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黄桷垭老街在国庆期间正式开街了。</h3><h3>我又一次来到这里,全新的老街扑面而来,既熟悉又陌生,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随着游人的涌动,走进老街,走进历史,走进心里的记忆。</h3><h3>对黄桷垭,我是有感情的。</h3><h3>今年初春的一个下午,我走进打造接近尾声的黄桷垭老街,走进老街的历史,走进老街的故事。随后写了一篇《漫步黄桷垭》,几天后发在了重庆晚报的副刊上,算是我对思念中老街的回馈。</h3><h3>这一次走进老街,老街的风貌令人震撼。</h3><h3>老街还是那条老街,我仍然用心地把它走过。黄桷垭老街是一条古老的老街,初建于宋朝,至今已逾千年,历史底蕴厚重,人文资源丰富。为重现老街旧时风貌,修缮改造的175栋风格独特的巴渝建筑,一栋一景,体现了巴渝大地多元化文化基因和包容并蓄的城市精神,一条老街串起千年历史和文化。</h3><h3>黄桷垭老街全长仅六百多米,门牌号码不足二百,因留住了原住民,处处都飘逸出古老街镇原汁原味的老味道。</h3><h3>整个街区,屋舍高低错落,房顶青瓦覆盖,外墙的窗棂和立柱多是实木装饰,但风格各异,远远望去,仿佛穿越过时光隧道,一幅属于黄桷垭的“清明上河图”就在你的眼帘里了。街道里,多处珍贵历史建筑,已被精心雕琢,一栋楼就是一处景观,一处景观就有一个故事。老街上,楼宇构成景观,景观讲述着故事,故事里再现了“千年黄桷垭,一道通古今”的历史传说。</h3><h3><br></h3> <h3>黄桷垭老街起源于黄葛古道。黄葛古道是巴渝知名度最高的一条古道,有着八百多年的历史,曾是历代渝黔商贾的必经之地,被称为重庆的“丝绸之路”;古道始于唐朝,鼎盛于唐朝后的各个时期,属于巴渝十二景之一。悠久的历史,从踏入老街就迎面撞上。</h3><h3>右面一栋富丽堂皇的楼宇就是贵州商会,它的气势似乎在告诉着游人,它的昨日曾经拥有过的辉煌。</h3><h3>左面一间“大夏驿栈”,简朴的店面,却有着谁也不能小觑的内涵。门前立有一碑,碑文曰:“大夏驿栈(又名大夏驿站),乃渝黔古道第一栈,明玉珍称帝,并定都于重庆的大夏国时期,平章(地方大官职)窦英在渝黔古道上设置的第一个出渝入黔的官府驿站,用于传递官文和军情……”</h3> <h3>老街中段上有一栋楼,远看就很雅致,走近一看竟是晚清第一词人赵熙的旧居“静庐”。</h3><h3>赵熙(1867-1948),字尧生,号香宋,四川荣县人,蜀中五老七贤之一,世称“晚清第一词人”,在近代川渝传统文人中,乃一流大文人。他“工诗,善书,间亦作画。诗篇援笔立就,风调冠绝一时。偶撰戏词,传播妇孺之口”。赵熙一生勤学,读书不倦,家有藏书数千卷,多精心评点,今成都草堂藏有赵评点杜诗四部。其文章骈散俱精,以散文为多,尚存有成都草堂、峨眉山、乐山乌尤诸寺碑文。</h3><h3>抗战时期,蒋介石坐阵黄山云岫楼,除指挥作战之外,还招揽巴蜀名流以提高其名望,蒋介石命孔祥熙为赵熙在黄桷垭老街安排了一处居所,因赵熙长时间在此居住,故为其居所题名“静庐”。</h3><h3>三界名人李奎安与赵熙同街相邻而居,曾拜赵熙为师,二人晚年均好佛学,常结伴去华岩寺拜佛修行,吟诗作对,钟镜和尚便将赵熙、李奎安的诗词刻嵌于寺庙中,至今保存完好。</h3> <h3>晏阳初(1890-1990年),四川巴中人,中国平民教育家和乡村建设家,被誉为“世界平民教育运动之父”,与陶行知先生并称“南陶北晏”。</h3><h3>抗战时期,晏阳初入住人文荟萃的黄桷垭,在重庆北碚歇马镇创办中国乡村建设育才院(后改乡村建设学院),任院长,建立巴(县)璧(山)实验区,后更名为“华西实验区”。1943年被膺选为“现代具有革命性贡献的世界伟人”之一,与爱因斯坦等同获殊荣,著有《平民教育的真义》、《农村运动的使命》等。</h3> <h3>1935年,谢家主人谢其昌(1893-1973),民族资本家、爱国人士。在黄桷垭老街上兴建了这幢中式四合院“谢家大院”,其建筑宽敞明亮,典雅大气。谢其昌修建大院的初衷,一是自家老小生活居住,二是方便老街居民看病就医。但建成后谢家仅住了两年,就被稽查处征用,谢家则搬到附近的乡下居住,直到1946年国民政府还都南京,稽查处搬走后,谢家从乡下搬回来又住了三年;1949年,谢家为迎接解放军进城,主动将房屋腾出来,提供给解放军住用了一年时间;1956年,国家实行“私房改造”,谢家除了留下五间房屋自家居住外,又主动把多余的房屋贡献给国家,再分配给无房户居住。</h3> <h3>老街上,天顺祥商号是值得一看的。</h3><h3>天顺祥商号,是清代赫赫有名的“天顺祥票号”的前身,黄桷垭就是天顺祥商号的发祥之地。同治四年(1865年),王炽与重庆本土商人合伙,在黄桷垭发起和开办了一个叫“天顺祥商号”的商铺,同治十一年(1872年),在天顺祥商号发展壮大的基础上,王炽在重庆城开办了“天顺祥票号”(钱庄)。随后,王炽效仿“山西票号”,在云南昆明设“同庆丰票号(总号)”,在各行省设“天顺祥票号(分号)”,几年后,天顺祥票号遍及全国十五个行省,甚至香港、越南、马来西亚等地。</h3><h3>“天顺祥”名称的由来,还得从一件奇闻趣事说起。王炽当年正在筹办黄桷垭老街上的商铺期间,有一天,他独自一人到黄桷垭涂山湖游玩散步,当他走到湖边,俯身低头,抚弄湖水时,一条大鱼径直朝他游来,靠近他时,便一跃而起飞到岸上,随即再一跃而起飞入水中,悠哉游哉地游向湖心。王炽思忖:此乃难道是“如鱼得水之意,吉祥发家之地,顺天应时之兆”吗?何不将自己的商铺取名为“天顺祥”呢!</h3><h3>由此,一帆风顺。</h3><h3><br></h3> <h3>沿着老街走去,一幢大宅院撞进眼来,它就是老街上最豪华最气派的“李奎安故居”。跨进青石砌筑的门槛,一脚踩下去,竟是木质地板,悠悠作响,霎时有了旧时楼房的感觉。而那穿堂而立的四合院天井,环楼的雕梁画栋上满是栩栩如生的人与动物,布局雅致的房间,还有回廊相伴,行走其间,古韵悠悠,这都彰显着原房主人的身份和地位。</h3><h3>原房主人名叫李奎安(1879-1947),名光文,别号葵庵居士,是民国时期重庆的三界(商界、政界、文化界)名人,这位跨界名人极富商业头脑,领衔重庆工商会会长多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硕果颇丰;在文化界,他雅好诗书,与名士赵熙、高僧能海法师往来,常有诗词唱和,遗憾没有诗集传世;但最值得一说的是,重庆大学的创建,他是第一个倡议人,功不可没。</h3> <h3>台湾女作家三毛一直是我喜欢的作家之一,尤其喜欢她填词的那首《橄榄树》,一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至今回响在我的心里,当我看到三毛1988年在台北一所大学做演讲,用重庆话告诉一位四川人说:“我是重庆的,黄桷垭!”简短数字,道出重庆这座城市赋予三毛热烈豪爽的性格。</h3><h3>三毛说的远方的故乡,就隐身在巴渝的黄葛古道上。三毛就是重庆人,就出生在黄桷垭。黄桷垭正街145号就是三毛的故居,她同父母、姐姐一起在此生活了五年,直至迁往台湾。幼年的三毛,在黄桷垭时,喜欢荡秋千、看宰羊、戏水缸、逛坟地,特别喜欢看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漫画,后来从事写作后,就取笔名为“三毛”。</h3><h3>三毛故居院坝一侧修建了一个不算太大的游泳池,应该是遂了三毛喜欢戏水的意愿,院坝里空了,唯有两棵黄葛树勃勃生机地向上长着,应该就是陪伴三毛一块儿成长的了。站在树下,想起三毛的一段文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信步院坝,就想起前几次来时看到的游人留言“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只为寻找你的足迹,愿远方的你安好!”“终于来到你出生的地方,虽然艰辛,但终究会到达!愿一切安好!”“漂泊的人终会靠岸,我终于知道你从哪里来!”深受人们喜欢的三毛,已不仅是重庆人民的三毛,她是全国人民的三毛,是全球华人的三毛。她热爱生命,追求幸福的执着,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著名音乐人罗大佑作词作曲的那首《追梦人》,就是献给三毛和青春的挽歌。</h3> <h3>老街上,一处“孔香苑”留住了我的脚步。这个孔香苑,原是黄桷垭老街上最高档的饭店,原名黄葛饭店。因饭店老板得罪了孔祥熙的二女儿,就是那个名噪陪都重庆的孔二小姐,故饭店被查封拍卖,孔二小姐轻松“竞得”饭店后,重新装修布置,更名为“孔香苑”,聘请“巴洋人”为厨师长,在老街上第一家经营西餐、酒吧、歌舞厅等,洋气十足,可谓天天宾朋满座,夜夜笙歌,社会名流和外国使节等常来这里做客。</h3><h3>人称“巴洋人”的巴巴达,是一个希腊人,十六岁随英国怡和洋行来到重庆,娶重庆媳妇后安家黄桷垭。1945年孔香苑“关门”后,巴巴达自己当老板,仍然经营西餐馆、洋酒吧,他每天烤制面包时,半条街都闻得到面包的飘香。</h3> <h3>走着走着,在一处店面前停住了脚步,修葺一新的店铺店门紧闭,应该是还没有重新开张,也不知道开张后经营什么,但我却是清晰地知道四十多年前这里是卖小面的。</h3><h3>那时候,我从长江对岸的下半城涉水爬山来到黄桷垭文峰塔下的五中(广益中学)读书,每周的返家返校都要从这里经过,小面特有的诱人味道,总是让我惦记。可在那个年代,像我这样穷苦家庭的孩子,是没有零花钱的,八分钱一碗的小面都只能是一种惦记。可惦记久了,心里就会难受,总想着怎样才能把它变为吃得到的享受。</h3><h3>天天琢磨着,办法居然被我想出来了。我们住校生每周都要返家一次,从黄桷垭顺着黄葛古道一路向下,在海棠溪或龙门浩坐过河船回到市中区下半城的家里。那时候的过河船实行的是单向收费,进城不收费,出城一人一毛钱。下半城储奇门河边,到对岸海棠溪不仅有让人过河的轮渡,还有让车辆过河的车渡。小小年纪的我,就想啊,要是能去车渡那里求司机叔叔伯伯搭个车,不就省出一毛钱了么,那可是梦寐以求的一碗小面钱,而且还能余下二分钱来,搭上四次车,不就又有一碗面钱了么!</h3><h3>于是乎,返校时就提前一点时间,早早地来到储奇门河边的车渡处,向排队等候过河的司机叔叔伯伯们央求搭车。那时候呵,人小嘴甜,张口就是叔叔你好,伯伯你好地喊着,能搭上车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成功搭上一次车,就会在某个夜自习后溜出学校,来到那家小面馆,大声地对老板说一声:来碗小面!</h3><h3>这本是自己的一个很私密的故事,这些年老同学相聚时作为过往趣事摆出来,结果好多同学都说,我们那时候都是这么做的,于是一阵大笑,笑声里混杂着那时候生活的酸涩。</h3> <h3>这是老街的一段青石板路面,在上面走着,就想,这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呀,赶马驮货的在这里走过,多少英雄豪杰也在这里走过,多少达官显要在这里走过,我熟识的作家三毛也在这里走过,在这些重重叠叠的印痕里,我仿佛也看见了少年求学时自己在这条青石板路上踏出的足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