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

凭之

　　九月的鼓浪屿，秋天还在来的路上，阳光依旧热烈得能融化一切，而凤凰花炮仗花皆已陆续退下，只剩下几朵三角梅在墙头上装点门面。九月并不是鼓浪屿最好的时光，却忽然很想去一趟，于是在一番跋涉之后上了岛。

　　岛上照例只有行人没有车辆，岛上巷弄又迂回交叉如蛛网，兜兜转转，行走缓慢，慢得似乎连时光也慢了下来。环岛而行，进入龙头路，穿过小吃街，路过网红店，路过各种奶茶酥饼鱼丸花生汤，看尽繁华，在喧嚣处拐个弯，就转入一段闲适悠然。我们订的民宿“悠庭小筑”，就在泉州路一栋百年老别墅里。

　　红色的砖墙，木质的百叶窗，墙上门上柱子上都爬满了爬山虎，爬满了阳光，把岁月和故事层层包裹在里面，这是岛上建筑惯有的模样。岛上的每一座小楼房老别墅几乎都藏着一个家族的荣辱与兴亡、快乐与悲伤，但如今，在游人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里，旧时代的泪水和欢笑，都散落在浮尘中，了无痕迹。从“悠庭小筑”出门向左，附近的中华路上曾经或许如今依然住着舒婷，在45-47号临街的房子里，曾经飞出许多动人的诗行。但我们今天无意探寻诗人诗意的栖居，走着她走过的路，看着她看过的风景，就当与诗人擦肩而过吧。

　　我们走的是寻常的游客路线，去的也是游人聚集的海边，好在海天辽阔，也不在乎多几个人。坐在沙滩上，正是夕阳浓如酒的时候，一枚古老的落日与飞鸟一起坠入苍茫，菽庄花园如红船驶进霞光里，海波荡漾，如梦如幻。在这梦幻中，姑娘抛起红丝巾回眸拍照；孩子挖沙填水筑起城堡；一对恋人相偎着，共对蓝盈盈的万丈深情……

波涛起伏，游人来去，各自欢喜。

　　第二天去的是日光岩。从民宿出门往右，直走三五分钟便到。我们去的早，一路行人稀少，时不时的却从墙头探出三角梅的身影，舒婷有一首《日光岩下的三角梅》： “是喧闹的飞瀑……是华贵的亭伞……抬头是你，低头是你，闭上眼睛还是你……”这位岛上的老居民三角梅，不管何时，总能灿烂一隅的寂寞阳光。 ​​​

此时，观光团队还没扑上来，海风和林荫和啼鸟和三角梅还能自由呼吸，爬山虎还能伸出细爪，试探秋风的温度，日光岩一片清静可爱。登上岩顶俯瞰鼓浪屿，一座座红房子都戴着红帽子乖巧地站着，在绿树的掩映中，在晨光的笼罩里，一切如童话般美好。

　　鼓浪屿素有“钢琴之岛”之称，据说最盛时岛上有八百多架钢琴，可在岛上两天一夜，就算是在钢琴博物馆，也没有听到琴声。就在我们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乐声。循声觅去，在一座写着“老鼓人”的老房子里，三位老人或打鼓或弹琴，默契十足。一只黄毛犬趴在老人脚下，无所事事却又好像若有所思。琴声质朴而悠长，《鸽子》、《一帘幽梦》……我们静静地站在琴声里，看琴弦弹拨起的老时光，和岛上的日光和波光一起跳跃，一起荡漾。

　　鼓浪屿是轻盈的，那些岁月的沉重都被海风吹散，被海水带走。鼓浪屿是浪漫的，是诗和远方。在这首诗中，一行是行人的脚印，一行是阳光的涂鸦，一行海浪的弧线，一行草木的芬芳，还有一行，是岁月的歌谣。

　　从鼓浪屿回来才几天，又摊开地图，想什么时候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