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岁月的尘埃可以覆盖久远的时光,但无法湮灭我记忆里的故乡。<br></h3><h3><br></h3><h3>曾经长满古榕和龙眼树的故乡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那里度过难忘的童年和少年。如今它变得让我辨认不出来了。当年把故乡分割成两大半的那条国道,原来只有两车道的沙石路,如今被拓宽成四车道水泥大道了。由于改低了坡度,原先隐藏在左侧路肩下的房屋、果园露出了墙基和树干,人们的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了。而原先与路面平行的右侧房屋,现在高过了路面。我的祖屋就在国道右边,如今进屋要登上离路面高三、四米的陡坡了。</h3><h3><br></h3><h3>故乡后面是绵延的山丘。山脚下曾经是连片的农田、果园、民房和年代久远的石板路。石板路下方有一块半悬空的岩石,岩石下面是两、三米深的天然泉水井。每天清晨,村民们陆续挑着水桶到那里挑水。那个地方被村民称为“井头顶”。在我记忆里,泉水井从来没有枯竭过。即便在连续三年干旱无雨的年代里,也有涓涓细流。几百年来,它无偿为居住在山脚附近几十户人家提供日常生活用水。如今再也见不到泉水井了。一条高速公路把山脚下的农田、果园、房屋,连同这口滋养一半村民的泉水井彻底埋藏在路基下面。</h3><h3><br></h3><h3>故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兴化湾,江阴岛就在不远的海上。退潮后裸露出广阔平坦的海涂,海涂上有土条(跳跳鱼)、蛤蜊、海蛎、空菜(一种薄壳小蛤)等各种海鲜与贝类。小时候我经常与小伙伴在刚退潮的海涂上捉小鱼、洗“空菜”。如今,海涂被养殖户挖成许多养殖池,原先平坦的海涂变成坑坑洼洼。当年在海涂上活蹦乱跳的各类海鲜没有了踪迹。只有那座玲珑小巧的礁石屿—芦岛,依旧屿立在故乡不远的海涂上,默默注视着故乡的变化。那条海堤是六十年代初期围海造田时用海土垒成的。海堤后面曾经是几百亩海涂盐碱地。为了引水冲洗盐碱地,当年人民公社不惜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在故乡山后不远的峡谷修建一座水库。经过几年不懈努力,终于把滩涂盐碱地改造成能种植水稻的良田,成为远近闻名的米粮仓。如今,这几百亩良田却成了承包户的养殖池,他们把海水引进池里养鱼养虾。人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把海涂改造为良田,如今又变回原来的盐碱地了,让人唏嘘不已。小时候站在故乡后面小山坡,看得到兴化湾上片片白帆,听得见去江阴的渡口传来的轮渡起航的汽笛声。那些曾经在海天一色之处飘移的白帆,如今再也寻觅不到它们的踪影了,只有从江阴岛开发区一个个大烟囱吐出的灰白色浓烟,飘荡在兴化湾上空。那些悠长的汽笛仿佛还在耳畔萦绕,但那条通往海边渡口的小路却寻找不到了。</h3><h3><br></h3><h3>故乡朝海方向原先是一大片农田,一年四季轮番种植着水稻、小麦、黄豆、地瓜和花生。田间地头曾经有许多大小池塘。一到夏季,蛙声连片,稻谷飘香。如今故乡的田地所剩无几了。故乡腾出大片的农田,建起一座座高楼别墅。那是因修建高速公路而被拆迁农户的新居。如今家家户户都在有限的土地上盖起了新房搬进了新居,我记忆中的“佛堂里”、“蚁厝里”、“南片厝”、“大厝里”、“头座厝”,这些依次座落在山脚下的古老民居群,除了被征用拆迁而荡然无存外,留下的己是人去房空、鸡犬不见了,</h3><h3><br></h3><h3>故乡是个小村落,先祖在明朝年间为躲避倭寇侵害,从别处迁移而来的。几百年来,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艰辛开拓,才有今天的规模。故乡曾经有过大小七、八棵榕树。它们分别屹立在故乡各个角落,构成故乡一道独特的风景。树龄超过两百年就有四棵。它们是先祖辟疆拓地时亲手种植的,是留给村民宝贵遗产。几百年来,它们历经岁月沧桑,见证了故乡兴衰和变迁。像慈祥的老人,默默地注视我们成长,分享我们快乐。又像忠诚卫士,年复一年站在那里,不辞辛劳给村民遮风挡雨。然而,今天只剩下一棵老榕树了。其中两棵在大炼钢铁年代被砍掉充当土高炉燃料。还有一棵为扩建国道而捐躯。故乡的房前屋后曾经是绿荫如盖的龙眼树,枝头上曾经挂满黄澄澄的果实。每年夏季,蝉声鸣成清亮的急雨,仿佛要把故乡的龙眼林漫患成湖。小时候我那根长长的捕蝉竹竿,记不清敲落了多少成熟的音符。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我只能从记忆里去寻找它们的踪迹。</h3><h3> </h3><h3>“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这首《橄榄树》的旋律常常在我梦境里萦绕。 然而,故乡的今天,却让我感到陌生与迷茫。我不知道是时光把记忆中的故乡斑驳成遥远而模糊的画面,还是一幅新农村的田园图,让我在曾经熟悉的故乡迷失了方向。但我知道:当我怀着近乡情更怯的心情,徘徊在久别故乡的土地上时,竟然成了陌生的过客。此时的我,心里的惆怅与失落,还有分不清悲和喜,是难以用文字来表达的!<br></h3><h3> — 2019年9月22日改于融城</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