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楚天南雁

【楚天南雁】我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楚天南雁讲述草根人的江湖故事（十一）

该故事由马先生讲述，楚天南雁记录整理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里，​这个村虽然有几百年历史了，但是也没有出过什么出息人。狭隘、闭塞和愚昧使村里人眼中只有眼前的利益，今天争点田界，明天抢占水源。过去马二偷了马大家里的鸡，现在马四又砍了马六山中的树。为了丁点好处，可以大打出手，吵来骂去，完全不在乎和顾忌是一个祖宗下来的马家人！

最令人气愤的是，个个家里都要生儿子！生了儿子就扬眉吐气，大有几十后这江山还是我家的豪情。有儿子的家庭就可以藐视没有儿子的家庭，那些没有儿子的家庭，走路都有点小心翼翼。

我的父亲是个浪荡之徒，​青少年时代游手好闲。因为我爷爷是乡镇干部，在一次工作中死亡了。为了安抚孤儿寡母，政府还是照发每个月工资。我父亲是一九六四年出生的，爷爷去世时，他正是少年。奶奶溺爱他。每次都给他不少的零花钱，那个时代在我们这样的山村里，能够有现钞大洋揣在兜里，腰杆挺得直，喉咙喊得粗。身边一班狐朋狗友，吆喝喧天，偷鸡摸狗，胡吃海喝。那时乡间土酒多为酒精勾兑，喝一回醉一回，就把头脑烧得宝里宝气了。

我母亲是一个很贤惠有家教的人，但是太守旧太软弱了。从嫁给我父亲起，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父亲对母亲动辄就打就骂，仿佛猪狗一般。父亲后来被亲戚介绍到铁路工务段当了一名养路工，也不是正式编制，就是下力吃苦的那种。但是薪水对于我们这穷乡僻壤来说，还是相当可观的。

我父亲从小好吃懒做，怎么吃得了这苦？可是“铁路工人”的身份，和不菲的薪水对他而言，却是无论如何舍不下的。所以就忍受着工班长的责骂和工友们的嘲笑，偷奸使滑、死乞百赖地在铁路工务段混了下去。

父亲一回到乡下，那就地面跺得蹦蹦响，嗓门大得嚇人。一副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派头。不是铁路制服，就是西装革履，还拎着个高档提包，在村里招摇过市。特别是把几十百块钱工资甩给我母亲的时候，那副救世主的神情更是不可一世。

接下来，一群狐朋狗友肯定是一场大吃大喝，母亲做饭弄菜，倒酒敬茶，不敢有丝毫马虎怠慢，不然就是一场好打。

我小时候在村里小学读书，人聪明伶俐，妈妈教育的好，我嘴巴也甜。乡亲和老师也很喜欢我，我的成绩都是双百分，父亲对我还是不错的。他觉得他父亲是乡镇干部，他自己是“烈士红二代”、“铁路职工”，现在儿子又是可造之材，简直是名门望族，在村里格外有面子。

他总是说他们那个工班的领工员，儿子考起了中南工业大学，神气个卵样。总有一天我屋里崽崽会考到北京去读书，然后到铁路来当官，给他工作转正，让他也当个比工长还大的官，然后整死那天天给他气受的工长和领工员。

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突然从学校的楼梯上摔了下来，头部撞在台阶上翻了几个滚，落到地面上七窍流血昏迷了好几天。从此我的头脑总是昏昏沉沉，人懵懵懂懂，反应迟钝呆滞了，变成了“傻子”！

父亲暴跳如雷，借酒浇愁，抓母亲一顿暴打。他的望子成龙之梦破灭了！他从此再没有拿正眼看过我，天天念叨要再养个崽，要圆他的工长梦。村里的人也势利得很，借机臭我父亲再风光、再牛逼，也落了个报应蠢子崽！

第二年，我母亲为我生了个弟弟，仿佛当年的我一般聪明灵光。我妈妈实在受不了村里人勾心斗角的生活，也想到城里去看看有不有办法，为我诊治大脑。这个事情父亲不反对，他认为全村只有他有本事让全家成为城市人，现在又有了个聪明儿子，正好扬眉吐气、风光神气一番。

于是全家迁往了正在开发的城市。当时学校很容易进，不像现在要本地户口，房产登记什么的。 当时就在住处附近的一所学校就读 。语言是不通的 ，不能顺利的与同学交流 。城市本地孩子喜欢叫我“外地麻子”、”农民拐子”，我经常和同学打架吵架，学习成绩也不好，老师三天两头叫家长，一叫家长我就免不了一场饱打。

好不容易我读完小学五年级，老师和学校怎么都不收了，因为毕业班的升学成绩会与学校和老师的考核挂勾，他们犯不着为我这外地麻子学生去操那号闲心，担那种风险。

妈妈说要给我转校，到私立学校就读。父亲怎么都不肯，说这个儿子废了，今后要重点培养小儿子。妈妈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火，把家里的热水瓶都摔了，父亲的权威第一次受到挑战，恼羞成怒。两人扭做一团，我妈妈再也不逆来顺受了，为了让我读书，她反抗得很激烈！

我父亲被酒精泡虚了的身体，也就只能威风一时，还也许他被母亲的拼命架式吓楞了，渐渐地只有还手之力了！那一刻，我的脑子似乎明白了很多，人清醒得很，我也拿起一个板凳，去砸他的后背。父亲完全傻逼了，他感到他的世界正在被火山湮没。他夺门而逃，完全崩溃了。

妈妈带着我回了娘家，父亲隔几天抱着他那宝贝小儿子，求母亲回去。妈妈坚持要离婚，父亲再没有了以前嚣张跋扈的气焰，苦苦哀求，痛心疾首也无济于事。他们最终在舅舅舅妈的陪同下，去乡政府办理离婚。谁知道我那窝囊废的父亲，竟然半路上逃回了城里。

父亲终于知道了厉害，他隔了几天实在是有些后怕，硬着头皮又去求母亲回家。保证再也不打她，也不打我了，还保证要继续让我读书。妈妈家庭毕竟是农村人，亲戚们也纷纷来劝说，妈妈心软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叹自己命苦罢了！

我那时却清醒得很，我一下子看穿了父亲，我对他充满了鄙视和轻篾。我不再是傻子，我变聪明而且智慧了。回家后，爸爸妈妈给我联系学校读书，我就逃出家门。妈妈说，你不读书将来就赚不到钱，娶不到老婆，就生不了儿子。

我说我就是不想生儿子，所以我不会再去读书。不管如何说起，我就是不去读书，因为我不想要儿子。妈妈这一辈子也弄得心灰意冷了，说你不生儿子，我就不要孙子吧！妈妈就带着我走出家庭，进入社会打工混生活。那一年我十三岁。

我虽然没有读什么书，但是智商恢复正常了。可能原来是在父亲和学校的欺压下，智慧被压抑了，碰到了那次事件，大脑细胞又激活了。我在社会上干过很多事情，吃过很多苦，这些都省略不提了。我感悟认识到我不要儿子，是非常正确的思想。

这世界人人虎视耽耽、尔虞我诈，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我拿什么去保证我的儿子能成为丛林中的强者之王？我凭什么要牺牲他的快乐，去压迫他读书？凭什么要求他光宗耀祖？为我的自私脸面和养老生活去拼搏付出？

看着我村里我那些同龄人，凭着什么中专文凭、大学文凭在沿海城市打拼，早上8点干活 ，晚上加班到9点10点。几岁大的孩子扔给村里的父母亲，可怜巴巴地当留守儿童。我算是悟明白了！大多数人自己没出息，打工受社会压迫，就结婚生孩子望子成龙，逼孩子努力学习做个有出息的人，以为这样就有脸面到邻居亲人面前吹牛逼。结果呢！孩子长大了 ，又是打工受压迫 ，又结婚生孩子、养孩子、逼孩子，你们就这样循环往复吧！

我这种人活该就要断子绝孙！至于老了怎么办？生死由命吧！只有天知道​……

后记，马先生今年三十多岁，也有一位漂亮温柔的太太，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虽然没有在城里买房，​但是有台破车，自己经营家古方养生馆，专事腰椎颈椎理疗推拿。太太在外做点轻松的工作，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马先生是个有人情味的人，经常与我们聚会聊天，微信号也被封过几次，还被喝过茶。他似乎也不是太在意，不是太忌讳。他说我怕个毛！因为我断子绝孙！​

只为苍生说人话，不为权贵唱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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