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韵:一声梧叶一声秋

一叶知秋

九月，就有了些秋天的意味:微凉的夜间，可以听见草丛中传来秋虫的呢喃，再也听不见“吱呀吱呀”的蝉鸣；晴朗的日子里，天空总是纯净而高远。浓绿的树叶已有些变黄，秋风吹过，总有几片叶子悠悠地，如同蝴蝶般飞着而后落下。林间的小草，草尖也见微黄。池塘边，宽大的荷叶密密匝匝的，绿还是绿，却没有了生机。粉粉的荷花早随着夏日的逝去而衰败，脱落了莲子的莲蓬也黑黑的，空洞洞的，似一只只眼睛望着秋天蔚蓝的天空。莲子已落入水中，沉寂，只待明年的新生。泛黄的柳叶随风落下，落在河面上，如小船般漂着。空气中不时有浓郁甜甜的香气，桂花开了，星星点点，金黄、嫩黄的花朵小小的，隐在树叶间。

过了秋分，早晚的天气凉了，老人孩子穿上了秋衣。深夜，一床薄薄的毛巾被已有点抵挡不住寒气，白天大开的窗户也半掩着，秋夜的风让寒意更增几分。清冷的夜也更觉寂静，窗外秋虫的“鸣叫”越发衬托秋夜的孤寂。清晨，常有朝霞；黄昏，亦有晚霞，七彩的霞光如画家的调色盘，随意泼洒在蔚蓝高远的天空，霞光映照下的城市不免也添了几许诗意。

霜降过了，便进入深秋了，在词人的笔下，秋，尤其深秋是悲凉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树树秋声，山山寒色”。深秋时节，叶落、草枯，无不预示着曾经的生机正走向沉寂。虽然来年叶还会绿，草还会青，但在多情伤感的文人眼中，秋即是告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

儿时，北方的秋天来的更早些，寒露一过，天气就冷了，“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清晨，雾气弥漫乡村，庄稼地里是一层白白的霜，就像冬日里薄薄的初雪。一夜间，院子里满是黄叶:宽大的梧桐叶、窄窄的石榴叶，叶子不多的石榴树上还挂着未摘完的石榴，又红又大。那时候乡村烧饭还用风箱，干柴，枯叶都是用来烧火的。深秋，每当树叶纷纷飘落时，各家大人小孩便都出去捡拾。叶落的那些天，每天微微亮，六七岁的我便会背着筐，去离家不远的树林里捡拾落叶，落叶被霜打湿了，筐装满，竟也重得压弯了腰。有一年，母亲为了能多捡点梨叶，拉着才四五岁的我，来到了村庄最西边的梨园。那时，天还没亮，整个村庄还在睡梦中，梨园黑漆漆的，不远处，是几座坟头。母亲站在梨园里，感觉冷，如水泼了全身，一排排的梨树，望不到尽头，而长满了枯草的坟头在深秋的凌晨，让母亲害怕极了，一片落叶也没敢捡，拉着我匆匆回家了。

秋天，柿子红了，梨子黄了，红薯也该挖了。十月间，乡村是忙碌的，金黄的梨子摘了，要入梨窖。胖胖的红薯挖出来，赶着好日头，晒上几天，也都下了窖，只有柿子还在树上，由青变黄……变红……也不摘，就任由它红着……在秋天的阳光下，如一盏盏小小的红灯笼，照亮了简朴的院落。待树叶落尽，地里的庄稼收完，秋天便进入了尾声，整个村庄也清闲了，男人们抽着烟吹牛聊天，女人们开始缝制一家子的冬衣，老人常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似打盹，又似在回忆过往的岁月。娃娃们的个头又高了点。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我出生在秋天，生日是在每年的霜降。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一年四季中，我喜欢秋天，尤其凉意渐袭的深秋。“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深秋，有着太多的韵味。一片黄叶，一朵野菊，一从芦苇，一棵枯草……在高而明净的天空下，在凉意如水的秋风里，宛如一首悠扬的乐曲，回荡在温柔浪漫的晚秋。 在晴朗的秋日，选一处幽静的处所，坐在斑驳的木质长椅上，可以读书，可以发呆，仰望蓝天，纯净如海；俯看脚下，黄叶铺满一地。凉意的秋风吹过，树叶如蝴蝶般翩翩落下，落在发辫，落在衣间。而秋日里最浪漫的事便是与自己所爱的人漫步在幽深的林间小道上，缓缓地走，悄悄地说，纵然相依无语，脚踏在黄叶上“沙沙”声也仿佛传达着心中的眷恋。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如若，在飒飒秋风中，在暖暖秋阳下，吟诵这样的诗句，该是怎样的意境？

秋尽时，一年的日子也快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