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愁

倚天狂笑

“楔不爆的青龙场，盘不空的谢家场”一句话足以见证昔日青龙场的繁华。解放前的青龙场，是川西平原上重要的交通枢纽和货物集散地。也是上成都，下嘉州的水陆码头。上世纪八十年代，凭借繁荣的经济，青龙镇曾跻身四川工业百强镇第三十二位。最近听说因为青龙场被并入天府新区，一条新修的大道从简阳经仁寿视高，穿过青龙场的老街，把青龙场一分为二。大道以北的房屋全部要拆迁，为了赶在拆迁之前再看一眼昔日的青龙场。趁着周末秋高气爽，回去逛了一圈。

首先看到的是这个雕塑———龙腾九天，虽然略显小气，但是仍然不失气势。它一直屹立在青龙场的场口上，守护着这一方水土的平安。

下车就看到一张张的封条和这些斗大腥红的“拆”字，难免让人心生失落和惆怅、五味杂陈。

从横街子老街口，进来几步首先看到的就是这幢邮电大楼。说的是大楼，也不过三层高而已。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这里是青龙场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书信、电报、电话，与远方的亲戚朋友互致问候、报平安，在外面打工做生意汇回来的钱，都是从这儿发出去的和寄回来的。

我人生的第一封信就是从这里寄出去的，我的第一封信是自己写给自己的。那是初中时候，语文老师布置的一个作业。要求写一封信给自己的亲戚或朋友，搔首挠头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该寄给谁，于是我把收件人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第二封信也还印象深刻，好象还让某人错失一顿卤鸭子，得到了一次吃笋子炒肉的机会。

紧靠着邮电大楼的是青龙卫生院。这幢房子十多年前就停用了，卫生院早已搬迁到新址，也升级为彭山区第二人民医院了。卫生条件和医疗设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这里，我印象最深的是初中二年级那年夏天。因为天热，加上农忙季节，母亲积劳成疾病倒了，在这里整整住了10多天医院。我每天早上去上学，都先要给母亲送饭到这里来，可是每次送来的饭，没扒几口，她就吃不下了，然后就被放在床头柜上。每天放学，也要先走这里来看看妈妈，然后再回去。

这个商店外面的拐角处有个副食摊，那时候我能光顾摊主的一般都是二两炒瓜子。偶尔买个柿饼或春卷就是很奢侈的事了。对面是“赖蛤蟆”他爹修喷雾器、配钥匙的小摊。

曾经的农业银行，八十年代初期，它屹立在一群低矮的老式裙板房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显得是那样耀眼。如今也只能默默地站在这里，显得那样孤单落寞。

农行对面就是中心小学。那时我在村小读书，只是偶尔参加重大活动或是竞赛之类才会来这里。当我们还在由千佛寺的庙宇改建成的学校里读书时，中心校的同学们已经坐在这样的青砖碧瓦的教室里上课了。那时心里非常羡慕那些“街娃儿”们……

青龙中学，我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青葱岁月。走到这里，尤闻当年我们的欢笑和在操场上的打闹声……

学校外的老街，那时两边摆满了零食摊和卖学习用品的商店，还有琳琅满目的各色玩具。我最钟情的还是场头上那个李家书店。店里有上千部小说和连环画，不要九块九，也不要9毛九，5分钱就可以拿回去看一天，看完再换另一本。我就是从那里认识的金庸、琼瑶、古龙、梁羽生……

镇政府大院，那时候我觉得镇长乡长已经是很大的官了，他们一定与常人不同。每次路过这里，都要伸着头探视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长得三头六臂。我人生第一次看电视也是在这里面，那是1976年，毛主席逝世。我还在上幼儿园，老师教我们折叠孝花，大人小孩胸口都给戴上一朵小白花。各家各户的大门上也给挂上一朵大大的孝花。政府大院搭起了灵堂，用松柏枝做了一个拱门，黑纱从拱门上拉到院内的柏树上，再系到房柱上。礼堂正中央放了一台黑白电视机，电视里毛主席躺在鲜花翠柏丛中。我拉着妈妈的衣角，跟着大人们虔诚地向电视里的主席遗体鞠躬。

紧邻电工厂旁边的巷子，那些方砖上精美的图案和文字，静静地诉说着当年这里的繁华和富庶。

电工厂大门旁的牌匾，上面的文字还依稀可辨。当年这里曾经制造过很多电气元件，也曾是长虹机器长的供货单位。收音机、变压器、电动机、气枪.....还试制出了拖拉机的样品，只是没上市工厂就没落了。现在青龙周边很多的小型变压器厂和矽钢片加工厂，也都只能算它的儿子儿孙了。

电工厂的大门，如今早已门可罗雀。小时候我们经常瞅着门卫打开水或是送报纸的机会，溜进去到后面的废料场拣圆形的钢片或铁瓜子玩。塞满一书包，然后再瞅准机会溜出来。

电工厂和氮肥厂的舞厅，一个在上场一个在下场，遥相呼应。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也是打架斗殴发生最多的场所。那时候，长头发和喇叭裤是男青年的标配。

这个口子进去，转个弯就是农贸市场。一到赶场天就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鸡鹅鸭子、猪牛牲口，应有尽有。后面有人在喊“盯到，盯到，扁担截到背”，前面又有人叫“来了，来了，清油打脏衣裳”

这个围墙里面就是专门卖猪牛羊等大型牲畜的坝子，除了买的和卖的，还活跃着一群职业“串串”。他们就好比媒人，两边窜掇，帮助交易达成起了很大作用。

猪市坝的另一个出口，从这个口子出来，通过一个巷子又回到了正街上。

从这个巷子走的人，一般都是打着空手进出。卖了鸡鹅鸭或猪牛羊的人们，揣着钱又会到正街上，给家里人添置新衣裳或采购一些日用商品。

青龙影剧院。我在里面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小二黑结婚》，当时电影院刚修好，还是坐的红石条子。

“青龍影劇院”的龍字，我一直觉得是个“就”字。而且纳闷这个错笔字存在了那么多年，居然没有人发现。

电影院后面的两棵大银杏树曾经是青龙场的标志，胸径要三四个人才能合围过来。老远就看到青翠欲滴的树梢。后来因为树大空心，被卖给公路上的利民家具厂做了家具。砍的时候运了十几车才运完。

电影院的红石条子在八十年代换成了10座一排的连体椅。电影一散场，到处都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比掌声还热烈。大约在十多年前又换成了这种玻璃钢的椅子。

读书的时候，每学期都会看几场电影。买上二两瓜子，一边看电影，一边嗑瓜子。那是一个惬意，感觉人生都已经达到了巅峰。那时候根本没想过电影散场后满地的瓜子壳怎么处理。

这里承载了我们小时候太多的欢乐。从早期的《雷锋》《奇袭》到后来的《霹雳舞》、《超人》等，我在这里看过的电影如数家珍。

由于现在的文化生活太丰富，看电影对人的吸引力已经不在。整个电影院已经冷清了许多。但是当年的老放映员付师傅，还是每天坚持播放电影，而且是免费观看。

付师傅早已退休，但是放电影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为人们提供快乐已经让他停不下来。播放免费电影十多年如一日，已经坚持了很久。

一个月每天的节目预告，10人以上组团来看还可以提供点播服务，全部费用依旧是0元。

供销社的大门，旁边这个门市就是供销社的第一营业部。夏天我们经常到这儿来蹭风扇。

这张供销社的照片是几年前拍的

这里以前是武装部的大门，大门上有一个鲜红的五角星。后来武装部搬走，做成民房。有个美女同学家就住在这里面，所以每次从这儿路过，都免不了往里张望几眼……

这个口子是以前老油厂出来与正街的交汇处，左手边有个卖渔具的。一个小巷子进去就是榨油的作坊。老远就闻到阵阵清油的香味，每每路过这里，我都想多闻两鼻子，感觉能把我少吃的油荤补回来。那时候帅幺爸在这里工作，给我带过一个箍油饼的铁圈回来当铁环滚。可霸气了，把小伙伴们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可惜后来被曾福春拿去玩弄丢了。

观音阁，我记忆中也只看到过残破的一个戏台。在这里看到最多的还是卖打药的扯谎板儿，光着膀子表演各种绝活，以证明他的药效神奇。没事的时候我们经常来围观。

据说这里以前还有个火神庙。火神庙的门槛是打开新津县（对，你没看错。就是唐朝诗人王勃的诗句里《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那个风烟望五津的地方）宝资山宝藏的钥匙。但是宝藏有很多妖怪镇守，所以去的时候要带上一百担大米，一百担黄豆，一百担绿豆，用来打发妖怪们。火神庙有个和尚听说后就起了奸心，偷了那门槛，直奔宝资山而去。因为他没带那三百担东西，打开宝藏的一刹那，妖怪们冲了出来。吓得仓皇逃窜，门槛也落在了宝资山的山洞里。

这个是粮库，那时候非常羡慕吃商品粮的人，拿上一张供应卷，到这里来就可以低于市价很多的价格买到大米白面。我们吃的面粉都是用自家小麦磨成的。颜色黄，麸皮也没除尽，吃起来糙口。而这里卖的都是七二面，洁白细腻。

这儿以前是个铁匠铺子，专门制作一些镰刀、菜刀等家用铁器。

氮肥厂的住宿区，对面就是一个很大的浴室。一到冬天，方圆几公里的人都要来这儿洗澡，洗一次5分钱。哥哥带我来这里洗澡，洗完出来一顶新买的帽子被人偷走了，让我郁闷了很久。

氮肥厂大门外的汉白玉少女雕像，下面落满枯枝败叶，雕像身上也全是灰尘和青苔。

氮肥厂的大门，曾经的县级龙头企业。最辉煌的时候，运肥料、胺水的汽车拖拉机排队要排到公路上去。

锅炉房的烟囱还静静地屹立在那儿。

烟囱上的爬山虎快长到天上了

氮肥厂后来改制，与南风合作，成立了同庆南风公司。从这里销售出去的元明粉也一度风靡全国，甚至远销东南亚。

观音阁巷子卖坛罐的铺子，看样子现在很少人买这玩意儿了。好端端的坛子到处都扔的是。

后街一条通往岷江河边的小道，人们吃过晚饭总会三五成群在相邀去河边散布、纳凉。

穿过这个牌坊就是河堤

岷江河堤，是不是很清凉的感觉？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也喜欢在这里玩。那时候地面还是草坪，软软的，非常干净。我们经常在上面打斗翻玩。

远眺成昆铁路桥

建设中的天府大道岷江大桥，在铁路桥上游大约三百米的地方。

这栋房子紧挨着河堤，是一个好友的家。我还在这里唱过李琛的那首《窗外》，也唱过《风中的承诺》

渡江路，一边是青龙场，一边是岷江码头。每天迎送着南来北往的人们。

成昆铁路因为复线改造，原来的老桥已被淘汰。左边是新桥，右边是老桥。

老成昆铁路桥，靠西岸一侧的桥墩粗矮，靠东面一侧桥墩细长。据说又粗又矮的是苏联专家设计的，后来中苏交恶，大桥建了一半，苏联撤走了专家。剩下的是中国人自己设计建造的。

桥头堡的岗亭，那时候有民兵24小时把守。一来是守护大桥，防止有人搞破坏。二来是保护行人，避免被火车伤到。

这是通往南方的路基，往下一直延伸到昆明。我曾经放了一根铁钉在钢轨上，火车压过去之后，钉子就被压成了铁片，稍加打磨就是一把小刀。

桥面的钢轨已经拆除，现在成了便民桥。下面的轮渡也只载车辆过江了。

学校后面的江堤，两边早已杂草丛生。

学校的围墙

与学校一墙之隔的是铸造厂。那时候我们经常从这个小缺口逃出来翘课。（那个房角就是我们的教室）

再看一眼，心中有万般不舍。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们上课的时候经常被铸造厂那讨厌的风机声骚扰。如今它也只剩断壁残垣了，连那根烟囱都好像变矮了许多。

路边的野花虽然没人打理，依然开得那么灿烂。

被青藤覆盖的老房子

一簇簇的花荫下面，有人悠闲地在江边钓鱼。

这里原来是个很大的回水湾，有一台大型抽水船常年在这里抽水，为氮肥厂提供生产用水。每到夏季，我们都会在这里游泳。远处依稀可见建设中的恒大工地。

镜头拉近点，效果还是不好，后悔没有单反 。

已经通车的恒大童世界大桥

建设中的恒大游客中心

转了一圈，终于回到停车的地方。老街，对于青龙人来说，承载了几代人的柴米油盐和喜怒哀乐。虽然有万般不舍，但是还是要忍痛顺应时代的潮流。拆，是为了重建。破旧迎新，希望青龙场可以借天府新区发展的契机，凤凰涅槃，再次腾飞！

祝福您，我热爱的这片土地！青龙，我永远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