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我在35年庆的那一年 ～

温化平

        国庆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举国上下都在欢庆共和国的70华诞，一曲《我和我的祖国》唱响大江南北，此时我写下我在35年前的事儿，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然，细细想来这是一段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中最引以为骄傲和自豪的，写下来，合我自己的时宜。要说也早有想法，一直没写完，还真不是因为想为人低调，而是怕被人猜出年龄，原是不吝的，这几年还真的是在乎起来了。其实这就是鸵鸟钻沙，都说了是77年高考进的大学，就算你当年是少年天才，如今也迈出了青年和中年，何况俺还插过队，归来入学时早已经不是少年了。

         走过了年轻的岁月，往事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电视新闻摄影专业毕业后留校当老师，我心里其实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到一线当新闻记者才是我追的梦。但随遇而安也是我性格的一部分，说不上欢天喜地，就是接受了分配，当起了老师。很快就发现，当老师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没有教学任务时，可以到中央和各个地方电视台去工作实习或曰教学实践，而且实习的范围还不拘于电视新闻这一行。

         很快我申请来到央视纪录片组，当时组里拥有了中央电视台最强最优秀的编导摄阵容，我很快就跟着他们上了井冈山。当时《井冈山》摄制组由纪录片组组长冀峰带队，有著名的纪录片编导李绍武先生，张文达先生，著名的纪录片摄影胡铮先生，韩建群先生，用今天的话说那就是一豪华阵容。在这样的一个组里，我呢，刚毕业的，只能当个摄影大助。不过大师们还是很信任学院过来的年轻老师，把关于纪录片的整体设计和影片结构交给了我。和央视纪录片大师们在山高林密的井冈山里钻了几个月，大型纪录片《井冈抒怀》在伟人诞辰100周年的那一天播出。同时还有副产品很快一起蹦上银屏， 描绘井冈山风光的电视散文诗《这山，这水，这森林……》；人物纪录片《老战士画家》，在那一段时间，我接触和参与制作了不同类型的纪录片，爱上了纪录片，也准备好了以此为日后教学实践和科研的主攻方向。

        完成了井冈山系列后，人物纪录片《服装设计师陈富美》就是下一个选题。非常幸运和我同班同学王桂华共同完成，我也第一次在央视上岗编导摄。这个片子的主题本来是要介绍陈富美作为归国华侨回国后的生活，但在采访时，陈富美女士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她神情飞扬地向我们介绍了她的服装设计理念，国外的服装设计趋势，尤其是呼吁人们要大胆地去追求美，大胆地去理解美，大胆地去发掘美。她是第一位在国内出版服装设计方面的书的作者，这本书深入浅出非常实用，一再重印，卖数可观。放在当时的大背景，她的设计美丽大方，都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款式。那个时候的局限，人们还不太敢直面“美”这个话题，也不太懂这个话题，就算有人想说道说道，也是怀抱琵琶半遮面。我们一商量，决定改主题，就把节目的重点放在了她的服装设计上。创作期间我在脑子里无数次出现这部作品的合成影像，总有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入画娓娓道来；总有一个柔美清朗的声音入耳如小桥流水，入画的是陈富美女士，第一人称的解说来自我的同学杜宪女士，就是这样我找到了本片声画的最佳组合。 那真是天作之合，至今回忆起来都那么妥帖到位。片子在三八妇女节那天晚上播出，人们大概是第一次在电视上完整地看到服装设计师的故事，第一次看到由电视上的人物展现出的不同风格的服装服饰，在赞叹喝彩的同时，还有收获了设计师引导，如何打扮，如何搭配，如何协调等等基础知识， 第二天一上班就收到了很多好的反馈。

        几乎没有间隙，我就和纪录片大师童国平先生开始了新的创作。那是3月的一天，窗外柳絮飞满天，我和老童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铁人王进喜，聊到当时某些人对大庆有些微词，弄得一个老牌名企有点灰头土脸的。我认为其它因素我不懂也不评，但时代是需要一点精神的，像王进喜这样的普通工人，用自己的生命，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是应该得到我们这个时代的尊重。聊着聊着就起劲了。老童问我，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看看资料，台里有关大庆有关王进喜的资料多着呢。我知道，童国平先生常年在大庆采访，手头也有大量的资料。当我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些拍大庆拍铁人的素材时，心里萌生一个想法，为什么不用这些素材编出一个关于铁人的片子呢？我的想法和老童一拍即合，多年采访大庆多年采访铁人，他深深地被他们感动着，也遗憾没有为王进喜作一部片子，他只是没想到我这8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也会对此感兴趣。我们说干就干，就写铁人王进喜，老童为本片取名为《难忘的创业者》。片子顺利在五一劳动节的前一天晚上黄金时间播出。那一夜，我彻夜未眠，一是感动于王进喜的事迹；二是不知播出效果如何，终归还是怕观众不接受，那时大街小巷都唱着让世界充满爱，这种普通人的片子会不会被接受；三是思考着这次的创作，没要现场拍摄，用足了现有的资料，能不能做出好的纪录片。那时五一是一天假，回来上班后，反馈来自天南海北各行各业，人们仿佛又闻到了那久违的气息，很多石油人为此留下的热泪。由于本片的成功，大庆力邀我们再接再厉，用今日大庆更好的成绩向建国35周年献礼，可老童把眼光放到了更高处，他决定要用中国石油35年来的成就向国庆献礼，由此产生的一部三集大型纪录片《华夏石油赞》。

         这回我是以编导身份和央视纪录片大师老童和小童合作。在编辑这部纪录片时，我们的共识就是不想让这部片子变成一个简单记事本或者编年史，我们一直在努力想方设法让片子出彩，让观者能感到心灵的震动。当时胜利油田有一段关于1983年4月群力压住井喷的现场画面，画面上的每一个钻井工人都被黄泥浆浇透，还个个奋不顾身冲上前去，试着用各种工具堵住井喷口，保住这口油井不着火，保住在场所有人的安全。这很容易让人们想起铁人王进喜跳进水泥池子用身体搅拌水泥的画面。我和老童小童反反复复地看那些素材，几乎同时在脑海里涌出人民英雄纪念碑四周的汉白玉雕像，产生了这些普通的钻井工人就像一尊尊“雕像”的想法。反复地推敲，反复地观看，反复地研究。记得当时在剪片的最忙时，用清晨、用夜晚我到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去，一遍一遍地瞻仰抚摸着那些汉白玉雕像，一遍一遍地用心灵倾听那些历史的回声，最终找到了感觉。 于是在影片中用了这些素材，特技定格，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汉白玉石雕的对比重叠，加上解说，再配上一段无伴奏和声，完成了这一段能撼动人心的影片片段。

“1983年4月，胜利油田发生了一次强烈井喷。井喷以140个大气压、每小时一万多方的流量，向外喷射，刹那间地覆天翻，危急万分。井内咆哮的天然气，就好像埋在井口的千吨炸药，万一碰上火星，井场将变成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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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们是否想到过危险？想到过个人安危？也许在井喷之前议论过它的危险，也许在战胜井喷之后，回想起来后怕，但此时此刻他们什么也来不及想，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压住井喷，保住油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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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惊心动魄的井喷战结束了，可我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它不禁让我们想起那些为社会主义建设，为新中国诞生而英勇献身的先驱者。

我们的雕塑艺术家把他们的光辉形象铭刻在历史的丰碑上。今天我们亲眼见到了建设者们以自己英勇无畏的行动塑造了自己的形象。

这一尊尊活的雕像，将永远地铭刻在我们心中。”

……30多年过去了，这段难忘的创作经历，这段难忘的画面，这段难忘声音还总是在脑海中出现，余音绕梁早已不止三日了，已经成了永恒的记忆。

        当我们的纪录片最后的混录在棚里完成时，已经是黎明了，音乐编导在送我出棚时，依然还沉浸在创作的兴奋中，分手时，只有一句话，“这样的合作真来劲儿！”我也觉得是！​

        也许是生长军人家庭的缘故，我的基因里还真含有英雄情结，骨头缝里还真是崇拜英雄，尤其是这样的英雄。那天在电视上，听到一位著名导演访谈，她应邀到国外导话剧，同时也和同行交流探讨，在探讨导演意识时被老外问道，你有心目中的英雄吗？你最尊敬的英雄是谁？她一时语噎，不过倒是反应很快，同样的问题问回去，老外并不觉尴尬，立刻就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英雄，反而弄得导演自己尴尬。最后导演说，一个民族怎么能没有英雄，一个民族不可以没有英雄！之所以对这段对话印象深刻，大概就是共鸣吧。眼下很多人可以任意污化英雄，一次在有人污化抗美援朝志愿军时，想到老父也曾是志愿军，也曾在前线浴血奋战，这回倒是“揭竿而起”，但是不过两句话就败下阵来。虽无力还击，内心还是很抗拒的这些言论的，所以我拍王铁人，我拍华夏石油赞，我就觉得他们就是那个时代也是这个时代的英雄，他们用普通人的奉献谱写了一曲又一曲的英雄赞歌。

        片子送审和准备播出时，纪录片组组长冀峰先生把组里分到的唯一的一张国庆典礼的全流程演练票递给了我，至今我都记得当时接过那张票时手的颤抖，心的激动。那天夜里，在观礼台上，看着人民军队的宏伟雄姿，看着战车的铁流滚滚，看着群众游行队伍的欢腾在面前展现，视听的撞击，心灵的震撼，真的是很难用言语形容。到今天写下这些文字，脑海里还荡漾着那晚的激情。也想起了1955年，那一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授衔换了新军装，我父亲作为军事学院方队的执旗手，和那些跟他一样走过战争的解放军军官一道，在同样的地方接受了毛主席的检阅。那是父亲一辈子的骄傲，也是我们一辈子的骄傲。

        改革开放，我也曾在这大江大河里游过泳，划过船，但后来上了岸，成了看客，看潮起潮落，看云聚云散，从此所有辉煌里再也没有了我。

       当年我在国外决定改学计算机时，和当时美国广播公司(ABC)的节目宣传推广部主任，我85年在那儿访学时交下的好友琼斯女士有过一段对话，她说，电视电脑最终是要走到一起的，你的改行将来可以更有作为。听着很美，可我知道从此远就离了电视，对纪录片的热爱最终也没有变成一种坚持，一种执着，一种追求，说起来也是半途而废了。我父亲的一位老战友，得知我到了国外，还在打晃时，写信给我，直言要是找不到合适自己的工作，不如回国服务。可我最终还是把自己变成了计算机工程师，而此时电视和电脑已经完美结合了很多年了。

        在70周年华诞时，回想35年庆时的事儿，说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人生百味，毕竟我把最好的年华留给了我喜欢的事业，我不后悔。只是如今无论取得什么样的成绩，都再也没有了那时那种满满的成就感。人，有的时候是需要一个能展示自己的平台，那时，那个平台好大哦！​

                           2019年09月25日家中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