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脚女人的一生

铁松

<h3><i><font color="#ed2308">小时候,寒暑假几乎都在姥娘家长大,姥娘的身影一直镌刻在心底。总想写一篇她老人家的文章,可是她只是一个平凡再不能平凡的人,也许就是这种平凡,却在支撑着社会的延续。</font></i></h3> <h3>  姥娘,一个裹着脚的女人。姥娘,没有像样的名字,姓梁名端妮,也就是那个年代再普通不能普通的名字。听母亲讲过,年轻时姥娘也长得十分漂亮,只不过一场“出痘”,夺去了姥娘如花的容颜,之后便是留下了一些痘坑。不过我倒是没见到姥娘脸上有什么痘斑,记忆开始就是外婆一直戴着眼镜。</h3> <h3>  戴眼镜,并不是姥娘有文化。只是因为姥娘嫁给姥爷后在地里干活儿,驻扎在村里的海军开山时放炮蹦出的石头把姥娘的左眼炸瞎了。当时姥娘的血模糊了整个脸,而且把眼珠子都炸出来了,血肉模糊的,就是这样姥娘依然坚持到了医院也没有大声的痛哭。出院后,左眼睛失明了,只能戴着眼镜遮一些伤疤。那时候的人是单纯的,就是这样姥娘也没有为难这些军人,根本没有要一分钱。</h3> <h3>  姥娘一生很少头疼脑热,可是一旦有病都是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姥娘一生辛劳,母亲加上舅舅、姨姨一共姐弟五个,所以见到姥娘总是忙碌的身影。待我们这些晚辈出生后,她老人家一直不曾休息,还辛勤地劳动着。农忙之余,夏天上山逮蝎子,秋天打酸枣,为的是能卖一个零钱。有一天,天已经很黑了,可是姥娘还没有回来。等了很长时间,依然没有动静,于是家里人开始寻找姥娘。终于听人说在姥娘村的后山见到过姥娘,家里人一听,是不是掉到枯井了。于是一群人就赶紧向枯井方向跑去,看到枯井旁的草被压塌了,赶紧呼唤姥娘,终于听到姥娘的低弱的回答声。一群人找来绳子,把姥娘从井下救了出来。原来姥娘只顾着摘酸枣,没有发现枯井旁的草已经把枯井遮严了,一脚踏空就跌落进去了,幸亏井里没有水,要不然真的是命悬一线了。又有一次,姥娘去鹿泉赶集,由于天黑沿着铁路往回赶,结果被铁路上的枕木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倒,胳膊摔在道轨上把胳膊摔折了。</h3> <h3>  由于姥娘年轻时左眼睛被炸瞎,到年长一些,神经又带坏了另一只眼睛,于是姥娘成了盲人。可是姥娘天性爱干净,就这样瞎着双眼,家里的活儿一点也没让人帮忙。自己的衣服和姥爷的衣服洗的依然那么干净。姥娘还自己擀面条,最让人佩服的是姥娘切出来的面条宽窄均匀,你就想象不到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居然还能有如此刀工。姥娘还能炒菜,自己摩挲着将菜洗好,切好,然后在菜锅里倒上油,闻着油味儿,然后有条不紊的放入花椒,菜,咸盐,菜炒好以后再将菜倒入碗里。真的佩服她老人家,其实能做到这些都是因为她辛勤的原因。最让人惊叹的是,姥娘打扫院子,她蹲在地上,然后挪动着拐棍,每扫一笤帚,就往前挪一次拐棍,然后笤帚扫到那里,扫出来的院子是相当的干净。屋子里的座椅板凳,姥娘都是擦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你不知道姥娘的眼已经失明,你都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失明老人打整的家。</h3> <h3>  姥娘一生尽是为人付出,姥爷弟兄七个,六姥娘去世的早,膝下三个舅舅一个姨姨,加上母亲姊妹兄弟五个,两大家人的缝补都是姥娘一个人来完成。姥爷体弱,有什么好吃的,姥娘一口也舍不得享用,都全让姥爷一个人独享了。</h3><h3><br></h3><h3> 姥娘还相当节俭,一分钱都不会乱花。从姥娘家到我们村有二十多里路,那时候汽车相当少,半天都等不来一辆,于是姥娘就会迈开她的小脚,硬是多少次用脚量完了通往女儿家的路。你可以想想,一个裹脚女人走那么远的路,脚的感觉!</h3><h3><br></h3><h3> 姥娘没有文化,可是记忆力却非常了得。姥爷看过的书,给她讲过几遍之后,姥娘就能把故事复述上来。而且家里的亲戚,还有母亲等人,以及我们这辈儿孩子们的生日,谁谁是那年生的包括时辰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那年那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姥娘都把这些刻录成硬盘一样刻印在脑中了。可是岁月终究会摧残一切,在她晚年精神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些记忆都被淡忘了。</h3><h3><br></h3><h3> </h3> <h3>  又过了几年,还是由于姥娘眼睛带坏神经的问题,姥娘的精神出现问题了,开始不分白天黑夜,这其中与她长期失明也有关系。可是每次去看她,一喊到“姥娘”时,她就会伸出双手来寻找我,大概我是她老人家唯一的外甥的缘故,她会攥着我的手问东问西。每当要离开时,她都攥着我的手舍不得我的离开,我走了很远了,她还像一棵落去枝叶的老树,在风中摇摆着她布满青筋的手。</h3><h3><br></h3><h3><br></h3><h3> 在我结婚后的几年,还将姥娘接到家里住了几次,可是姥娘一年比一年显得老。终于在她老人家八十多岁高龄,她走完了她灯尽芯灭的一生。她的一生,可以说没有享受过什么福分,她用她的坚强,要强,勤劳谱写了她的一世。这就是一个小脚女人的平凡一生。</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