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在移植舱内的日日夜夜（回忆录）

zhouyulin

　　当我写下这篇移植舱内的生活手记时，是在难以磨灭的内心揪痛过程中完成的，因为这是一段让我不堪回首、不忍回顾的艰辛苦难日子，在我的心灵深处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但使之成为一篇文章的目的，不是去为了品味这段煎熬的过程，我想让它能对今天拥有健康的人们带来些许思考及启迪，期颐正视、珍爱自己的生命。同时通过自己的亲身感受，掀开移植舱内的神秘面纱，对身后的血液癌疾患者及病友们消除对移植的不安及畏惧心理，能够起到些许鞭策、鼓励！

身患癌疾之前，曾经拥有的健康体魄（身后是世界仅存的傈僳族原始风貌维西同乐山寨）

• 曾经健康的自己（身后是达摩祖师曾经面壁十年的藏传佛教圣地维西达摩祖师洞）
  

　　8月23日是我移植进舱的既定日期，早上九点开始主管大夫向我交待了干细胞移植的可行性、必要性及该病区高效的移植成功概率，同时也交待了移植过程的注意事项及可能会发生的不可抗力的意外风险，当完成事项签字后，我的心情也跌落下来，本来对于干细胞移植我是翘首以盼的等待了一年，并且获得了插队进舱的机会，但近几天来我的心情总交织在忐忑及期盼的矛盾之中，虽然我的大脑曾无数遍告诫自己要坦然面对、从容进舱，可面对生命转折点的时候，我并没有潇洒地解脱自己的心境。

大约上午十点半左右，我和妻子按响层流洁净病区门铃，一名穿隔离服，带着口罩看不清面容的护士开门领路让我走进第一道房门来到洗浴间，“毫不留情”地叫我脱光衣服跨入早已放好药浴液的浴池中，幸好妻子在场配合护士一起为我擦浴，不然单独面对护士真的要让我羞红了脸。哎！前天剃头，昨天洗澡，今天又药浴，忽然有种俗家弟子沐浴净身皈依佛门的感觉，洗浴完毕穿上消毒衣裤及戴头帽、套上无菌隔离服跨入另一道门，领路护士在身后扶推着我的双肩疾步走向幽长洁净的层流通道深处，此时感觉自已更像一个被押赴牢狱的囚犯，心情也万分沉重起来，我回眸望了一眼，看见爱人被隔阻在通道的隔离门外，头贴着玻璃窗凝视着我渐远的背影，我的眼眶刹那间湿润了，这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分离，此时此刻让我进入移植舱的世界里，我的内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感觉自己懵懵懂懂的被领路护士推进舱里安排在108床，然后开始交待我各种事项及如何使用舱内生活用品，紧接着就给我picc管换药，这时护士可能注意到我凝重的面容，换药过程中和我聊起了轻松的话题，我感觉内心舒缓了不少，在我侧脸的瞬间看到爱人已站在探视窗外面带微笑向我招手，此时似有一股暖流涌入心底，心情也开始放松下来，凝重的表情也逐渐消褪了。换完药后护士接着就给我输上了液体，瞬间一上午的时光就耗费过去了，妻子忙着回去做午饭了，从今天开始，我的每餐都要进食高压消毒的饭菜了，并且要在规定时段内准点送餐。

此时我的心态已完全平复下来了，我不仅暗自责怪起自已过于慌乱的心情，我知道我被近段时间关于骨髓移植的各种不良信息所困扰了，总是听到些移植舱内如何痛苦煎熬，不死也脱层皮，甚至有个别患者临阵惧退，放弃移植，再加上早上主管大夫还交待了不可抗力的意外风险后，在进舱的时刻我确实被吓到了。但现在心情平静下来后连我都想嘲笑自已，平时的坚韧信念哪里去了，遇到困难及挫折就想退却，虽然移植过程很煎熬、很痛苦、甚至可能有意外风险发生，但绝大多数的移植患者不是仍然义无反顾走向移植之路？因为路只有一条，就算布满荆棘你也必须别无选择地跨过去，只有趟过荆棘、跨过险阻，你才能看到一片新的天地！这时我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一段诗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沉舟的水道旁仍有千万船夫迎着险阻，扬帆驶过；枯萎的病树前头万千林木照常茁壮成长，葱郁如春……以诗喻人，此时很贴切地对我们选择走向抗癌移植之路的病友们是最大的鼓励及鞭策！

既然是必经的一道艰难坎途，也别无捷径可寻，那就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来体验我后续舱内的生活了。

108床将成为我进舱后治疗及生活的空间

幸好透过探视窗可以看到外面世界

进舱后的治疗序幕拉开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在舱里安居了，这既是我体会磨难的过程，同时也是我获取重生的希望。

当我把自已心态安稳下来时，我觉得我应该能战胜困难，渡过舱内的每一天，当然最初的这几天我感觉到有点不适应，配合医护人员做好治疗是没问题，但生活过程却被动束缚了，一日三餐按规定时间完成，起居二便要计量、计次及做好自测尿Ph值，洗脸洗脚分别用灭菌过的不锈钢盆及毛巾，做到一天一换。眼耳鼻每天做一次护理，口腔及肛门每天做两次护理，每晨抽血化验血常规及肝肾功电解质测定送检一次，每日治疗从早上八点半左右到晚上十点半左右才结束。

在超剂量预处理化疗用药的前两天，我爱人选择了主管医生推荐的抗癌首选药物马法兰进行预处理治疗，马法兰是自费药，但我爱人执意要用，两天的用量就花费了五万多，使我心痛不已，但也带来了获益，治疗的时间段节约了，入舱的第四天（8月26日）上午10时左右，我就开始回输造血干细胞种子了，我比其他使用普通化疗药的病友在移植回输时间段上就提前了三、四天，并且有利于后期各类造血细胞的提前恢复，也算值了。

造血干细胞的回输在心电全程监护下开始了， 但回输造血干细胞的过程的确是痛苦，比采集干细胞时要难受数倍，回输过程中胃肠道反应马上翻江倒海般运作起来了，上口想吐、下口想泻感觉随即而来，并且咽喉部也产生了一种紧涩的感觉，体温也下降到35.1C，血压也出现了波动，护士引导我做深呼吸，同时不断监测我的生命体征，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折腾，我终于把回输干细胞的副反应挺过去了，造血干细胞种子完全缓缓地流进我的体内，并将进入骨髓萌芽生长。

回输完毕，护士对我说：“你真行，刚才我都为你紧张了，但你挺过去了”。是呀，是挺过去了，但这才是我在舱内遇到艰难的开始，我还要挺过去困难还有很多。

我感觉自己就象这辆车，行驶在充满险阻的路上

希望我能向图中之人越过这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只有奋起攀越，登顶后才能看到希望

　　但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从8月27日开始我在舱内的苦难历程一日变得比一日深重，让我真正感受到进舱后经过马法兰超剂量预处理化疗后，在清除杀灭骨髓内残留肿瘤细胞的同时，也同时打击了我的造血系统及免疫功能，其最明显的严重消化道反应首先使我深深体验到其十足的威力。

我不知道其他病友在舱里接受马法兰预处理后的感受是怎样的？但对我而言，是一种暴风雨突然降临般的感受，8月27日凌晨5点护士进来给我做各项护理时，我感觉自己配合一下护士都那么吃力，感觉身上的力气突然瞬减，浑身无力，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充斥着全身。早晨8点时超声科大夫为我做了床旁胸、腹、消化及泌尿B超检查，确认我重要脏器暂时没有大的问题。随后保洁工作人员送进来妻子做好的早餐（稀饭），可我已经吃不下去几口了。也就是从今天开始，护士每天为我加输了营养液及泵上脂肪乳，每天的输液量从早维持到晚。

我感觉自己胸骨后有种灼痛及梗阻感，但并非心绞痛的症状，这是一种食道粘膜受损的感受，胃肠也开始不定时的隐隐绞痛，立马需要解大便的刺激出现了，腹泻开始每日折磨我的身体，并逐日加重。

一日三餐开始形成一种负担，因为我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见到饮食就想恶心及呕吐，妻子每天变换着送来大米粥、小米粥、烂面条、鸡蛋羹及水果汁，我只能强迫自已勉强吃上几口，因为我不能让妻子伤心，我要让她觉得心里有种籍慰我还能每餐吃点东西。

躺在床上也感觉非常受罪，怎么躺都不舒服，翻个身还喘大气。舱里挂着液晶电视，可以看到几个闭路电视节目，可看不了几分钟就头晕眼花，只好关了电视。拿起手机勉强浏览一下，在我中专同学的医士五班群里，突然发现班委成员写了一章关于为我组织二次捐款的美篇在微信群里格外醒目，我撑起精力打开细读了一遍，我的眼眶即刻充满了泪水，从入舱前到现在，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被泪水感动，为了完成这次造血干细胞移植，单位同事也为我组织了再次捐款，我们夫妻双方的亲人及朋友等已陆陆续续转来各种筹款，爱人的同学知晓我患此癌疾后，也纷纷解囊相助转来了捐款。病魔无情，人间有爱，在博大之爱的感动下，我噙着泪水，用尽精力给班委成员回复了诚挚的谢意并要求终止捐款行动，因为我怕今生都回报不了这份恩情，但班委成员拒绝了我的请求，但我也已经再无力气和班委成员作争辩，我已经阻挡不了这股爱心洪流。

在舱里的后面日子里，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这是一个必须等待的过程，我要等待经马法兰预处理化疗后对各项血细胞的彻底打击，这种打击就是要把原来存在于骨髓及外周血象的各种细胞（特别是白细胞胞）消灭到接近于“零”的状态，然后让植入身体的干细胞重新萌芽、分化成新的各项造血细胞，重新激活骨髓功能及重建免疫功能。

等待“零”界值血象到来很痛苦、孤独、无助及无奈，感觉挺难熬，在艰难的支撑过程中，很多人发来信息关切地探问我身体情况，可我已经再也无力回复了，手机消息提醒及电话铃声也被我调成了静音，因为我已经接受不了这份打扰。

经高压灭菌后送进床旁的稀饭已经难以下咽

对症治疗及营养支持已经双管齐下输入体内

除了经picc管可以保持液体通路外，已无血管可用

　　在痛苦无力的挣扎及煎熬中，我多么希望我的血象尽快掉到最低点，可我的血象好象和我玩起了“游戏”，特别是以白细胞为代表的粒细胞系，它就是不肯快速降下来，好不容易降下来了又反弹式的升回去了，这样折腾了近一个星期，到9月1日这天，我的血象终于“屈服”了，白细胞掉到0.02，血小板掉到25；9月2日的化验结果，白细胞继续跌到0.01，血小板早晨下跌到12，下午跌至4，9月3日白细胞继续维持在0.01水平，中性粒细胞及淋巴细胞等也呈现了“零”数值，这虽然是极其危险及危重的血象指标，但达到了舱内预处理的目标及结果，算是胜利了一小步，下一步就是等待移植在体内的干细胞萌芽分化成新的各类造血细胞，激活骨髓功能重建造血系统了。

但是当各项血细胞降到最低点，甚至出现“零”计数时，我在舱内的痛苦经历也达到了极点，身体已虚弱至极，每天护士对我进行两遍的身体护理让我感觉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舱内共有两张病床，住着稍后我许多天才进舱移植的和我同患一种疾病的一位老大哥，连续多天，我没有力气和他交流一句话，手机放在床头边也好多天无精力去打开浏览一下，胃肠道的反应持续加重不见丝毫缓解，恶心、欲呕的感觉充斥着整个清醒时刻，一日三餐妻子送来了全流质的稀粥，我要酝酿半个小时力气才支撑自己坐起，用坚强的毅力迫使自已勉强喝上几口，但胃里才喝下去几口粥，立即就反射性刺激到直肠及肛门反应，腹泻的刺激症状瞬间逼来，拉肚子的频次就这样增多了，每天的水样便频率达到了七次以上，大夫让我每日三次加量服用蒙托石散，但对于胃肠道粘膜严重受损的我，服下这些药已毫无济事。

由于血象指标的“零”维持，机体已完全没有了免疫力，虽然舱内是一个无菌的空间，但我知道当我丧失免疫力时，平时正常寄生在呼吸道及消化道的菌群肯定会立即起来造反的。果不其然，9月2日傍晚开始，我就开始出现低烧，次日上午体温就上升到38.9C，妻子在探视窗外安慰我，告知我其他的移植病友也出现发烧经历，让我不要担心，并且告诉我女儿明天上午就乘飞机到天津了，鼓励我一定要加油、挺住！

我的主管大夫是一位很负责任及耐心细致的医生，他给我阐述了移植过程中发热是一个常规因素，让我解除顾虑，同时积极给我完善相关检查，并做了血培养。并及时使用美罗培南、卡泊芬净加强抗细菌及抗真菌感染，同时让我加服美林退热剂控制发热，我的体温终于逐渐恢复了正常。

体温终于降下来了，感觉些许松了一口气，但自己也处于一种奄奄一息的状态，要不是每日静滴着脂肪乳及营养液维持着生命，这几天喝进去的那几口粥过不了一小时都吐了出来，我拿什么活下去？但我不想告诉妻子这些情况，因为她在舱外一直担心着我的身体，如果让她知道我在舱里更多的糟糕情况，孤独无援的她会顶不住这莫大的精神及心理压力。

在这倍受煎熬日子里，我感受到了活着的痛苦，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连动弹一下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我多么希望自己沉沉的睡过去不要醒来，这样至少可以暂且解脱一下痛苦，但入眠后的自已在梦境里也似乎不太平静，总会做一些惊悚、离奇的梦，梦与身体是息息相关的，梦里的我总会伴随出现饥饿难忍的场景。“这天晚上，梦境中我爬上崎岖山路，来到一个乱石横陈、荆棘丛生、风萧凄凉荒坡上，看到一群似曾相识，又觉陌生的人在荒坡上吃饭，我饿极了，拿起碗满满盛了一大碗米饭正准备狼吞虎咽，却突然发现妻子就站在我身后注目着我”……，我瞬间惊醒了，要不是妻子的出现，在梦里我可能和一群孤魂野鬼为伍了，此刻我再次感受到了妻子在医院外面的提心掉胆，甚至在睡梦中都还在为我担心及牵挂，感受到了牵手一起的两颗心，在召唤着我回家，召唤我回到她的身旁。

我一定要挺过这道难关，一定要越过这道坎，我一定要用坚强的毅力支撑起我一息尚存的生命，我有耐心及信心等待我的造血干细胞的尽快萌芽，重建造血系统，我一定会获得重生，舱外的世界里，我的同学、同事、家人、亲戚及朋友们正期待着我平安、顺利归来，这是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我一定会看见清晨的曙光。

舱内超剂量的预处理目标值达到了，白细胞终于跌落到最低点，很多分类细胞检测为“零”

血小板也持续下跌，同一天内由12骤降到4，绝对禁止活动的指数，但愿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我相信自己定能看到黎明升起的太阳

　　9月4日早上女儿飞抵天津，在中午送餐及探视时间的封闭的玻璃窗外，我看到女儿和她妈妈一起正在窗外向我招手，我内心很激动但也很矛盾，激动的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刻，见到了我的女儿，隔着探视窗我们一家三口在天津团聚了；矛盾的是我此刻以这样痛楚不堪的病容去面对女儿，我怕女儿承受不了这般刺激。果不其然，当女儿看到我这幅不堪目睹的病容后，她难过地转过身哭泣了起来，这就是悲喜交集的真情写照。

但女儿的到来，也给我带来了好运，就在当天上午，血细胞分析显示：白细胞悄然变成0.04，这是一个好兆头，提示着回输入体内的造血干细胞种子已经不在沉睡，开始萌动发芽了，虽然血小板及血红蛋白仍然非常低，但主管大夫已为我预约了红细胞及血小板，并且从昨日开始每日注射一针重组人血小板生成素，所以我对自己的造血重建充满希望。

虽然我仍然喝不了几口粥，食管梗痛及胃肠道刺激症状持续存在，腹泻次数也丝毫未减，依然痛苦无力地躺在病床上，但只要造血干细胞种子继续发芽、分化，生成各类血细胞，一旦造血重建走向恢复，眼前的痛苦及磨难，是斗不过我的坚强意志的，必将离我而去，胜利终将属于我。

当我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一切时，每日一检的血细胞分析连续数日都给我带来了小惊喜，我发现我的白细胞以每日0.6的数量在向上递增，到9月9日这天，我的白细胞已上升到2.33，其它的分类细胞也从“零”开始回升，在间断输入红细胞及血小板数次后，我的血红蛋白及血小板计数也有了明显提升。并且惊喜连绵，我的肾功能也明显扭转，尿素氮及血尿酸也恢复到正常值，顽固不降的肌酐也首次突破最低点，降到了116.1umol/L，当日还复查了床旁B超，提示脏器情况尚可，探视窗外的妻子及女儿也通过对讲电话共同分享了这份喜悦心情。虽然相比较其他舱内患者而言，我的恢复情况还不及他们，但历经十余次疗程住院化疗的我来说，我的造血重建能达到这般效果，我己经非常知足了。

基于白细胞计数的不断上升，从9月10日开始，护士停止了对我眼、耳、鼻、口腔及肛门的护理，不知不觉中，我的食道梗痛也消失了，胃肠道的刺激症状也缓解了许多，9月11日我请求主管大夫停用了脂肪乳，腹泻次数也逐渐减少，到9月13日开始腹泻也减少至每日一次了，提示我的食道及胃肠道粘膜已经开始修复，粥水也能多喝几口了，感觉也慢慢有了些许力气，苦难深重的日子渐渐熬出头了，我拿起手机逐个开始回复个别同学、同事及亲人、朋友早些天对我的问侯，向他们报一声平安！

我感觉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心情也一日比一日愉悦起来，虽然这期间我的血象计数几次出现升降波动，也再次发生两次发热现象，我的血培养报告提示我并发了细菌感染，但这些对我来说只是小插曲了，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在这国内顶级的血液病专科医院里，我已完全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了主管大夫。

就在9月15日的早晨查房时，我的主管大夫告诉我可以出舱转普通病房了，我真的别提有多高兴，立刻把出舱消息电话告知妻子及女儿，让她们尽快来接我出舱，我终于要离开终日被摄像头监视下的移植舱，离开这监狱般封闭的千层洁净病房，11：30分，我幸福地坐上妻子推来的轮椅，结束了24天难以言表的舱内生活，大口地呼吸着舱外的空气，驶向普通病区。

造血干细胞种子终于萌芽了，我的各项血细胞计数开始回升，提示造血重建功能开始恢复

终于告别将我毫无隐私地监控了24天舱内摄像头

再见了移植病区，再见了移植舱

　　从舱内环境转移到舱外世界，我感觉自己从禁锢之中解脱出来了，既使自己还未出院，但我感觉已开始回归到充满生活气息的社会环境中来了，下午妻子用推车推着我去放射科做CT检查，当从熙攘的人流中穿过时，那久违的噪杂声音此刻却变得这般悦耳，变成了充满社会节奏感的动听“乐律”。虽然出舱后的当晚我又再次发烧起来，体温也达到38.9C，折腾了一晚上才退烧，但内心却始终是愉悦的。

我在普通病房继续观察及支持治疗了一周，各项复查的指标中除了皮质醇较低外（可能与长期应用激素有关），其余检查指标均较为满意，与疾病特异相关的M蛋白进一步降低，血象明显恢复并持续稳定，进食量也明显增加，睡眠及精神也明显改善，感觉身上也有些力气了，每天傍晚时分，在妻子及女儿的搀扶下，我都可以到医院外的环境缓慢散步了。

因为身体状况开始明显恢复，在每晚9：00以后，等同病屋的病友们开始入睡时，躺在安静的病床上的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开始重放起移植舱内的每个日日夜夜时，我突然想起我入舱时曾写了四个晚上的舱内日记残稿还静静的躺在手机文稿中，我要不要续写下去呢？我在内心反复问询自己，这正如我在开篇时描述的心情一样，写下去是回忆过程中一种犹如揭开伤疤的撕痛，放弃吧，又觉得应该留下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经过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提起最大勇气，强捂内心伤痛续写了辛酸难忘的舱内生活。

9月23日上午，当留置在我体内37cm长的picc管从我的右上臂贵要静脉缓缓拨除后，长达一年之久、共计15个月的抗癌历程终于暂且告一段落、划上了一个句号，今天我出院了，一段艰辛苦难、饱含辛酸、充满沧桑、不忍回顾的历史经历即将成为过去，把它放入时间的记忆中尘封起来吧，我不想再去品尝这段伤心疲惫的岁月故事，我想家了、我和爱人的心此刻早己飘向那遥远的香格里拉，飘向遥远的家乡维西……。

躺在舱内的我虽然很煎熬，但却被爱心笼罩着

舱外我的爱人无论处于任何困境及压力下，面对着我，她永远都笑得那样灿烂美好

人生源于感悟及知足，相信就如这家乡满山遍野开放的红杜娟一样，花团锦簇、幸福满满

　　很庆幸我们生活在科技飞速发展、医学快速进步的时代，使我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如果回穿时空隧道倒退十余年，患上恶性血液系统疾病多发性骨髓瘤，我还会有重生的机会吗？

感谢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淋巴瘤诊疗中心我的主管大夫及科室团队，是他们精湛的医疗技术水平及祟高的职业道德情操挽救了我的生命，使我真正重获新生。

感谢陪同我一路走来饱经风霜雪雨、承受巨大身心压力的爱人，在她的执着坚持下给我选择了一条正确的抗癌之路，用不离不弃的精神、用为爱坚守的恒心为我筑起战胜病魔的坚固防线，在无论多么艰难困苦的时刻，她都能为我绽放出温馨的笑容，洋溢着乐观的心态，激励着我用满满的信心与病魔搏斗！

感谢我们的同事、同学们，感谢亲人、朋友们，对我始终如一的牵挂、支持及无私的爱援，犹如一道温暖的港湾，用一次次的感动诠释着“病魔无情、人间有爱”的真谛，是一份今生难以回报的深海恩情！

在人间大爱的面前，我深切感受到生命不只自私地属于我自己及家人，生命的延续还属于给予我关爱的所有爱心群体，也许重获新生的我，人生之程还是很短，可能只有三至五年，或许七至八年，但“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会为爱我的所有人努力地活着，并且要活得有质量、有意义，活得有精彩！

不管将来会遇到怎样的磨难及打击，我会让我的生命犹如扎根岩缝的翠竹苍松般具有坚韧不屈及顽强刚劲的气质，正如清代郑燮的《竹石》一诗所言：“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让我的昨天永远的成为过去，不再为此而痛苦回首，让自己脱胎换骨吧！“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让我的人生就从今日作为起点，以慷慨潇洒、积极乐观的精神风貌迎接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