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芳 那条小路

边芳

　　通往化肥厂的路修好了。

是我最初脑子里柏油马路的样子。

宽展的马路，路两旁飘扬的国旗，开着车，沿着这条路走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关于儿时的回忆也亦篇一篇的碾过…

那时候，没有小区，人们都按片儿论。化肥厂片儿，糖厂片儿，纸厂片儿…每个片儿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风格。社会上说，化肥厂片儿的人是最砍的，没好人。呃…我就是化肥厂片儿的。属于化肥厂片儿老住户了吧，爷爷这辈就在化肥厂工作，就住在这里。

　　化肥厂片儿的老住户对这条路应该都有极深的感情。

它曾是达旗除了两条主街外极少的可以称之为小油路的马路。他是繁荣的象征，那时化肥厂效益好，周围地方农民种田都得从这里拉肥，于是无论春夏秋冬，这条路上都排着拉肥的大汽车，从路口一直排到化肥厂门口，现在想起依然感叹那时的效益。效益好，工人富，买卖就都找上门来，每到下班时，化肥厂门口小转盘边又排满了卖东西的毛驴车、四轮车。父亲回忆，那时但凡来厂子门口卖东西的，都会被工人们抢购一空。

　　就是因为车太多，让这条小路不堪重负，变得坑坑洼洼。那时没有下水，路两旁的住户将生活所用的所有水都一股脑儿倒在路上，洗碗水、拖地水、泔水、甚至早上的尿盆。于是这条路呈现出夏天到处是水坑，冬天到处是冰坡的“胜状”。犹记得爷爷骑车接我回家时摔过，父亲骑车送我上园儿时摔过，自己摸黑放学赶路时摔过…但那时的人似乎痛觉神经不灵敏，每每摔了不会像现在哎呦一声，然后痛的久坐不起。那时摔了，一声不吭，要赶紧站起，为什么？赶时间啊，要在别人转头发现是你摔倒之前赶时间站起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骑车赶路。

　　05年开始在达一中上学，这条路成为了每天必经之路，那时上学早，放学迟，没有公交，没有路灯，更没有什么车接送。几乎天天都是摸黑凭着感觉在瞎走，走着走着绊一下，走着走着滑一下，于是走一次骂一次，走一次祈祷一次，什么时候能把这破路修一修。大家说政府没钱，说化肥厂是万万舍不得出钱维修的，说要等路修好下辈子哇。没用了下辈子，却也是整整等了15年，等到早已搬家，早已拆迁，早已物是人非，早已不再企盼它是否什么时候会修好。但是今天，发现它变成宽展的柏油马路后，心里着实是激动的。我想，是因为深在心里的回忆吧……

　　人的记忆说来很怪，有时眼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而有时多年前的事却一直在脑子里盘旋。离开化肥厂那的家已多年，大学时就已搬家，后来又嫁人，辗转住了好多处房子。但即使现在做梦，梦到在家里做什么事的时候，醒来后回忆，那个家，是化肥厂老家的样子，从未离开过…这段时间和学生们学毕淑敏的《精神的三间小屋》，我想，我精神的那间小屋就是那座老屋，那条小路，那个片儿区…

　　人活百年，文章或许可以活得再久一点。

更长久的是愿力，心生心造，辗转于轮回间。

2019、9.26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