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写下这个标题,我十分地惶恐。因为我无论怎样地希望把内心的拥有变成真实,都无法自我地把属于一中人的寄托捂进我的夹袄,挟带到五湖四海。但我也深知,在这片废墟里,曾经旧事的少男少女也如我一样地把这份拥有变成一种隐痛,一经想起,便觉伤逝。</h3> <h3> 飞机屋算是巴东一中最老的建筑了,严格地讲,它应该叫“工”字屋,只不过在“工”字的两横上加了两个垛屋,像飞行旋桨,便叫飞机屋了。</h3><h3> 《一中人》电视记录宣传片就是在飞机屋里诞生的,我知道,肯定是找不着了。调走时候,因为借了些书还不上或不想还,要扣200多块钱,明书校长知道那带子在我那儿,便抵了书款还给了学校。现在不知道到哪儿发霉去了吧?</h3><h3> 因为是我的,我就特别怀想。怎奈那时的工资太低,赔不起书款,那种当了自己心爱的东西又无法赎回的失落,常在回忆的自得中隐隐地搅得胃痛。</h3><h3> 总导演+撰稿:老了的宋;</h3><h3> 摄影:郭平;</h3><h3> 编辑:东兴;</h3><h3> 朗诵:向东。</h3><h3> 郭领导当时在教育电视台,片子播了很久,只是当时向东老爱把“一中人”读成“意中人”费了东兴不少手脚,那时候录音后配都是用卡座录音机完成的,很难。</h3><h3> 唯老了,再入这片土地,竟然觉得那四声的读法仿佛是未来的愿,几十年过去了的一个教书的人,会把与这块土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当作恋爱的感受去回味。</h3><h3> 意中人,我的巴东一中!</h3><h3><br></h3><h3> </h3> <h3> 很多老了一些的巴东一中的学生,不一定记得飞机屋,但一定记得飞机屋前那棵石榴树。已到秋天,石榴上了市,那石榴开花时的红艳还在你的记忆里么?石榴树旁,便是你每天必须看到的旗杆和那随阳光升起的五星红旗在晨雾里燃烧清晨的红。</h3><h3> 如果你不记得你偷没偷过树上的石榴,你应该记得飞机屋檐下的运动会的检录,文武、大炮、小壶儿,还有你们背着号码布吵着仲裁的事。</h3><h3> 不过,我还是说个我的。</h3><h3> 永锡校长是个敢做事的人。那一年,他把学校的饮料机承包给我和龙轩老师,月缴150元。龙轩是学化学的,会消毒配料,我是学语文的,会啥呢?拉根电线到操场,让饮料机搅起来,1毛钱一杯,自取饮料、自找零钱一一营销。然后,我跟龙轩们就去打球了。等学生上了课,便收了家伙和钱盒去清洗并数钱。一月下来,除去上缴,还赚个一百多块,很多钱了!上世纪90年代!</h3><h3>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喝了我的酸梅汤没给钱的?现在招来也不晚!呵呵,因为年轻,所以无忌。</h3> <h3> 旗杆就是主席台,没有座位。领导讲个话或者颁个奖,牵了话筒过来,如果激情一点,就一手托着话筒底座,把话筒嘴子杵到下嘴皮上,高音喇叭支在石榴树那儿,很响。</h3><h3> 旗杆正面主席台坎下,是一溜教师家属抢到即得的菜地,种些小菜,随季的,后来听毕业学生的讲述,常被窃吃,倒也没听人骂过。</h3><h3> 再往前就是约400米跑道的运动场了。那里的故事太多,讲不过来。讲个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我的故事,也算是内心拥有的佐证。</h3><h3> 那年运动会,明书校长说搞来事点。我们几个年轻人在入场式前就搞了个大型团体表演,记得住的有奥运五环、龙轩教的太极拳、花环操,然后是全体运动员的造浪。训练时候大炮吹哨调动队伍,嘴巴都吹肿了,虎清就教他用牙齿咬哨子,吹不肿,两张皮含着不肿才怪!大炮担心牙齿把哨子咬坏了,这是他吹球的宝贝。</h3><h3> 物资匮乏的年代是宁愿人吃亏也不让东西吃亏的年代。</h3><h3> 这个开幕式很来事,有学生还记得。我说08奥运开幕时候,如果我去,也会照样来事。</h3><h3> 那是个宁愿吹肿嘴皮也要把事做好的年代,因为年轻。</h3> <h3> 那时候教书很率性,活得也算率性。</h3><h3> 没围墙的巴东一中,是很多“意中人”的记忆。那时候的一中是个文武均尚的地儿,我以为这是巴东人人格的缩影:文可赋诗,武能拼命!这就造就了巴东人的想像力与拼命的精神,读得书,也毫无顾忌地闯得天下。</h3><h3> 没围墙便无关拦,山上职校的学生,山下城里的古惑仔,都想收了巴东一中这块领地。</h3><h3> 热血的巴东一中学子,加上热血的正年轻的一群老师,征服不了的!</h3><h3> 记得有一年元旦晚会,操场上,一个练了气功的外地生在耍飞火,应该姓邱,三班的,好像是志社班上的。一群古惑仔估计是看他气功了得,便约了架。那时候就是个没理由的年代,不顺眼不顺心,就一个字:搞!</h3><h3> 一搞不要紧,全校总动员,麻烦大了!打走古惑仔不算事,关键是热血一涌,就麻了烦了!</h3><h3> 带高一的几乎都是热了血的年轻老师,内心讲是一致对外的,但也得收了学生进教室继续文艺,自己站在教室门口守卫。</h3><h3> 据说,后来,三班教室里还搞了一回,我在二班守着。</h3><h3> 没围墙的巴东一中,是很多已进不惑的学子的记忆,那是个有诗、有热血的年代。</h3><h3> 没有束缚,便是自然生态。</h3><h3> 你去过柳树坪的台球室么?去过神农市场的录像厅么?去过就认,你还想我罚你么?说出来,相视一笑,像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或者动点情,眼角窜上点湿润,来怀念那个时代。</h3> <h3> 住读过的,一定还记得这几棵树。</h3><h3> 两层楼的寝室,蚊子、臭虫、污水沟、疥疮、蛇鼠,还有所有的汗臭、青春臭的男生,再加上臭的厕所。恶劣的生存环境,没影响快乐的学生生活。</h3><h3> 有一回,物价局背后的台球上,一个学生用台球杆打了一个仔,晚上少年犯就拖了一面包车的人来寝室找人。</h3><h3> 炳胜主席还记得吗?兼保卫科长的,喜欢拿个三节电池的大电筒巡查的,据说他会武功的。用电筒照着他们,跟他们理论。</h3><h3> “振武精品”记得吗?我开的,操场去气象局的路口偏耍子,门口摆了个石桌凳。因为进货,识得少年犯,就把他喊在这儿坐,拿了条白沙烟,让他把兄弟们带走。</h3><h3> 正说着,听寝室那边“啪”的一声,不见了炳胜老师的电筒光,我和少年犯一起跑过去,发现居然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夺了炳胜老师的电筒扔水沟里去了!</h3><h3> 明书校长来了!仕元主任来了!把他们请到会议室。我不是领导,在楼下坝子里跟开车的强娃子说话,专挑他怕的说:明书校长是科娃子的姑爹,搞不得!强娃子一听,马上说,我把他们喊走!真搞不得!他一上楼,扯皮的都走了。谁知道我在下面吓了他们的呢!当然,我也没让明书校长知道,去报销了我的白沙烟。</h3><h3> 伴着臭虫、疥疮、惊吓求学三年并学有所成的一中男人,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的步伐呢!</h3><h3> </h3><h3><br></h3> <h3> 这里是老实验楼前的那条石坎。</h3><h3> 楼上是当时的图书室,楼梯间是文林老师家开的小卖部,紧挨着飞机屋。</h3><h3> 实验楼印象最深的,是文凯老师温的糖酒。文凯从二中调来,温得一手好酒。每逢球后,从教工食堂里拿几个馒头,真凤、大炮、虎清、长甲、圣崇们都会到这里,端着酒碗,就着几个酒菜,畅喝一顿。个个酒窝子里出来的,喝得,不醉。喝完躲在枇杷树那边打麻将,二五八,两毛一把。圣崇输得最多。赢了把钱收拢,我拿着去老街上二楼阄阄儿卤肉店买些卤肉回来,虎清执勺,一大锅美味,一群人围着,站吃站喝,闹到夜半。</h3><h3> 圣崇已去世几年,家贫,好人。那一年调他到宜昌,他恋友,没有成行,不知弟媳侄子可安好?每同学生说起他,言其迂腐之外总会肃然敬重。</h3><h3> 记得他带三班班主任,男女校花群聚一室,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如何盘得过来!起得早,守得勤,谈得多,还是拢不住。想想看,毕业后,这个班成功了据说三对以上,同学成家也算世界之最了。这群学生后来在自己的路上走得很成功,也算是给他的告慰!</h3><h3> 有人说,你写巴东一中冠上“我的”,是不是伤感?我说不是,是哀而不伤,说到圣崇,也是。人一辈子,逝去的,总会有些想,伤感也只是瞬间,时间在走,记得过去,可以想起,但回不去。这是我的小情怀。</h3> <h3> 气象局后,枇杷树下,四间房。先后住过我,恒金,长甲,怀清,北平,玉翠,还有存秀。</h3><h3> 我是在那斗室里结婚的。没钱没朋友,借了工会的长凳,龙轩、长甲、志社们去头道桥家具厂25元买了新床架并扛上来,再弄了些瓜子、糖果之类的,玉翠、存秀她们分发,就这么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很勤俭节约地给我结了婚。第二天,揣着1500元旅游去了。</h3><h3> 怀清考研走了,据说在郑州。</h3><h3> 北平考研走了,刚知道他在中国海洋大学当校长,湛江。</h3><h3> 恒金考研走了,据说在河北师大。最有趣的算他,备考研究生的时候迷上跳交谊舞,而且是专找我跳!复习累了,就跑到我房里扯我出来,放着录音机,搂着我扯,那个累呀!扯完就去复习,复习累了又来扯!把我当玩意儿了!</h3><h3> 86年进修回来,报到时见到的第一个同事就是秀了。教学楼二楼大教室里,我一进去,放在地板上的行李上,坐着穿花格子衬衣的秀,很青春很饱满的,我以为是学生。要知道,我是教了三年书去进修回来的,很有老师的样子了,因为她的年轻,便闹了点笑话,我就不讲了,让她讲吧。反正是把她当学生看了,还觉得资格比她老,待遇应不同。不过,都住在枇杷树下的前街后街。</h3><h3> 长甲一直有联系,我们同年离开巴东一中的,他去了政府,我岀门流浪。</h3> <h3> 我蓄八字胡么?好像是。那时候时髦,还有三接头高跟的皮鞋。还有个蓄三须胡的,稀落几根长在嘴角的,上课喜欢用手指捻的那个,记得么?</h3><h3> 田老虎,一中陈佩斯。</h3><h3> 晚上群里聊天,说起旧事,一个个聊得笑得不行,那是老师年轻时候的趣事,不敢写,因为发现读的人有800左右了,老师的糗事,学生读了,损了我的八字胡不要紧,损了老虎的须可不好!</h3><h3> 但一转念,我的巴东一中,我的!写写也无妨,让学生换个角度看,有什么不行呢?</h3><h3> 那天下雨,我骑了我的嘉陵50摩托车上街去了一小的弟弟那里,玩魂斗罗,一玩就玩到凌晨五点才回家。一进门,老婆就嚎啕大哭,把我吓得不知道怎么回事。虎清、真凤、轩轩几个来敲门,才知道他们去路上找我去了!天下雨,半夜没回来,老婆怕我把车骑沟里去了。他们也一样,认为我肯定把车骑沟里去了!</h3><h3> 从巴东一中到岩湾桥,到三道桥,到二道桥,再到头道桥,有多少条沟啊!他们一条沟一条沟地打着电筒找!他们下沟找的时候,我却从路上骑着车呜回来了!</h3><h3> 那时候老婆在老家,我算半个光棍。读诗读多了,“半明半昧”的时候,就“真想摔开车门伏在你的肩头大哭一场”!一瓶五加白一口气灌下去,吐得个满床满身都是!等他们发现,忙着给我擦,一看瓶子,那么多!送医院!把铺板拆一块,四个人抬着走。姚朋子(真凤)、大炮个高,其他几个矮,左摆右翘地把我往医院送。走到向仕月屋坎下,我就醒了。我还装醉,让他们抬我,谁叫他们让我吐光了才来的!</h3><h3> 他们抬,我在铺板上偷偷笑,等他们抬到医院医生要打针的时候,我爬起来说好了醒了,拔腿就跑!</h3><h3> 看官不要骂我,真的!我一辆50的打柱子车拖他们5个加我6个上街吃肉喝酒,抵得上现在的路虎了!抬我还帐!哈哈!</h3><h3> </h3> <h3> 还记得“我是一只小小鸟”么?</h3><h3> 还记得龙轩老师唱臧天朔的《朋友》么?</h3><h3> 还记得东兴老师弹吉他么?</h3><h3> 还记得我吹口琴、打架子鼓么?</h3><h3> 还记得世成书记戏一开场就哭么?</h3><h3> 有人记得,问我现在还打不?我说,打不了啦!</h3><h3> 我记得那场晚会。</h3><h3> 县长书记要来看,明书校长开大会说,全校上下听我的!我算什么呀!一语文老师,但没理由,干!</h3><h3> 记得文艾兄弟胃切了三分之二,刚出院就在礼堂里布线。长甲是领导,协调。世成是团副书记,统筹。</h3><h3> 世成怎么哭的?他精心打造的电声乐队伴奏加合唱,被学生激动的脚把电线弄烧了!就我的架子鼓还在叮叮梆梆地敲!不能停啊!唱啊!唱下来了,他哭了!咬着牙感谢我!好歹没慌!</h3><h3> 那只小小鸟现在在安徽呢,还在唱,飞高了。</h3><h3> 我在台下递台词,那个叫什么来着?彭巧玲是不是?主持人,从我手里传台词。书记来了,县长没来,台词现写现改。</h3><h3> 世成用了一技术,当歌唱演员高音上不来的时候,卡座录音机加话筒,跟!听不出来真假!压轴曲《难忘今宵》就是这么搞定的!</h3><h3> 看完节目,书记上台和演员合影,连说几个好:节目好!校长好!一中好!</h3><h3> 明书校长跟长甲说,喝酒!不准喝醉!</h3><h3> 我们没喝醉,喝哭了!</h3><h3> </h3> <h3> 巴东一中上清北的,99年前屈指可数。李春晖,现在的北大博士,著名法学者,黄佑政老师班上的,很熟。</h3><h3> 什么时候爆发的?99年。</h3><h3> 为什么会爆发呢?96年巴东县优秀初中生夏令营。</h3><h3> 谁是营长?老宋。</h3><h3> 过去县里的优秀生都去了恩施一中,那一年,明书校长创意搞全县优秀初中生夏令营,任命我做营长,那是我一生做过的最大的官,正营级!</h3><h3> 20名营员,从巴东城乘船出发到宜昌,游三游洞,随行的有明书校长、发兆副校长、仕元主任、美桥主任。</h3><h3> 按大炮(大荣)的说法,我会吹,后来他还说我带了个徒弟叫谭吹吹(本贡)。其实,我哪里是会吹呢?是腹有诗书!</h3><h3> 仕元主任也会吹!不过他用英语吹,一般人听不懂!美桥用数学吹!发兆拿学校老师吹!明书吹学校!</h3><h3> 两天吹完,中考分下来了。我们把这20人安置在神农市场的劳动局招待所,一个个动员。</h3><h3> 陪吃陪喝陪玩,讲学校谈理想话人生,混了个脸熟心熟,20人中除野三关镇一谭姓领导的小孩报了恩施一中之外,其余19人全部填报巴东一中!</h3><h3> 还记得三个人的名字:宋伟,刘枝,王万芳。宋伟是老家的,刘枝特殊,王万芳是过去同事万波老师的侄女。</h3><h3> 后来,巴东一中进入了良性循环。</h3><h3> 我很钦佩那时的明书校长,前瞻而且英明。当然,也常常感谢自己的热情,为我的巴东一中做了点事。</h3><h3> 很多时候,在宜昌,有人问我从哪儿来?我会自豪地告诉他们:我来自巴东一中!</h3> <h3> 说说巴东一中的前街后街吧,就是光璧老师小卖部那一栋,体育器材保管室那儿,楼上,年轻老师的蜗居。</h3><h3> 住过哪些人呢?后街,枇杷树那边,我、田恒金、谭北平、何怀清、魏长甲、田玉翠、田艺、郑存秀。前街,面朝飞机屋,田虎清、周圣崇(虫格儿)、姚真凤、周相群、吴发珩。其实这里是一群农村来的或刚毕业的年轻老师的福利。</h3><h3> 每逢傍晚,我们一群男人打球回来,翠秀们在廊上洗着她们的发,那胰子的香味和着风吹过来,很有些醉人。多看几眼一定是有的,然后呢?虎清执勺,真凤备酒,拖几把椅子围着锅,炸上一把七姊妹下酒。那几个女的披了发必然凑过来,不喝酒,吃肉总是可以的。那胰子的香味闻得刺心,那潮湿的感觉一直影象到现在。</h3><h3> 那时候不分你我,吃喝共享。我的别人送的五加白,都是他们喝了的!更离谱的是,志社预备款待女朋碧莲的腊猪蹄,藏在床底下,也被虎清们翻出来吃得只剩几坨肥扯皮了,等碧莲来了,志社从床下拿出来款待,被大骂一通:你太涩巴了!给我肥肉吃!</h3><h3> 吃喝完了,自然是打麻将。不要说我们玩物丧志,没办法,那时候的巴东一中的年轻男人,业余爱好三打一喝:打台球、打篮球、打牌,一喝就不说了。年轻女人更无聊,洗完了凑,撩我们,或者改作业备课去了,谁知道呢!</h3><h3> 笑话么?有的,不说名字了。</h3><h3> 大和一听,呼吸急促,双手发抖,老婆一喊,推牌就走。</h3><h3> 讲课拇食两指像现在的比心,但连搓直搓,像极摸牌。</h3><h3> 学生篮球比赛,班主任用手指着高个子队员大声呼喊:“你打红中!你打红中!”巴东话“红”“锋”不分,巴东人懂的。</h3><h3> 前后街的日子就这么过的,虽然还有些故事,但还没到讲的时候,或者还没到合适的时间、地点,还有合适的人。</h3><h3> </h3><h3> </h3> <h3> 在很多学生记得我的《荷塘月色》的时候,我也是那么深深地记得他们给予我的感动。</h3><h3> 有一年春季开学,一个平时很沉默的学生走进我的寝室,两只手揣在口袋里,很拘束,不说话。我问他什么事,他“我”了几下才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只手握着一个鸡蛋递给我:老师,家里带的,给你!我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两个鸡蛋。我知道,他家里不富裕,鸡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感情。</h3><h3> 我不想说他的名字,因为后来听说高考结束,他和恩高的一个学生一起去了恩施的清江桥。</h3><h3> 如果我感冒了,上课时候有学生悄悄地弄了感冒药放在课桌的角上,等我讲课从他身边过的时候,他把药推过来碰到我的手,我会若无其事地把它装进口袋,然后把《雨巷》的愁结讲得那么忧伤。</h3><h3> 如果我骑车被排气管烫起了燎泡,第二天的窗台会放上一瓶黄连素的纱条。</h3><h3> 那时候,我写诗,也教孩子们写诗。</h3><h3> 但孩子们不知道,我的那个时代是诗和侠客的时代,如我的作家同学野夫写到的文字一般,喝酒打架者必拱手揖问:兄弟可还写得一手好诗?说不定就坐下来摆酒而续续诗缘。</h3><h3> 我很庆幸,我一直能在诗的世界里过着我的日子,我儿子骂我说,你就是个诗人!是,我是个为自己写诗的人,唯求自在,滋味人生。</h3><h3> 你给我一段情意,我还你一生的牵挂!</h3> <h3> 岁月青葱么?</h3><h3> 有一回,为了教育那些情窦初开、不懂真爱的娃娃们,我在黑板上大书一“爱”字,给他们讲爱的真谛:责任与义务。</h3><h3> 一老教师刚好从窗口过,瞄了一眼,又假装没看见地走了,不到一天,老师中就传开了:宋某某给学生讲怎么谈恋爱!</h3><h3> 说实话,我真想这么去讲,我一直以为情窦初开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种生态。一些人初中没恋,高中没爱,大学没谈,走进社会就去论斤称两了,这是缺失。</h3><h3> 如果年轻没有为爱疯过一次,那就是遗憾。</h3><h3> 很多学生讲述当年,都会问我某某跟某某恋爱你知不知道,但没有一个人讲自己恋了某某无论明暗。</h3><h3> 那才是真的青葱,讲起来很温暖的。</h3><h3> 很多人记得我的小卖部,也有些人该记得我的高频电话。</h3><h3> 有个家伙,晚自习上课铃响他把电话拿去,跑到石榴树下。晚自习下课铃响他电话送回来,估计搞没电了,我手一接,那电话烧手!看那情绪,不太好,低头就走,电话费也没交,至今还欠着呢。</h3><h3> 如果说不知道,那是假装不知道。我的探子多了去了。如果知道,那是必须知道,是怕误了前程。但我和我的这群那时候年轻的同事,都不会去做情感的罪人,因为我们也年少过。</h3><h3> 那种发乎真情而止乎真情的错误,在现在的少年里没有了孕育的土壤。</h3><h3> 重金属和农药改变了纯粹的生态,一出生就畸了形。</h3><h3> 我倒是真希望,在我的巴东一中,建一个教育的博物馆,存一些照片,讲一些真实,留给后来的人。</h3> <h3> 看评论说,很多一中学子想听老师的故事,那是因为那块土地上陪伴你们的那群人活得那么自在。</h3><h3> 你绝对不可能想到,像秀秀、田艺这样美丽且知书达礼的女孩,会悄悄把虎清煮的腊蹄肉舀了两碗,吃光后把碗洗了,端着空碗再去现场复二场而面不改色心不跳。</h3><h3> 人为什么怀旧?因为曾经的日子与心态并放任的情怀,都已随岁月离开。</h3><h3> 那一年,一个老家的蛇贩子收的蛇被我同学没收了,他请我帮忙弄回来,顺便送给我两条毒虫,本不想收的,因为怕。但一想,这种美味,岂不是那几个家伙的命根!于是便收了。放在阳台上几天,他们居然要等周末,害得我伴虫如虎。下班回来,从阳台门缝里看那东西是否还在,爬出来没有?心总要紧几下。</h3><h3> 因为传言,蛇是不能在家里弄的,怕落了扬尘,有毒。虎清、真凤、龙轩几个把这东西弄到点式房的坝子里,用钉钉了头,便杀起来。至今我仍不相信他们有那么大的胆,但大丈夫一言既出,便视死如归了!皮剐下来,姚朋子把胆提问谁吃,下巴上的须都在抖:想,却怕!还是轩轩手快,放进喉咙溜下去了,所以至今,我们都老了的时候,他还那么年轻。</h3><h3> 接下来就是烘汤了。我出电火锅,虎清弄的,一看围着的人太多,他聪明地把一条蛇盘在锅里,放了佐料,开熬并严正声明:不准吃肉,只准喝汤!</h3><h3> 喝汤的有多少人?不知道,路过的人都喝了。汤加了多少水?也不知道,反正最后只剩龙骨了。汤好不好喝?还是不知道,来不及尝就下去了!</h3><h3> 等我收了电火锅回家,把那龙骨留着,再加了水多熬了会独喝的时候,发现真美味呀!</h3><h3> 现在,如果弄点美味再放到柳树坪上的那块土地上,拉根电线去烧火锅招募,我相信,很多人想去围了这扑鼻而来的怀念而去么?所有的正在奔碌的意中人,约?!</h3> <h3> 当阅读量近4000的时候,我知道,不是我写得怎么样,而是在这个空间里,很多的意中人在这里寻找过去的印记。</h3><h3> 过去的记得我的学生和朋友,或真名或昵称或暗示或直问地让我知道或想起过去的事情,去经受情感的洗涤。</h3><h3> 还记得那个细雨绵绵的初秋傍晚,我带着年级的老师去郊外,酒酣歌罢,我独自去到一个僻静的山头。</h3><h3> 草湿雾起,风轻雨飞,山淡似屏,水静如泊。</h3><h3> 此时,我的电话铃响了!</h3><h3> 是的,那时候就可以在网上搜人了,她就是这么搜到我的,然后打电话到学校办公室查到我的电话,然后就在这么个傍晚,这么个诗意的情境里,给我打了个让我感动至今的电话。</h3><h3> 人生中有很多次,突然想起的寻找或者期许,会隐忍而悄悄地放弃。就像这山里野径,你在找我或者我也在找你,明明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你的或者我的气息,却因为害怕打扰了你的或者我的前行,又悄悄走上自己的野径。其实我们哪里知道,打扰就是一种亲近!</h3><h3> “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个?”</h3><h3> 只要你还是读书时候的样子,我不仅能知道你是谁,连你说话的神态都能影像在我的眼前!</h3><h3> “我好喜欢你哟!”</h3><h3> 从此,这带着浓厚的家乡味道的电话铃声陪我去过香港,以滋补我异乡异客的虚空。</h3><h3> 后来,书信快绝迹的时候,她说,要我手书一封信,竖排的,给她。我写了一封信,竖排的,做成小卷轴,寄了。</h3><h3> 我想起来,讲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的时候,总喜欢用毛体板书出来,有点点爽。或者就是要那卷轴找些读书时候的感觉?</h3><h3> 这铃声隔我最近的,是在江南。</h3><h3> 许多年了,这铃声没有了。</h3><h3> 我也不知道,我写的卷轴还在吗?</h3><h3> 但我知道,那段时间她很艰难,需要老师帮她渡过。</h3><h3> 是的,只要同船,便须再修五百年。</h3><h3> </h3> <h3> 台球时代,其实是个很义气的时代。</h3><h3> 我记得最高峰时,巴东一中坝下有四张桌子:狗娃子一张,师娘一张,叶老板一张,物价局背后一张。</h3><h3>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那时听不得谁谁第一,听到了一定来挑战的。</h3><h3> 城里电影院门口支桌子的熊老板,因戴墨镜,人称熊瞎子,听说我被送号“巴一枪”,便提枪上来找我一比高下。</h3><h3> 我的“巴一枪”是巴东一中第一枪,柳树坪的,不是巴东第一枪,我这么解释,但他不听,非比不可。一局下来,我乱射一气,输了,他说是我没尽全力,不算,还要再打,我说我去你那儿吧。我苦练了几天,趁个看电影的时候,跟他打了一场,赢了,旁边站了不少高手,有点电影里的感觉。</h3><h3> 而真正场面大的,是巫山来的三个人。</h3><h3> 那天我正下课,一走到操场,叶老板就匆匆跑过来:</h3><h3> “快点!宋老师,救场子!”</h3><h3> 我不知道什么事,走到操场边上,发现坡上站了差不多百把学生,台球桌子那儿一个人拿着枪,没人敢上去打。</h3><h3> 叶老板说,上去一个输一个,没人敢打了,正挣钱时候呢!</h3><h3> 我跟他说,赢了你收钱,输了不出钱,他说行。</h3><h3> 那就打吧!</h3><h3> 那时打球,能打7个点:上跟、下拉、左右旋、中定,加左、右上的扎枪,哈哈,专业吧!</h3><h3> 三盘一局,都是1:1,第三盘决胜抢7,连打三人三局,全胜!</h3><h3> 哇!坡上坎下,一片欢呼声!</h3><h3> 那三人手一拱,下神农市场去了,打球的学生争球杆去了。</h3><h3> 我呢?炒盒饭去了。</h3><h3> 我的一个学生,在教育局工作,硬是缠我打十盘,我输一盘就不给钱。结果,十盘他全输,钱是到今天也没给我。</h3><h3> 谁?就是那个用三句半把全校老师名字联起来的那个,才子!</h3> <h3> 十八岁专科毕业,在沿渡河高中教地理,两本书:《中国地理》、《世界地理》。背下来了,不备课。教育站检查,叫他们翻书我背。</h3><h3> 86年进修回来,调到巴东一中,差不多不备课,检查来了,赶!</h3><h3> 越到后来,根本不备课!</h3><h3> 很多学生在评论里提到我揣本书就去了教室,这都是真的。</h3><h3> 语文要怎么上?跟学生一起阅读,每次上课都是新的。你的阅读思路引领着学生与你同步,你的感受随着阅历而不断丰富。</h3><h3> 在巴东一中,我着过两回。</h3><h3> 一次是“山坳里的狐狸”提到的,县教研室邓玉阶带队检查,领导有意安排,破门听课,讲什么记不得了,我只是记得他们听得忘了笔记,嘴巴张合,脑袋摇晃。课后,玉阶说,语文老师不备课,讲得更来事儿!</h3><h3> 另一次是吴主任带语文组突袭听我的课,我记得刚刚上完《阿Q正传》,正上延伸写作《阿Q故事新编》,阿Q一会儿做面粉厂厂长一会儿做生产队长的,听课完了,领导说不知道这节课在干什么,东扯西拉!时任办公室主任的郑世平说:这是一节典型的发散式思维作文指导课!</h3><h3> 感谢官斌、祥红、方翠、谭勇们,你们精彩的故事,成就了那些让我激情昂扬的感觉。</h3><h3> 其实,我很爱学习。我知道我的文言教得不好,便经常去听常建新老师和徐祖光老师的课,向他们学习。</h3><h3> 建新老师记得么?那一年的文艺晚会了,他朗诵鲁迅先生的《立论》,如空谷之音,至今萦绕于耳!今日因美篇转发与其联系上了。字画养生,琴韵怡年,悠哉游哉!</h3> <h3> 巴东话里,叫“师傅”是尊称。我在巴东一中被称师傅的缘由有二:台球师傅,多被红军、显义、轩轩等年轻人叫;摩托车师傅,仅陈铿叫。</h3><h3> 摩托车(机车)时代,巴东一中有三辆:功贵一辆,铃木100,红色油箱,很漂亮,原装进口,功贵服侍得胜过老婆;建斌一辆,250双排管的,车大、声大,骑者也大;我一辆,嘉陵50,打杵子车,一把油,小,但拖过6个人。</h3><h3> 因自小跟父亲了解了机械,车基本上自己维修。那时候老婆孩子在沿渡河,周末就骑着它回家,五十多公里米石路,一路灰尘一路风,偶尔在路上就要修车。</h3><h3> 有一回到平阳坝车坏了,缸盖螺杆滑了丝,修不好,一个人两手油污地坐在路边看夕阳落下山去,走不了。后来李周成开的拉煤车来了,因为是同学,便捎了我回家,顺便找了根旧螺杆。那晚,修了一夜车,第二天一早又骑车返校。</h3><h3> 陈铿何以称我师傅呢?骑车是跟我学会的,用车也是用我的。而最最关键的是我帮他修了一回车。</h3><h3> 那回,他要出门,借了谁谁的车,搞不喊了,林业局坎下修摩托车的苏开举说搞不好,拖回来放在飞机屋那儿,要我帮他搞喊,好还给别人。</h3><h3> 那天下午我监考,他叫他爸爸陈光璧老师替我,我去给他修车。</h3><h3> 我去踏了两脚起动杆,车放两声屁,熄了。点火不良。下了火花塞,除积炭,再把点火距离敲小一点,装上,一脚下去,喊了!</h3><h3> 从此,逢我必称师傅!</h3><h3> 好吧,顺便说说抽奖的事。</h3><h3> 95年秋天,我上街去给小卖部进货,坐面的下去的。走到老汽车站,司机放我下车,说是抽奖去,我就去了。</h3><h3> 进去买了两盒,200元,没奖。遇上以前一中同事陈代龙带学生卖彩票,吹了会儿牛,他指着身边的一个卖彩票的女生,姓邓,叫我在她那儿买点,买了10元,中了特等奖:长安面包车。</h3><h3> 接着就是游街,戴着大红花,人生唯一一次。回到巴东一中坝子里下了车,人们才知道是我。那天,小卖部的糖被白吃了不少,呵呵!</h3><h3> 我总是那么深深地感到命运的公平。因为诚挚的教育情结,经历出许多师生、同事的感动的片断,我便把这些碎片编织成我人生的锦缎,去珍惜每一次情感的波澜,享受经历的饱满,相许一生!</h3><h3> 能做赚钱赚官的事,但因为教育的趣味而以身相许,无悔无怨。</h3><h3>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爱无为而自成天籁。</h3> <h3> </h3> <h3> 本来还有很多的故事:</h3><h3> 像象四人围鼠入坛;</h3><h3> 像建斌老婆重庆进货;</h3><h3> 像儿子爱去席地读书的红杰家;</h3><h3> 像锐夫子给我的摩托车放气;</h3><h3> 像夏茜、格格、凌霄、聪聪、亮亮等等;</h3><h3> 像巴东一中民间副校长谭明顺同志;</h3><h3> 像国栋的爹;</h3><h3> 像艳芬的父亲友昭校长;</h3><h3> 像龙氏三兄妹;</h3><h3> 像文凯的饺子店;</h3><h3> 像救场连柱的相声;</h3><h3> 像帮做音箱的世成;</h3><h3> 还有我的1997年的三班,在我调走后给我的书信和想念……</h3><h3>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h3><h3> 爱恨情仇多少事,蓦然回首都是醉!</h3><h3> 记住吧!石榴镌刻般的花蕾,枇杷挤蕊的青涩,月季剥落的声音,杨柳依春的留恋!</h3><h3> 石阶印迹,木楼回声。运动场上你依旧如奔骥昂首,食堂舞台你照样是飞天神仙!</h3><h3> 无论天涯,大山是你的基石!</h3><h3> 无论海角,阳光是你的未来!</h3><h3> 巴东一中,一定会有再写它的时候!</h3><h3> </h3><h3> </h3><h3><br></h3> <h3>后记:本来是一次普通的怀旧,鼓足了勇气,去看那片土地,没想到让自己颠倒了一个星期,并让那些读到我的粗糙文字的一中人情绪也因此而躁动了一刻,包括已近耄耋的前辈,更有许多失联的朋友发起了寻找和慰问。对不起,打扰了!至于赞赏,我会择时献于巴东一中,用于校史建设,以籍心神。谢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