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些年

雨子

<h1>  每年国庆假期,我们这些老表会跟妈妈一起去拜祭外公外婆。</h1><h1> 尽管妈妈和阿姨们也是70多岁的老人,也早就成了别人的婆辈。可这个习俗几十年来不变,拜祭外公外婆的队伍也是日益壮大,不经意间,当年的外孙已是中年人,他们的孩子眨眼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h1><h1> 只要我们回到当年外公外婆的祖屋,我就会从阿姨、舅舅他们嘴里听到童年时的自己。</h1><h1> “七妹,你小时候可胖了,外公把你叫莲藕,你上下木楼梯都砰砰砰直响。”在缺衣少食的年代,许多人都没米下锅,外公把外孙养得胖胖的,像是他的庄稼是全村最好的那样,内心骄傲不已。</h1><h1> “七妹,有一回外公给你几个浸酒的红枣,你吃了后昏睡许久,把大家都吓坏了。”我那不能喝酒的天赋,在童年时代已经显现出来的了。有谁吃几个浸酒的红枣,就会醉死过去的呢?想起我在毕业分配会议上喝点啤酒,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想起我坐月子的时候,婆婆做了烧酒焖鸡,我吃了竟然一天都天旋地转,没法起床……种种种种表明,我不能喝酒都是童子功。至今,我仍然觉得喝酒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h1><h1> 那些关于童年的记忆,如斑驳的古墙,随着长辈的述说哗啦哗啦左边掉一块,哗啦哗啦右边又掉一块。外公是远近闻名的大厨,那些炒猪肚呀,猪大肠呀,焖鸭呀,腊肠啊……总是让人念念不忘。长大后每逢喜事,我们这些外孙聚在一起吃酒席里的烧鸭时,都会说:“比不上外公做的好吃。”外公的烧鸭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其他的烧鸭都成了将就。直到多年前去北京的全聚德饭店吃了一回烤鸭,我才觉得那道白月光从我的记忆里流泻下来了。外公做的烧鸭味道就是闻名中外的北京烤鸭味道,外焦里嫩。阿姨们都说,如果现在的烧鸭像外公那些做法是要亏本的,虽然皮脆,但烤掉了油呀,太轻了,挣不了钱。</h1><h3></h3><h1> 烧鸭是小意思,烧猪才是看家本领。天不亮外公就忙开了,把猪绑在铁枝上吊好,用特制的材料腌好,把猪从一米多高的炉子上放下去,烧了一会儿要两个人把猪抬出来,又是加料抹涂,又是用特制的钉子刷把猪皮扎出一个个小孔,让猪均匀受热,这样操作要许多遍,烧制出来的猪金黄酥脆,色香味俱全。每逢烧猪出炉,外公总会笑眯眯的问:“七妹,你要哪一块?”我想尝哪一块他就割那一块,然后再把烧猪带到集市上去卖。有一回表弟们也在那,这个表弟喜欢吃猪尾巴,那个表弟喜欢吃猪耳朵,我喜欢吃叉烧,对于外孙的不同要求外公全都满足。本来刚出炉气质佳形象好的烧猪,就被疼爱外孙的外公毁得不太像样了。但到了集市那是最畅销的肉,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所以每年都有徒弟慕名而来求教。</h1> <h1>  外公外婆特别疼爱孙辈,他们做事公道,也深得女儿女婿的尊敬。很小的时候,每年年初四,妈妈的姐妹们都会相约这一天同回娘家。她们带着丈夫孩子,欢欢喜喜相聚一堂。大人们这一对去担水,那一对去磨豆腐,另一对在厨房忙碌……小孩儿在院子追逐打闹,那种团圆的热闹记忆犹新。饭后大人们就会聚在一起聊天,有时也会听到爸爸、姨丈他们在外婆面前集体告御状:“妈,你的女儿太凶了……”女婿们你一言我一语集体诉苦,把妈妈阿姨的泼辣投诉一番,一副想“集体退货”的样子。接着阿姨妈妈她们,又把外婆的女婿数落一番,要在外婆面前讨回公道,一面数落一面笑……那是最和谐的团圆画面。</h1><h3></h3> <h1>  外婆生了五朵金花,没有亲生儿子,我唯一的舅舅是过继来的。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并且那条村只有外公一户异姓,外婆还是外地人的情况下,要生存下去该有多么的艰难。妈妈的姐妹们性格里都带点泼辣,最难能可贵的是孝顺团结。外公外婆病重,他们的女儿女婿儿子媳妇细心照顾,难怪方圆十里的村民每次开会前都会谈论张家的女儿孝顺,都羡慕没有亲生儿子的外公外婆过得比有儿子的人体面很多,幸福很多。</h1><h3></h3> <h1>  而今算来外公驾鹤西去31年了,外婆离开我们23年了。可每年年初,妈妈和阿姨们依旧会相约带着丈夫儿女孙辈回娘家。她们说:“无论出嫁多少年,女儿都是要回娘家的,这样别人不敢欺负我们,人丁兴旺也会使娘家兴旺起来的。”</h1><h3></h3><h1> 那时并不理解,随着年岁增长才渐渐明白,人世间最大最好的风水,不是祖坟,而是家风吧。它相当于一个家庭的幸福节拍器,引领家庭奏出上一代人的幸福,这一代人的快乐和下一代人的未来。</h1><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