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勇敢士兵

今天，是国家烈士纪念日！

谨以此文向人民英雄致敬！缅怀牺牲战友！

什么是烈士？烈士是以牺牲生命的形式为人民谋福祉的人。烈士是共产党最忠诚的党员，是共和国血浸的基石，是老百姓的骄傲和心中永远的痛，是民族的自豪和图腾，是子孙万代永远不能须臾忘记的英雄！

我们以往都是在影视作品中认识那些为革命、为人民英勇献身的烈士：赵一曼、方志敏、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景仰崇拜英雄的种子从小就在我们心中生根发芽。

从来都没想过我自己今生会有机会真正走上战场，会都跟影视作品中的战士那样真枪实弹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欲血奋战。也从不曾想过自己会与死神擦肩而过，会与死亡如此的接近，也从不曾想到身边朝夕相伴，亲密无间胜似兄弟的战友会血洒南疆，长眠高原红土地烈士陵园，成为烈士。看着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习近平总书记率各界人士向人民英雄敬献花篮的画面，眼哐湿润了，思绪飞回到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激战211高地，脑海里浮现出坚守老山主峰的日日夜夜，牺牲战友刘建荣、万紫红，老乡战友曾祥友年青英俊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1979年2月17日，我国在云南、广西两个方向向越南发起对越自卫反击战，我在13军111团1营部担任司号班长，凌晨，我团2营担任主攻任务，偷渡红河，奇袭230高地，打响了云南方向对越自卫反击战第一枪。我们1营作为第二梯队在白瓜窑一线待命。清晨6点多钟，前方消息传来，二营成功攻克230高地，为西线部队打开进攻通道，工兵正在架设渡河浮桥。同时也传来不幸消息：主攻连四连连长刘建荣英勇牺牲。

刘建荣连长是河北人，回族，中等个，长的结实精神，性格开朗，争强好胜，平日里喜欢与人比试摔跤。战前动员大会上写血书表决心，坚决争当先锋连。如愿以偿在大会上从团首长手中接过先锋连战旗。马副团长将一把珍藏多年的日本指挥刀赠与他，以壮行色。

四连担任团主攻方向的主攻连，夜渡红河，奇袭230高地。我有好几个老乡战友都在四连参加了激战230高地的战斗，当阳老乡施久坤就是在230高地战斗中身负重伤，战后评为一等甲级伤残。听战友讲，230高地战斗打响后，四连攻占230高地越军第一道防线后向敌纵深阵地发展进攻时遇到越军猛烈火力阻击，连长刘建荣已经负伤，鲜血染红了战衣，肚腹肠子都要流出来了，通讯员急喊连长，我给你包扎一下。刘建荣瞪着血红大眼，一把推开通讯员，高举着日本指挥刀，高喊；同志们，冲啊！组织部队向越军阵地发起猛烈攻击。又一排罪恶的弾雨扫射过来，刘建荣头部中弹，他倒下了，他手中的战刀仍指向越军阵地，四连战士高喊着为连长报仇，在助攻连队协同下一鼓作气攻占了230高地越军最后防线，拿下230高地。

战后，四连被授予＂自卫还击作战先锋连＂，连长刘建荣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刘建荣连长生前曾与重庆沙坪坝公安分局一个女民警谈恋爱，他牺牲后，恋人将刘建荣送她的白丝巾编织成一个花环，深切哀悼心中永远的恋人。作者李存葆战后在我们团蹲点采访一个多月，后根据战斗英雄吴成良，刘建荣等英雄事迹为原型素材，写出巜高山下的花环》，广为流传。

1979年2月17日上午8点多钟，我们营从搭设好的浮桥快速通过，因为230高地虽被我军攻占，但仍有残敌钻进山洞、树丛负隅顽抗，纵深越军炮兵也不时发射炮弹企图阻滞我军进攻，所以我们通过浮桥时仍不时有炮弹、子弹打在红河水面激起水花，我们的心随着浮桥摆动一上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我紧跟着营长谢荣登身后，快步向越南河岸行进。大约离河岸还有1、2米距离，突然一阵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数不清的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完全出于本能反应，营长一个飞跃，爬在岸边，我个子小，怕撞到营长身上，向侧面一跃，半边身子在岸上，半截身体在水中，后面部队也随之卧倒在浮桥上。这时岸边堤坎上一个扛着担架的民兵连长大声喊到：解放军，你们干啥子？这是我们自己打炮，怕啥子？＂这下才让人不好意思了。营长起身抖抖身上的土，自嘲地说，哦，我们自己打炮嗦。一挥手招呼部队，前进！

没有经历战争的兵还不能算真正的兵！谁说天生不怕死，谁说天生就会成英雄，那肯定是假话。怕死求生，是人的本能。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经历生与死的锤炼，才能看淡生死，激发英雄情怀。每天都会听到战友阵亡、负伤的消息，看到倒下不再起来的战友，害怕的心逐渐坚硬，为战友报仇成为心中唯一心愿。当然，战场所经历的一切，让我们逐渐掌握战场技巧经验。在随后向越南纵深发展进攻中，我营在向前推进时，前期因越军不间断打冷炮，每逢前面传达口令就地休息时，都要求每人挖一个防炮洞藏身，本来负重行进就累得遭不住，挖洞更是累得够呛，有时刚挖好洞又接到命令继续开进。后来有经验了，索性也懒得费劲挖洞了，找个山包、土坎遮蔽，遇到打炮便仔细辧听炮声，听到＂嗖＂便知炮弹高远，听到＂呼＂声就要赶紧爬下找遮蔽物隐藏。还有常有前面传口令，说越军施放毒气弹，赶紧穿戴防毒面具，可每次都是有穿戴防毒面具的口令，却没有解除的命令。越南是热带雨林气候地区，2月份晚上可以冷得像冬季，白天最高气温又可达30多度，大热天戴着面具气都喘不过来，后来就自己观察周围有鸟飞，有昆虫爬，判断肯定没问题，也就不等命令了，自己就取下防毒面具，一下就喘长气舒服了。战场经验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

1979年2月21日，我营终于接到命令投入战斗，攻打211高地。一连担任主攻。炮火准备后，一连按时发起攻击，发展顺利。大约10多钟，一连连长在电台中报告营指挥所，已攻占211高地。随团指挥的副团长刘龙光、营长谢荣登、教导员周余龙接报非常高兴，反复要求一连认真查看确认后报告团指。随后营指率营预备队向211高地推进。刚上211高地，情况大变，部队遭到越军火力猛烈攻击压制。原来，211高地呈马鞍型，一连只是攻占了高地前半部，后半部仍在越军控制下，本来一连主攻就是加强连，营部率预备队一上来，小小山头上都挤满了部队展不开，营指怎么说也是个指挥机关，连队将占据的战壕、猫儿洞让给营指，部队很多都暴露在光秃的山坡上，加上经验不足，有一个机枪掩体竟挤进了10余名官兵，越军趁机用猛烈的火力压制扫射，给部队造成严重伤亡。越军一发60炮弹准确落在那个机枪掩体，10余名官兵非死即伤。营长命令我去传达后续预备队停止上山，就地隐蔽。我传达命令完后返营指时，正逢越军火力压制，我爬在山坡上，耳听越军机枪扫射就像刮狂风一样，眼前土尘被打得飞扬迷眼，说实话那阵仗真是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我左边、右边各有两名一连和二连的战士，2个牺牲，2个重伤，特别是我右边挨着我的那个战友，后背被打了个大洞，那是被越军用高射机枪平射打中的，高射机关枪是用来打飞机的，用来打人想想是什么结果。老天爷保佑，我真算是命大福大，毫发无伤，只是吓得不轻。趁着越军火力间隙，我抱着冲锋枪一个翻滚进到战壕，连滚带爬地四处寻找猫儿洞。猫儿洞只能容纳一个人藏身防炮，战壕里仅有的猫儿洞都有人，只好在战壕里爬着四处寻找，看到一个洞貌似无人，一头就钻进去，＂啊＂，惊叫一声赶紧退出，原来一个越南兵被打死在洞内，没人将他拖出来，只是用土将他下半身掩埋起来，我一头钻进去，正好那死越南兵上半身靠在洞𤩹、一张扭曲狰狞的的脸和我脸碰脸，吓得半死。正在这时，听到：＂班长、班长，到我这来。＂定睛一看是营部通讯员董建强在喊我。

董建強是78年从康定入伍的，也是干部子弟，当过知青，战前从二连调营部给周余龙教导员当通讯员，我俩相识后有天然的亲近感。董建强身強力健，就像康定草原上的小牦牛一样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自入境作战以来，每晚宿营，董建强都先去将教导员的猫儿洞挖好后，再来到我才挖了一半的猫儿洞前，一挽袖子，＂班长，你休息一下，让我来。＂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脚踩在工兵铲上，三下五除二，一会功夫就挖出容纳两人的猫儿洞，每天都是我俩同宿一个洞。

听到喊声，我赶紧爬到董建强的猫儿洞跟前，＂班长你进我的猫儿洞＂董建强从他的猫儿洞出来，让我进。那是只能容纳一人的洞，＂不行，我是班长，怎么能住你的猫儿洞！＂我开始执意不肯，＂没关系，班长，你个子小，你先进，我俩还是住一个洞＂。我坐进洞里，董建强再坐进来，实际上他有半个身子都在洞外面。什么是战友情！这就是战场上最真实的战友情谊！洞外，枪炮声仍然密集猛烈，越军的炮彈不断落在阵地上，猫儿洞顶上的泥土被炮炸飞落下掩盖住我们的洞口，浑浑沉沉听到旁边掩体里营长、教导员在电台呼叫团指炮火支援，命令一连迅速组织向越军纵深阵地发起攻击。渐渐地炮火枪声减弱了，董建強先从泥土中爬出来，又将我从洞中拉出来，拨开浑身泥土，没有受伤。我俩靠在战壕壁上，喘着粗气，惊魂甫定。怱然听董建强喊到＂班长、你看＂。我顺着董建强手指方向望去，只见离我们约三米远的一个机枪掩体里爬出来一个人，没有包扎好的急救三角巾垂下遮掩住脸颊，慢慢沿着战壕向我们爬过来。我和董建强连忙将他扶起来，将血染三角巾掀开：＂呀，是万紫红排长＂。我将万紫红靠扶在我怀中，呼唤着＂排长、排长＂。万紫红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号班长，帮我把伤口包扎一下＂。原来，万紫红排长就是那被越军一炮炸中10余人的一个，被炸昏死过去，当时救护兵以为他巳牺牲，他醒来自已从死人堆里又爬出来了。我和董建强手脚忙乱的撕开急救包，先将他头部伤口包扎好，又将他右脚抬起，只见他右脚掌已炸没了，一根小拇指粗的血管在血肉模糊的半截脚掌里一抖一抖的还喷着血，我的军帽和军衣裤上都是喷染着万紫红的鲜血。我们用三个急救包才好不容易将他的右脚包扎好。赶紧向营长报告，电台呼叫担架队前来抢运后送伤员。后来得知，越军用炮火封锁道路，炸毁了前来运输伤员的车队，万紫红排长和其他一些重伤员在山脚下等待后送不及时，流血过多，不幸牺牲了。

万紫红是四川眉山兵，军事技术过硬，在部队经常参加军事尖子比武，单杠练习可以完成大轮环动作，我们看过他的器械练习表演。他长的白白净净、眉目清秀，精精干干的一个小伙。牺牲时不过23岁。2008年我和李先进、杨关健、付铭、陈整风、史文银等老战友重返云南河口寻访79年作战时战场遗迹时，专程到屏边县烈士陵园，一个一个找到刘建荣、万紫红、吴成良、夏建军、吴勇等战友的墓碑，点上一支烟，奉上一杯酒，敬上一个礼，缅怀牺牲的战友。

国家的需要就是军人的使命！祖国的呼唤就是军人的荣耀！青春、热血、奉献，是铭刻在军人骨子里的印记！

时隔近十年，1987年底一一1989年底，我们13军37师又奉命开赴云南前线，参加老山防御作战。我团驻守老山主峰，担任老山主峰大小98个阵地防御作战。2年的防御作战，抗击数十次越军偷袭进攻，配合侦察大队出境捕俘作战，胜利完成防御作战任务。尽管我们在老山防御作战比不了79年自卫反击战那样紧张、激烈、残酷，但全团仍有数十名官兵伤亡，其中就有我的湖北当阳老乡、战友曾祥友，三营营长。他是我团在老山作战期间牺牲的职务最高的指挥员。

曾祥友和我是同年从湖北当阳县应征入伍，坐一条船到重庆，一同分配到111团当兵。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又一同被分配到一营机枪连，我在2班呆了几天就调连部当号兵，曾祥则分到七班当重机枪射手，朝夕相处，同学习，同训练，同吃一锅饭，后来我调营部任司号班长才分开。

曾祥友是典型的农家子弟，言语不多，吃苦耐劳，乐于助人，为人憨厚朴实，平时训练认真，军事技术过硬，被选拔进团班长集训队培训回来后就当了班长，临战前被提拔任排长。战后又被选送到南京军事学院深造，回团后仼二连连长。87年底部队上老山作战，曾祥友被任命为三营营长，受命负责老山主峰阵地防御作战任务。

刚接防老山防御作战任务前期几个月，越军为摸淸试探我军换防后的情况，频繁偷袭渗透我前沿阵地，小战斗经常发生。曽祥友责任心非常强，我们好几个湖北老乡都在团司、政、后机关任股长，多次电话邀他抽时间下山来休息片刻，放松调整一下精神，老乡们一起聚一聚，可他不放心，总说再等一段时间战事缓解了再聚，守老山快一年了，他一次都没离开过前线指挥岗位。

88年底，师里召开会议，各团机关股长都奉命参会。会议开到一半，团政委周训普接到电话，说团里出事了，三营长车祸阵亡。我跟周政委立即乘车返回。原来，战斗渐趋平静，曾祥友就随营后勤保障车下山来，走到半山腰团指挥来看我和冯运爱（我仼团宣传股长、冯运爱任团干部股），听说我们到师部开会只好作罢，到山脚磨刀石后勤处又去找财务股长周方荣又没見着，干脆就直接到后勤保障连队看望了三营后勤保障官兵，吃了午饭返回时，乘坐的后勤保障车不慎翻车掉进南温河沟，曾祥友不幸身亡。假如那天机关老乡没有去师部开会，老乡相聚，肯定会盛情款待他，曾祥友不下山去镇上，也许就没有车祸一事了，真是世事难料呵！

我和周政委赶到师医院南温河驻地，见到曾祥友遗体，看到曾祥那苍白而显平静的脸庞，仿佛是太累了熟睡一般，想到前不久我上老山主峰阵地，在营指挥所里他拿出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照片开心的笑着的样儿，不禁悲从心起，泪水夺眶而出。看着给曾祥友净身、換衣，装俭，我和周政委及其他赶到的官兵肃立默哀，算是送战友曾祥友最后一程。

战争无情，生命无常！在战场上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像曾祥友，谁能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阵亡牺牲？他本来是上级领导重视培养对象，有着大好发展前景，他还有个不曾见面、呀呀学语的宝贝儿女儿等着他回去拥抱亲吻，可他为了国家将青春定格在了30岁。

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更知和平的珍贵，今天，我们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欢呼国家日益繁荣富强，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安祥。我们不能忘记无数烈士的奉献付出。共和国的建立，是无数先烈用生命和鲜血奠基浇铸，共和国的和平安宁、繁荣富强、发展进步是戊边将士用生命守护。

国家以法律形式确定烈士纪念日，用以向世人昭示：国家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安息吧，我的战友！

（右二高个战友曾祥友与老乡王中庆、冯运爱、刘建平在开赴前线途中车站合影）

曾祥友率三营临战训练间隙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