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月，手中有书

光头强

今晚，八月十六，是一年中月亮最圆之夜，自然是赏月的最佳时间了。

21：00分左右，皮蛋背着厚重的书包推门回来。中秋节放假的每个白天和晚上，他要么颠簸在家与补习班两点一线之间的公交车上，要么就一头扎进厚厚的书本里。

在那一页一页永远都翻不到尽头的方格纸里，在那整整齐齐堆砌得密密麻麻的方格字里，似乎藏着他想要的开启美好未来的密码。

他坚信，只要翻烂这些方格纸，读懂这些方格字，就能找到这个密码，就能打开理想的大学之门，开启通往美好的人生之路。虽然他也知道他的“坚信”是未知的，不确定的，但他始终坚信着自己的“坚信”。

想着三天的假期里他都没能外出消遣一下，顿生一丝怜悯。见他享受完爱人递过去切好的水果，便招呼说：一起去海边看月亮吧。皮蛋随即应好，爱人也赶紧附和。

夜晚的城市霓虹闪烁，璀璨迷离，那川流不息的车灯、鳞比栉次的路灯、蜿蜒盘结的高架灯、天幕间楼宇的镭射灯交相辉映。月光，完全淹没在这性感妖娆的夜色之中。

一个奇特的观念忽然间萌生：城市真是一个怪物，它是人类历史与文明最好的承载，但常常又让人无情地健忘。生活其里的人们总是以拼争的姿态去纳新、翻新、创新，一代人的记忆只属于那一代人，也随着那一代人的老去而漫漫地消弥。一如月宫里嫦娥，早已不是新生代的爷爷奶奶或是爸爸妈妈们追崇的爱情故事了。

所幸，居住的城市拥有一个美丽而又浪漫的别名：海上花园。海与地相连，与天相接，去海边赏月，便有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别样的心境了。

今晚的月亮没有书中概念性描述的那样又大又圆又亮，而是郁郁寡欢地闪躲在稀疏的云层后面，黯无色泽，与皎洁、玉盘、明镜等词毫不沾边。来时激动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下来。一阵海风吹来，更有一丝凉凉透心的失落感，或因未了自己记忆中的美好期许，或有未能让皮蛋在劳学三日之余尽兴一回的遗憾。

昏暗的月色下，海滩上隐约着许许多多成群结对的人，月光懒懒地丢一束在黑沉沉的海面上，依稀印影着三两个人在柔软的沙滩上闲步，或带着孩子嬉闹着扑腾的海浪，或打开手机闪光灯抓拍一张象征意义的照片。似乎大家的心思全没在月亮上，许是无景可应，便藏心头了。

记忆中孩提时的今夜，可热闹了。那时农村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圆又亮，宽阔的银河也是格外得星光熠熠。月上树头时，村里人便陆陆续续地把自家凉席搬到打谷场。不一会儿，小小的打谷场上便人声鼎沸了起来，大家吃着月饼，喝着汽水，小孩们尽情地唱儿歌、捉迷藏，或是躺在母亲怀里，听她津津有味地说着嫦娥的故事。

母亲没有读过书，更不识字。关于嫦娥的故事，想必是外婆说给她听的吧。外婆说给她听，她说给我听，口口相传的是同一个版本的嫦娥，但我更愿意相信这口口相传饱含着代代相亲相爱的情愫。因为母亲在说嫦娥的故事时，总是时不时地插一上句，这是你外婆说的。听她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也坚定了我对母亲版嫦娥故事的坚信，脑海里伴随浮现出当时的母亲也像我现在这样惬意地躺在母亲的怀里，望着月亮，竖起耳朵听嫦娥的故事。

听着听着，就会想像自己长出一双巨大的羽翅，乘着这皎洁的月光，执念地飞向那幽远的苍穹，勇闯广寒宫，对战胜吴刚，怀抱小玉兔，牵手美嫦娥，细嗅桂花香，以男一号绝对英雄般的史话完美地演绎一场爱情穿越剧。但在这不惑之年的圆月之夜，在这一别经年的千里之外，脑海里第一记想到的是小时候吃的月饼，以及花甲父母的安康。

生活需要仪式感，当仪式少了应有的氛围氤氲时，那份“感”的感觉便荡然无存了。如同海滩上那些闲散游客的心情，寥落的情绪随着涨潮的海水漫升了起来。更或因逗留过久耽搁了看书的时间，在皮蛋淡淡的一句“回吧”招呼声中，我们便草草地结束了这次赏月之行。在高考生家庭，似乎有着一种彼此无需言说的默契：看书比其他任何事都更有意义，有价值。

有关月亮的故事，脑海中最深的印记有两个：一个是嫦娥奔月演绎的神话爱情故事，一个是人类登月引发一系列科学猜测故事。然而，月球到底是个啥？上面到底有什么？至今似乎还是一个真实的传说，更有玄而又玄地传言人造月球即将实现。

想着未来的夜空悬挂着两个明晃晃的月亮，那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观？嫦娥的爱情故事还会不会有人谈起？李白“对影成三人”的意境要怎样去品味？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又将如何去解读？

书上说其实月球本身并不会发光，所谓的月光，是太阳照射到月球表面散射到太空中的阳光。我们看到的月光并非是真实的月球。那里没有嫦娥，没有玉兔，更没有吴刚，它只一个黑漆漆的星球，一个有着巨大引力、能操弄地球潮汐的星球。我们赋予月球更多美丽的传说、美好的祝愿、美妙的意境，应是出自那时那地那景下的个人内心情感的构想和精神寄托吧。

你是否抬头望月，它始终都在那里，或为新月，或为娥眉月，或为上弦月，或为盈凸，或为满月，或为亏凸，或为下弦月，或为残月，每月一次的轮回再现，只因你站立在一个很小的地方，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

解析月球，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也是出于对美好的无限向往，需要孜孜以求地去探求新的知识，挑战新的自我。

月与书，一个高悬于遥不可及的苍穹，一个静卧在触手可及的枕边。书，于方寸之间汇集宇宙万物之灵；月，于宇宙万物其里催征人类探求。月圆月缺，遵循的是天体运行之道；手不释书，坚守的是不负韶华的人生态度。

书虽薄，但能累叠成登高的阶梯；月虽远，但总能激起探访的本源冲动。愿你心中有月，手中有书，拥抱美好，本真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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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