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不去的乡愁:炊烟

端章甫

<h3><br></h3><h3>&nbsp;&nbsp;&nbsp; 偶回故乡,已经再也见不到儿时的炊烟。那一日去遂昌黄村口,看见了久违的炊烟,思绪不禁又飘飞到了童年。</h3><h3> “牛羊下来久,各已闭柴门。”在诗人的眼中,竹篱茅舍,袅袅炊烟,是多么的富有诗意。可对于我来说,每一缕都是苦涩和艰辛的记忆。</h3><h3> 我的老家在龙游北乡——金衢盆地的北缘。那里有的是一片低矮的黄壤土丘和垄田,贫瘠到你难以想象。你会纳闷:这里为什么不属于黄土高原,而是属于江南水乡?就连龙游本地人也说:家有三斗粮,不嫁北乡郎。从儿时起,我便已经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h3><h3>形容“穷”,一般都说揭不开锅。那个年代,缺粮是普遍的。可在我们那里,即使有粮,也不一定能做成熟饭——因为更缺柴。</h3><h3> 为了家里能冒那一缕炊烟,我们不丢弃农田里收获的任何一根稻草,甚至油菜籽壳。农田里产出的,除了能吃的以外,都用来化作炊烟了,即使这样也只能够烧大半年。于是,大人小孩,只要看见路边能烧的就捡回家,看见还有寸把长的草就割回家。甚至用垫猪圈的草来替代燃料,然后再铲回田边带泥的草根来垫猪圈。那时,除了田里种的,整个田野几乎找不到一寸草。连草皮都被烧了,怎么办?于是铤而走险,走二十多里地,跑到建德境内去“偷”柴。我那村庄虽然不是三省交界,也属于三地(衢州、金华、杭州)交界,真正的“穷乡僻壤”。</h3><h3><br></h3><h3>&nbsp;</h3> <h3><br></h3><h3> 我从读初中起,星期天便随着大人一起去到建德梅岭、白岭坑等地去砍柴。那时候力气小,常常只是挑得一担松毛回家。还记得有一次,我和我姐一起,早上天还没有亮,就出发了。我们带好了蒲包,里面是两人的午餐——蛋炒饭。我们在隐蔽的山坳里停下,为了防止蚂蚁的侵袭,我们把午餐挂在树杈上,又怕被别人偷去吃,用树枝进行了遮盖。可是到了中午肚子饿的时候,发现饭被别人偷吃了,姐弟俩只能对着空蒲包嚎啕大哭。幸好同去的伙伴们匀了一点点饭给我们吃,不然,不要说挑柴,连走回家的力气也没有了。</h3><h3> 还记得有一次,“偷”柴被当地的村民发现了。我们是从梅岭险峭的山路上的山,不得已只好沿着山脊一直走到乌石山。从乌石山下来,天已将黑,两个肩膀已经肿的像馒头,连后脊背也被磨破了皮。我只好用两只手托着扁担,走几十步,小歇一次;走百步,大歇一次。那时,整个砍柴的队伍里只有我最小。慢慢地,我落了单。天黑得看不见路了,我只好坐在龙门桥村外的凉亭里,准备在长椅上过夜。人倦得连蚊子叮咬在身上也不想挥手去赶一下。正当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点光,这光渐渐地由点变成了柱。夏夜的山野,格外寂静,我分明听见母亲喊我的声音。这应该是其他伙伴告诉我母亲,我母亲来山间找我来着。我还没有来得及答应,就已经泪流满面了。</h3><h3><br></h3><h3>&nbsp;</h3> <h3><br></h3><h3> 我们老家有一句俗话,叫做“读书怕出考,种田怕挑藁(稻草)”。那时,“出考”我是不怕的。我小时候什么都比不过别人,唯有考试的时候才能风光一把,所以不仅不怕“出考”,还盼望着“出考”。而夏天歇工以后,一天的劳动,已经使人筋疲力尽了,回家的时候,还要挑一担稻草回家,那真是最苦的事。但自从我有了几次砍柴的经历之后,我再也不觉得“挑藁”是件苦差事,反而连掉落在路上的稻草衣也不放过。因为我懂得柴火的珍贵,懂得这缕缕炊烟背后的艰辛。</h3><h3> 那些年,在我姐和我的努力下,我们家始终没有断炊。那时,每当休工回家,远远看见家中冒出的炊烟,心里就是一种沉重的释放。</h3><h3>&nbsp;</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