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将 老 去 ……

晋北文化

《我将老去……》影集

【 我 将 老 去 】

作者： 程步云

我将老去，
如同我将新生 。
眺望伴我们与生俱来的生命线 ，
那是怎样一条气势磅礴的彩虹 ！
一头由蒸腾的朝阳托起，
另一头由火一样红的晚霞收拢。

我将老去，
我从容地拥抱；
我坦然地笑迎；
我心知肚明，
大自然的法则，
那样无区别的降临，
生命之舟的吃水线，
眼见得在加速地下沉。

我将老去，
虽然步履不再那样轻盈，
但我高唱“向前、向前”的旋律，
仍然不停歇向上攀登攀登。
十年前，
那是2009年，
风风火火四十年的舞台戏，
就此落下绛幕，
一个绿皮小本本。
人生之旅又开启新的航程。
我叩谢皇天厚土，
我感恩不离不弃的莘莘百姓，
如履薄冰，
画了40年那个句号。
画的圆润不圆润，
只能留得天定，
留得慢慢的岁月裁定，
没有迟疑，
没有流连，
没感到任何唐突，
更没有半点彷徨。
甘之如始，
浑身倍棒，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东坡的名句道出我当时的处境，
虽说那时并不显得老态，
但那是一次神魂的洗礼。
是那样神圣而庄重。

我将老去，
人生的这本书翻开了更为精彩的华章。
那个月是一年之春。
我剃了个光头，
光净白亮，
不再染烫，
不再装潢，
留得本真，
还我爹妈赐我的原样。
几十年吕梁晋北晋东山川的滚爬，
回归田陌成了我久久的神往。
那一年我开始种菜，
红的绿的黄的紫的，
长的圆的上架的爬地的，
春夏秋绿，五彩缤纷，
换来神清气畅，
古铜色的光臂膀，
肩上一条擦汗的羊肚手巾，
浑身的泥香土香草香菜香，
伴我迎来了日日的朝阳。
送走了霞光满天的暮色苍茫。
收获的是，
淡泊、恬静，
纯真、善良。
翻地宽松天下，
下种播撒希望，
锄田去芜存真，
间苗剔繁去杂，
浇地沐浴心灵，
汗珠和着累累硕果晶莹透亮，
一日三餐，
家常便饭，
酸粥一碗，
咸菜一碟，
闲装便履，
云游天下。
无名缰缠身，
无利锁羁押，
惟留生来奠品，
忧国忧患天下。

那一年，
我庄严地领到了老年证，
红红的小本本。
那是我将老去的存根，
那是平生挣来的荣光，
那是厚积的善根，
那是一个老人尊严的象征！
我将老去，
如同成熟了的果实蔬菜，
要呈现出自身的最好品像。
大爱至善，
豁达宽容。
谦和忍让，
感恩助人，
做一个心地健美的老人，
做一个落地有声的好人。
我有一个同窗，
孤儿寡母半生。
为报含辛茹苦妈妈的恩情，
背着老母上了天安门，
爬了八达岭万里长城。
成为国人颂扬的孝星。
天地让容，好人啊！
还有一个同学，
用了几年的时光，
到每个同学的故乡，
不辞千里万里一一拜访。
情深意切，
高过吕梁太行。
大美的灵魂，好人啊！
还有一个朋友，
和我同庚同窗。
得了绝症，
割了胃肠，
换了股骨，
行走他乡。
他乐呵呵地对人讲：
即将谢幕，
来日不长，
上世一回，
要留下最美最优雅的形象。
老来学画，
串串葡萄挂上了全国的大雅之堂。
把身边的同学朋友，
三番五次款待身旁，
谈笑风生没有半点感伤。
就在今天聚会的同学朋友中，
有多少心灵品格大美的好人！
我将虔诚地以此垂范，
锤炼一颗向善向美大爱的心灵！

那一年，
我亲自到公交公司领到了老年公交证。
出入上公交，
有如上了登月的神舟。
面熟面生都是客，
一路笑语，
满载平安吉祥。
好阔！好爽！
这才是咱们百姓，
这才是我老来的神往！
我珍爱霜染的白发，
但它也引来多少让我忐忑难当，
公交车上总有年轻人给让座，
排长队也有人往前谦让。
每遇此情，
我窘迫得难以自禁。
心有不舍啊！
年轻人你们负重前行，
你们有任在身，
你们有老有小更要担承。
难得有个座位有个前排，
你们哪怕能有片刻喘息顿停，
我一个赋闲老人，
怎能挤占你们难得的时辰。
我经常提醒，
要老的安安静静，
要老的不卑不亢，
要老的从容自尊，
要老的安分守本。
我自平常，
平常的原本市井百姓，
我自普通，
普通的无任何背景，
一个芸芸众生，
昔日潮起潮落，
几时电闪雷鸣，
早成过眼烟云，
留得风清云淡，
留得这般难得的清净，
我倒常想，
抽点时间，
抽点空闲，
对往日错待了的，委屈了的，
能登门拜访，
道一声歉意，
诉诉衷肠，
也算了此心结，
积善呈祥。

我将老去，
老而弥醒，
不给国家添乱，
不给社会沾污，
不给儿女添麻烦。
自尊自强不自短，
知荣知耻不老顽，
无须唱醒。
腾位，腾时，腾空间！
留给后来的人，
留给担担子的人，
留给普天下能者有德行的人！

我将老去，
面对死亡，
我早就整装待发，
视作一次长途旅行。
一路相伴的，
鲜花簇簇，
五彩祥云。
在天际边的余晖中，
那是我微微的笑庞，
和无愧无憾的背影！
我坚信，
那一条晨光托起的彩虹，
定能引来甘露漫天万里晴空！
那火一样燃烧的晚霞，
像天女散花，
撒向人间的，
尽是吉祥、安宁！
（脱稿于黄河岸边河曲河灯节）
20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