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贾志忠

今天是九九重阳节，以往父母健康安好，好象对这个节日不会重视，而今年重阳节此时此刻我却在医院陪母亲住院，一个国庆长假七天哪里都没去，成天与老婆守在母亲的身边，值得庆幸的是母亲在医院呆了近半个月明天终于可以出院了。呆在病房我思绪万千，想起母亲艰辛劳碌的一生，便想记录一下母亲的点滴。

我的母亲个子不高，是典型农村千千万万母亲中的一员。母亲出生于1949年，正赶上全国大解放，共和国成立。母亲在家中排行第十，外婆一生共生育十个子女，八女两男，母亲是最小的幺女，经常听老人讲那时的人生育子女多，到最小的出生都是父母年龄大轮到这，大人各项健康指标都跟不上了，正因这样母亲自小便体弱。母亲十七岁时父母便双亡，随着初中毕业的母亲也便辍学回家务农，从十七岁开始便跟着大人出集体工，修水库、干农活，什么事都干。外公外婆去世后，母亲便跟着我大舅一起生活，大舅是读书人，聪明能干一直在乡镇合作社、县供销联社当干部，大舅为人和善整整大我母亲二十岁，由于大舅在县城上班也不能天天回家，母亲便长期与舅母生活在一起。母亲从小便懂事会察言观色，生怕舅母不喜欢便什么事都抢着干。

母亲一生辛苦劳碌，在20岁时嫁给了山旮旯里的父亲，在山旮旯里生活了十来年，那地方是山路十八弯，围着水库转，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若要上个街得翻山越岭走十几里地。母亲她们那个年代出生的人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心里装着的只有自己的儿女和家，也从来不会珍惜爱护自己的身体，只知道拼命的干活，忙起来是有一餐没一餐，冷凉食物也从不计较。母亲70岁了，从没正儿八经的去过医院，这次是真的劳累成疾住进了医院。

记得儿时家里面很贫穷，一家五口人只有父亲一人在外做苦工，我父亲是下放知识青年，1979年落实政策，本来可以找份安逸轻松一点的工作，但是父亲考虑家里经济负担重而选择了去搬运队工作，那里自由一点，在当时工资高一点，我们一家五口人就只有父亲一人是城镇户口，一个月才29斤口粮，而我们四娘仔是没有粮食补助的，全靠买黑市粮吃。那时的日子过得很拮据。

2007年，飞来横祸，60岁的父亲被车祸夺去了生命，自此母亲便形单影离，做子女的再怎么关心照顾母亲，终究还是弥补不了母亲心灵的创伤和老年的孤寂。父亲走后，我们便一再强调要母亲别再去弄菜地，可劳作惯了的母亲总说没关系，能做能动的时候就要做，种点时菜还好，可母亲却舍不得田地，非得种油菜、芝麻等，说是可以换点油来贴补一下，我们坚决反对，母亲便答应不种，但她却背着我们绕过大路走小路还是种上了油菜，虽然一年可以用菜籽换几十斤油，但每当要我拿油吃时，我心里总是酸溜溜的想哭。

母亲这次病了，开始在镇卫生院和区人民医院看了几次，打针吃药都无济于事，母亲因体质差从小便不能坐车，她不是一般的晕车，而是晕得死去活来比大病都严重，但看到母亲的病不见起色，还是决定去市里大医院看，在做好了各种晕车措施后总算将母亲带到了市人民医院，这是母亲70年来第一次进市城，通过一天的各种检查医院得出结论是皮肌炎，须立即住院治疗。帮母亲办理了住院手续后，我们回家帮母亲拿衣服换洗，打开母亲的衣柜，我们几兄弟当时泪奔，母亲劳苦一辈子一翻她的衣柜真的没几件拿得出手的衣物，这是我们做儿子的疏忽啊！亏欠老母亲的太多太多了，贤惠的妻子说别拿了，现在去街上买几套衣服，当妻子买了几套新衣服拿到医院要母亲试穿时，母亲还讲家里有，又浪费钱，但我看得出，母亲嘴角已露出了笑容。写到这我已无法再写下去了，眼眶早便模糊，还是心情平静了再好好记录母亲的一些平凡而伟大的事吧。祝愿天下所有父母亲身体健康！！幸福绵绵！！多福多寿！！（2019年10月7日）

时间一晃现在已经是2021年4月19日了，离母亲发病已经接近两年了，在母亲第一次去岳阳治病到现在我们曾先后又到岳阳市一医院和省湘雅医院治疗过，去省湘雅医院是2020年11月12日，那次在省里呆了半个月，对母亲全身做了PET-CT最终得出结论是：皮肌炎、子宫内膜癌、恶性肿瘤及多处淋巴结转移，主治医师找到我们谈话说：老人家病情你们也知道了，根据我们临床经验和老人家的年龄身体状况，我们建议保守治疗，手术和放化疗治疗这个年纪她受不了，怕恰得其反，得此结论我们做子女的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但即使再不愿意接受也已经是事实。我们强忍悲痛还得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很乐观的样子，其实病人此时是很敏感的，见我们从医师办公室出来就问：怎么样？医师怎么说？我们只好说，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是那皮肌炎老病，这是慢性病得慢慢的疗养，就这样我们在湘雅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便回家了。

回家后，我们遵照医嘱每天要母亲按时服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母亲的身体状况也还没有大的变化，然而好景不长，就在这3月底4月初开始，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开始是一只脚浮肿，后来双脚都浮肿，当我们为她换衣洗脚时，那双脚已经肿得像发泡的面包，一按一个坑。在两个星期前每餐还可以吃点稀饭，然而这两周一天比一天吃得少，特别是近几天几乎是什么都吃不下，连喝水都难以下咽，原来还可以到处走走，现在连站都无法站起来了，与此同时她大小便也失禁了，每天更换几次尿不湿。

虽然母亲现在身体很糟糕，隐隐约约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但是母亲头脑十分的清晰，是一个通情达理时时处处为他人考虑的人。今天早上我要去上班，便来到母亲的床前跟母亲说几句话，我说：昨晚云峰与王红夫妻俩（我发小好兄弟）来这里看望您坐了很久，王红知道您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身体很虚弱，想今天为您打针补充一点营养和能量，您看可以吗？“好，多少钱啊”，我说娘啊，您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考虑钱啊，只要您感觉舒服就好，接着母亲又说：我拖累你们几兄弟了，人家父母身体都好，而且还为子女留下财富，我什么都没有为你们留下还害得你们天天围着我转，晚上也没有睡过好觉还花钱，听到这里我眼泪又出来了，我的苦命娘啊，你这个时候了还在为我们想，你就放宽心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为您辛苦耽误睡眠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有您在就有家在，娘不在了家便不在了，我便少了魂牵梦绕的牵挂，以后回老家的次数肯定也就没有这么多了，回去了再也见不到您了，再也听不到您的呼叫，听不到您亲切的关怀语音了，每次您见到我都会嘱咐我少喝酒、注意身体、开车慢点注意安全。（2021.4.19）

母亲不吃东西已经第四天了，昨晚是母亲近段最痛苦的一晚，一个晚上都痛得在哭爹喊娘，我与老兄也折腾痛苦了一晚，母亲难受时便叫＂我的娘额，这是呦得了啊……＂我是听她喊得眼泪汪汪，心如刀绞，我不知如何来解决她的痛苦，止痛片捣碎了喂她喝成效也不大，漫长的黑夜就这样一分一秒的熬，熬得见了亮光好似看到了希望。今天一早我早早的便洗漱去单位填好了年休假表格，要好好的陪陪老娘，陪她老人家走完她最后一程。一早路口中心卫生院的方院长又安排了医生上门为老母亲打点滴，这些天也幸亏卫生院的领导操心提供方便，我毕竟不是医师，对怎样为老人服务，减少老人痛苦还是他们专业，经过上午的点滴，母亲明显脸色好转，精神也好多了。（2021.4.20）

  本以为母亲还可坚持几天，我们也可多尽几天孝，但万万没想到在今晨7：10分时母亲却已永久的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病痛的疾苦了。其实好多事有时也是有预感的，昨晚到零点后母亲已完全痛得在床上板手了，用一点仅存的气力拼命的喊叫受不了，呼吸也是不正常的呼呼响，我也预到难以撑到天明了，守在床边用棉纤为她清理喉咙的痰，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终究还是被病痛活活的夺走了我慈祥的母亲生命。现在再也无法与我苦命的娘交流了，现在此时此刻我坐在母亲的床上记录她的点滴，孝堂内锣鼓轰轰，孝歌声声我无法聆听，一人关在母亲房间回味母亲，想母亲的仁慈，想母亲的疼爱，想母亲的辛劳，辞母亲的床铺，辞母亲的衣柜，辞母亲的衣物，辞母亲的农具，辞母亲的灶台，辞母亲的一切一切的形影。从今天起我便真的没有娘了，真的没有了！从今以后我到哪里找我仁慈的娘啊！！（2021.4.21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