得睁不开了,脸也像被大汉扇了巴掌一样,肿胀得不像样子,意识已开始模糊……<br><br></h3> <h3> 除了打柴,放牛也是我的活儿。冬天放牛最痛苦了,只能牵着牛儿在田间地头啃吃那枯黄枯黄的草。小小的我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手都冻僵了,时不时还要紧一下手中的牛绳,怕它吃别人地里的庄稼呢。有时牛很犟,会跟我较劲。这时绳子就会把手勒得通红通红的,生痛生痛的,像有一把利刀子在割着。</h3> <h3> 放牛娃也有快乐的时光。那是盛夏时节,大山里,处处是绿绿的茂盛的肥美草儿,我们几位孩童骑在自家的牛背上,列成一条纵队,向着大山进发。到了山里,不用我们看管,任它们在这里那里悠哉悠哉地吃草就好。那会儿跟我们这帮孩童一起放牛的有一位阿婆。她可慈祥了,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们,我们在山里追逐打闹,有时在石洞里躲迷藏。中午我们是不回去的,阿婆就给我们煲萝卜干饭吃(大家凑了米带上山)。用的是山里的溪水,煮出来的饭可香了。搞得我现在偶尔也会跟梁先生叹气:“我吃过最好吃的饭,就是放牛的时候阿婆给我们煮的萝卜干饭了。可是,现在吃不到那种美味了。”他笑着说是那会我没什么东西吃,太饿了,什么都觉得香。真是这样的么?😳<br><br> 等到太阳落山时,我们吆喝自家的牛儿,然后到水库的另一头等着。我们的牛就很乖地从水库的那头游过来,洗了一澡,可干净了!<br><br> 说到这水库,记忆中有渗人的一面。<br><br> 水库的水深得很,但炎热的季节,总会有贪玩的孩子抵挡不住清凉的诱惑跳进去洗一把澡。曾经有过一次出了事,那是邻村10来岁的少年,跳进去之后再也没有游上来。后来打捞了上来,说是脚底有一个深深的洞,被“水鬼”抓去吸血了。<br></h3> <h3> 这样一来,这波光明亮的水库就很吓人了,特别到了晚上,没人敢到水库那里去,可是会吓破胆的。但水库是稻田的救命源头,插好秧的水田,如果没有足够的水来浇灌,秧苗是会枯死的。于是大家就要去水库“取水”(引水路到自己田里)。我家里因为爸爸在外地,所以我和妈妈弱儿贫母的,白天是取不到水的,抢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于是只能等夜里再去引水。<br><br> 一次,妈妈把熟睡中的我叫醒,拉起睡眼惺忪的我就往水库方向走。我们一声不吭,只有手中的电筒在田间垅地里发出微弱的光。“妈妈,我怕,水库有水鬼。”“啪。”一个轻轻的巴掌落在我手臂上。“不要说!”妈妈厉声喝住了我。“呜呜~~”,我忍不住心中的恐惧,低声哭了起来。妈妈把我的手攥得紧紧的,我感觉到她的手在冒汗。“别哭了。”可是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里有了哭腔,我不知道她是怕鬼,还是觉得苦。到现在,我都不敢问她这个问题😔。夜色沉沉,脚步匆匆,我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穿行在田间往水库的路上——这一幕,是我记忆中不曾磨灭的悲凉印象……<br><br> 后来,我们搬家了,搬到了爸爸的学校里。从此,我的脚丫子再也不用在冬天里皲裂出血了,我再也不用喂鸡喂猪了,我再也不用放牛打柴了,可是,我的记忆常常会一不小心,又回到了那一弯小山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