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听山语

小轩

县城东南有古镇，古镇有佳境。

若要请一位西阎当地村民给您荐个好去处，他定会如数家珍给您拉呱半天。山、水、坪、涧、峡，古宫观、古村落、清代祠堂，原始森林、观鸟圣地、历史文化名村，民歌、传说、非遗表演……无一处不令人心动，无一处不诱人遐想。

今天推开一切美景，且去松树沟和西山牧场走一走。

松树沟离四圣宫不远，松林绵延数十公里似一道屏障坚不可摧。牧场则距离松树沟还有一段距离，像极了藏在林海中的隐士，拜访者甚少。话不多说，且走且看。

我们先倒回来从来时的公路说起，我把它分为两段:平路和山路。

从县城起即为平路无啥可表，村庄田地、急匆匆来往的车辆行人，我们且忽略而过。山路为新修，路面平整光洁如黑色缎带。山路十八弯，一弯一景，一坡一色。绵延的群山如同巨龙静卧，偶尔有大鸟从高空掠过，有小松鼠路边活动，一切静谧而祥和，心也就松弛开来。此段公路有“最美旅游公路”之称，这里举行过自行车越野赛和山地马拉松比赛。参赛选手众多，观赛者甚众。有静有动，通往古镇的公路就生动鲜活起来。

要进松树沟，我们的轿车显然不行，于是我们采风小分队就换乘两辆皮卡车。我和宋记、小遆选择坐在车兜里，原因有三。一来可以听风观景，视线尽可不被限制；二来可防晕车，刚在盘山公路上胃部已有躁动，若再坐在车厢内，想想后果都不会好；三来学学东坡大人聊发少年狂，毕竟青春不再，抓住机会回忆一下也好。上坡、下坡、急拐弯、树枝横扫，我们就在车兜内时而坐下躲避，时而站起来赏景，颠簸摇晃那叫一个痛快。

松树沟名不虚传，进入林区就有松香扑鼻而来，若隐若现时浓时淡。目之所及都是高大的松树，遮天蔽日。有阳光穿透树叶落在我们身上，光影斑驳，很有在大片里当主角的感觉。这些松树不择地势地形，峡谷内、山石旁、溪流中，松扎根生长，攀云直上。“咬定青山不放松”“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等诗句就在脑海里蹦了出来。只有身处林海，你才能对这些诗句有最真切的理解，实景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教科书，再美的诗文在这些大自然面前竟有些无力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一点不假。

大山里难得见到一个人，手机信号早已全无。间或看到松林里有伐下的木材，隐约能听到电锯声响。光头强吗？当然不是，随行的向导老侯说，有伐木工人正在工作，每年林区要往外运输不少的木材。原来如此！想想也是，若是把出山口封住，任小偷把整片树木伐尽也休想出得山去，看来是我多虑了。

听着伐木声，就想起了何其芳的诗句“震落了清晨满披着的露珠， 伐木声丁丁地飘出幽谷。”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再往深处走，就看到几个正在干活的工人。他们正把粗大的木材扛在肩上往车上搬，一人扛一根，这种苦力活把他们的男性魅力尽显无疑。与其说他们扛的是木材不如说扛的是生活和责任，心底里只想为他们竖起无数个大拇指。

出了松树沟接下来就是通往西山牧场了，还想继续在车兜里发一发少年狂，却被向导强制下车。向导说，前面的路更烂，刚才的路算是深山里的高速路了，于是我们仨被塞进了吉普车中。

汽车发动，我就不是我了。如果颠簸有最高级，我猜想我目前享受的就是最高级别了。每一秒内，我整个人都会被颠簸出若干个花样。屁股想坐稳那是不可能的了，我真想来两个螺丝把我固定在车座上。我庆幸我刚才的听话，车内算上司机总计七人，挤挤挨挨热闹就不说了，反正颠簸起来左右都有肉体减震，但坐在两侧的就不太好受了。多亏人多，要是我一个人坐后座，只怕我得零件重组了。如果说在盘山公路只是胃部食物在做位移，那么此时的我们身体的每一个部件都如同在走亲访友。张姐笑言，真希望能把我的腰突治好，该复位的能复位。阿弥陀佛了，不敢说笑了，赶快抓紧吧！

路真是险，树枝拍打着车窗，车身贴着岩临着沟，貌似无路，却又柳暗花明。若非山里通，只怕是要险象环生好进难出啊！向导是个好司机，土石路、石头路，小溪里，急拐弯、猛上坡，泥泞道，哪一处也难不倒他，“快走泥泞慢走水”他一边传授经验一边稳稳转动方向盘。

此段路上，松树少了很多，各种树交错丛生。椴树、栎树、五角枫等夹杂着各种灌木藤蔓，热闹繁茂。中秋已过，树叶开始变红但还不多，偶有一处却灼灼耀眼，烂漫恣肆，引起惊呼声一片。

在一处拐弯溪流处，车停了下来。向导三下五除二爬到树上摇动树枝，地上便落下一串串红色的五味子，大家一边赞叹五味子美如玛瑙一边大快朵颐。向导遗憾道，若是你们早来半月二十天就会有吃不完的八月炸、野葡萄等。唉，若非秋雨打扰，我们早来了，看来只有等明年了。

经过至少俩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到了牧场。大山深处竟有成片草地，令人诧异，大自然真是神奇。有牛儿在悠闲自在，一路上与牛儿也邂逅了几次，此处更多一些。这些大牛小牛很是漂亮，身上有不同毛色组成的图案，个个膘肥体重光滑油亮。它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怕人，它见了我们的车不仅不让路反而横过身子把路挡实，令人不解。当车走过，它竟然会抬起后蹄要进攻。我算是明白了，它们是此山的主人，我们是入侵者了。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里的牛是半放养半圈养。每年清明时草儿绿时就被主人放归山林自由生活，到了冬天主人再把它们赶回家喂养。如此说来，这牛儿可是真牛啊！喝山泉水，食中草药，以山林为家，与鸟兽为友，可谓牛中神仙了。难怪个个毛色油亮长得好看还不怕人！

一直同情城市里的树吸尾气食烟尘，是树中的苦行僧。今天却要同情哪些被流水线饲养的牛牛们了，同为牛类，奈何天上地下啊！

其实这里的牧场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人民公社时的一个集体大牧场。据说这里当年有村落，有学校、医院等。

攀到山上，看到尚存的几处破旧不堪的房屋，屋旁有石磨碾盘等物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处被称作“洋楼院”的建筑，八字门，欧式风格，门楣上有砖雕“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再上面雕有“东方红”三个字，其上还有三颗五角星环绕。这些雕刻保存完好，清晰可辨。最上面的方形小龛里还有毛主席的画像，毫无损毁，伟人风采依旧。房屋仍然结实可供居住，这座洋楼院该是当年的豪华建筑了。

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地方，这里一定繁华热闹过，一定有过悲欢离合，也一定开展过轰轰烈烈的运动。世事沧桑，风云变幻，当时的人们可曾想到，今天会有这么一群人如探险一般来到他们的繁华胜地寻找一段历史。

房屋周围有许多高大的核桃树，一阵风过，核桃噼里啪啦掉在树下的草丛里。小溪绕着房屋，绕着山林正流水潺潺，吟唱着岁月悠悠。水里有螃蟹有小鱼在忙着自己的生活。不知名的野花正怒放，蘑菇在树墩上悠然歇息。

我坐在溪边，忽然有种入定的感觉。如果可以，不妨在此处筑屋修篱，攀岩采药。看花看草看云，听风听雨听鸟鸣。想想还是算了吧，何苦惊扰大山呢！

这大山啊，沉寂而生动、内敛而火热。它如一位智者，沉稳谦逊而又积极包容。是生命就该奋斗不止，是生命就该让它绚丽多姿！我想我是不虚此行了。

来张大合影权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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