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上锁的抽屉》--写于国庆之日

果子

<h3>  我家一间摆满旧家具的房间里,有一张老式木书桌,没有轨道的抽屉开起来很费劲,里面放了些旧物杂物。那个抽屉一开始是没有锁的,自从孩童时的我喜欢撕旧书折纸飞机、折纸排摆儿之后,那个抽屉就上了锁。</h3> <h3>  一开始还对针对我上锁这件事耿耿于怀,后来我上学、工作、成家,也就淡忘了。前几日,回爸妈家吃饭。饭后唠嗑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谈到家里老底子的话题,父亲笑着说,咱家老底子也是厚实的,不是洋钱更不是铜造,但比那些有意思得多。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上锁的抽屉,一时兴奋起来,就提议瞧瞧里面是啥值钱的宝贝。</h3> <h3>  父亲先拿出一个锡粉盒子,想必是母亲当年的嫁妆了。粉盒打开,掸去浮粉,看到是一叠粮票,数额不等,卷着一卷塞在小塑料袋里。父亲小心摊开这些粮票,说:“你可别小看这些,这是当年有钱也买不到的杲昃哦”。因为自祖辈一代就穷怕了,所以父亲养成了“会做人家”的习惯,能省则省,能存则存。攒下的粮票,也就没舍得用,藏在母亲的锡粉盒里,既密封,又隐蔽,而且因为有粉做干燥剂又不容易受潮。就这么一直藏到了粮票停止使用,一直藏到了现在。虽然粮票失去了价值功能,但它是回忆那个年代的参照物,是父亲年轻时勤俭持家的证物。</h3> <h3>  有几个信封安静地躺在抽屉最下面,看上去已有些年头。征得父亲同意,我拆出信件。信纸古老发黄变脆,我小心翼翼地展开。这是一封父亲退伍之后战友写给父亲的信件,开篇即是称呼:亲爱的老战友!信件主要内容是一些家常的话语,平淡中显示出细水长流的战友之情,最后的落款日期最值得说一说:78年10月1日晚。40年了,70岁的父亲还当宝贝收藏着,这种战友情真的是可以记挂一辈子的感情。我问父亲:这些战友是否现在还有来往。他激动起来,拿出我刚给他配的智能手机说:现在可方便了,战友们都用了微信,建了个战友微信群,还搞了个通讯录。想跟谁联系,电话微信方便得很。怪不得以前让他换个智能手机时他一脸的鄙视,说那种玩意儿又耗电又耗钱,还害眼睛。今年笑咪咪地说:哎呀呀,活到老要学到老,我下决心学学智能手机。去年,在如皋的战友搞了一次聚会,大家别提多兴奋了,父亲把战友合影在微信上发给了无数个亲朋好友。</h3> <h3>  父亲当年因在涉核部队服役,无可避免对身体造成了影响,耳不聪,目不明。我和母亲经常故意轻声说他的“坏话”,他听不见又看不真,干着急。不过国家并没有忘记他们,不仅给他们发放了养老金,评了伤残军人,偶尔还能集中疗养一下身体。于是,父亲在拿退休工人工资的母亲面前越发“趾高气扬”起来:“我啊!退役军人拿的钱,再加上土地换社保,七个八个的加起来,也不比你退休工资少多少!而且,我坐公交车还不要把钱,定期还有人组织了去疗养。”看着他一脸的得瑟和母亲的白眼,我就忍不住想笑。</h3> <h3>  以为宝贝就这么多了,父亲又弯下身子伸长手臂,从抽屉最里面掏出了一个包裹。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纸拆开,就看到一摞红皮面的小本子。迫不及待摊开来一看,哇哦!果然是宝贝啊,反正我是没见过,全是比我年纪还大的小册子。翻开最小最薄的那本,那是父亲的退伍证,父亲手抚着本子,感慨:“可惜家里穷,上学少,文化程度不高,要是能有个初中学历,就留在部队了,命运也就改写了。”听父亲介绍过,当时部队对他的提干考察材料都写好了,无奈文化程度太低,虽然能写能画,但终究还是没能留下来,六年期满就退伍回到了家乡如皋。果然,知识改变命运。不过,话说回来,退伍回乡未必不是另一种幸福人生。</h3> <h3>  部队的时光绝对是父亲记忆最深也是最自豪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毛主席语录》、《毛主席的五篇哲学著作》《共产党章程》等当时的学习册子,甚至于笔记本《工农兵日记》都当成宝贝收藏着。</h3> <h3>  可惜的是,这么一大摞的宝贝小本本,其中两本没有内页。我诧异地问父亲为什么只留存封皮。父亲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眼光扫了一下我,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折的纸飞机和纸排摆儿是哪来的?”</h3><h3> ……哑然,搁笔。</h3><h3> 谨以此文纪念我少时的不懂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