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晨

阿蒙

有大姐在老郭身边，早饭后，我的步履匆匆竟也自动调慢了频率。

好久没有静下心来认真看一眼身边的事物了。整整这四十天，除了会流眼泪，除了担心和无限放大的焦灼，还有木讷地应付眼前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我似乎被巨大的海浪颠簸着，一会儿抛入云端，一会儿卷入海底。

大姐有条不紊的工作让我安静下来。

心静了，脚步自然也稳了许多。

好像已经过立秋。

早起遛弯儿的大爷大妈们，都穿上了长袖上衣，空气中透着微寒的凉。人行匝道里，高大的梧桐树伸展着肥硕浓密的枝叶。叶子的间隙，垂下铃铛大小的果实。还不成熟吧，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梧桐还能结果子，可能也是成熟了。

孕育春夏，结出了果实和希望，当秋风渐起时，终究免不一场悲悲切切的离别。

情由心生，或者触目伤怀，亦或是胡思乱想所致。

燕子在空中迅疾地飞过。

天空并不晴朗，还没有让人耳鼻都通透的秋高气爽的舒服。有低低地薄薄的云飘，这并不影响这些候鸟的伶俐，北方是他们的家，然而寒冷将至，举家迁徙也必将是这些土著不得不做的选择。

适者生存，他们也懂得这个道理。

上午七点的太阳，红成一颗并不炙热的火球。

在薄云托浮下，她红得热烈却并不刺眼。

站在十字路口，红红的太阳就悬在我的左上方，我于是转身直视，那团红火球竟然带着一份温情，浸润进我的眼眸，然后分散到我的大脑，又百转千回着融化到我的心里，乃至我的手臂我的腿脚最后达到我的指尖。

万物有灵，此时，我沐浴在红色的光晕里，虔诚如皈依的弟子，仰面屏息，等待那一抔纯净的甘霖，点化我这愚钝之身。

以致我忘记路口已是绿灯。

脚步愈发轻快起来。

早起看到大哥发来的消息，内心的温暖还在。

他说，九九年我在太原解放军二六四医院住院，因为顽固性胸腔积液治愈不了，医院联系南京总医院求教，南京方面给了一个方案，0·1克普鲁卡因与四环素针剂注胸腔使之彻底关闭，结果治疗时医生错下医嘱1.0克普鲁卡因，这是可以结束我生命的剂量，在逐渐昏迷(很短约三分钟)过程中，我的心里只有孩子。仔细回忆自己的阅历，一切都是围绕着自已而奉献，上学为了有好的前程，对人对事也是以自己的角度去作为。我说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一定善待自己是第一，你的儿子很优秀，你的生活一定要好，诚如你讲，既然重洗牌，那么尊重现实，对自己再好更好一些……

他是我素未谋面的大哥，知道家里的情况，一直担心着我，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要比平日多百倍千倍的坚强。

昨天找到班得瑞的清晨曲，给老郭听了几遍，不知道这个家伙有没有感知，自己就置身于宁静的森林，看草尖儿上晶莹的露珠儿，抚摸绿叶缝隙里投射下来的一缕缕的曙光。

清脆的乐音让他的心安静下来也是好的。

现在，我又打开音乐，让熟悉的旋律随着已经轻盈的步子起伏。

那团红的温暖也舞动在公园里的树尖儿上。跟着我，前进，驻足，凝神，微笑……有微微的风，漾起半池湖水的波纹，呕哑嘲哳的歌声在湖面弯拱桥的台阶上跳跃，几缕柳枝也柔拂在假山一角，我突然觉得，所有有生命的存在都在随着我的心一路律动着，心动，我动，万物有知，伴我同行。

我就这样安静地前进。不说话。

有一点点美好在滋长，有一点点希望在漫延。

公园里的树，被人们刀削斧斫成他们觉得好看的模样，曲欹有致，疏密相间。于我，竟然心疼那些残枝断臂，还有依稀透出年轮的片片伤痕。

然而，它们依旧努力的活着，而且枝干遒劲健硕，枝叶向上伸展，已经是亭亭如盖的模样了。

——2019.9.22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