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时光》第33章

风云

（原创长篇小说精缩版连展）　　

又是一年春天到，这个春天与往年的不同，在于人的心情格外平静。这花果山上，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春意盎然的气息，更没有游人往来穿梭熙熙嚷嚷的热闹景象，只有高耸的楼房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呈现一些城廓的傲气。这一带的房地产开发早已结束，楼房之间虽然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但在高耸入云的楼宇下显得阳气不足，阴暗有余。

花果山水泥制品公司濒临破产，这家昔年辉煌的国有企业因为追赶潮流，盲目扩张，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已经奄奄一息，让在此经营二十多年的多家银行背上沉重的包袱，花果山支行存款下降两亿多元，信贷资产损失百分之五十。上级行不得不作出撤并的决定。连同孙智在内的十名员工都面临新的选择。孙智决定辞职另谋出路，邹小琴说她厌倦了这份职业，宁愿上街摆摊也不留在银行里熬时点了。他俩办了离职手续，商议在南泉中学旁租个店面开个学生超市，孙智也可借他过去的名气做些学生课外辅导的小生计。孙智那套房子正好可以用上了，他们搬来了必要的家俱用品。小琴把原来的旧房出租出去，孙智把他那套六十平米的小房买了二十万元，作为书店的周转资金。书店很快开张起来，小琴整天守着店子，每天售书进帐两千多元，利润近三百元，比坐在银行柜台里挣的钱多出不少，小琴感到充实而且开心。

孙智忙碌了一阵，把小琴的书店安顿妥当后，立即回到老家天沟里取出那些钱来，谋划起这钱的增值之法。他想到目前的水泥市场十分低迷，花果山水泥公司有百万吨水泥压在库里，而市价已降到旺盛时的一半，于是决定全部购买水泥成品囤积起来，待以后市场转暖再销售出去。他打电话叫回孙勇，让他开着大货车一起到了花果山水泥公司销售处，购得三万吨高标号水泥，孙勇再请了十辆大货车，花了半个月全部运到老家，在父母家的农田里搭起了帐蓬，将水泥堆放整齐并用树枝和稻草覆盖封闭起来。孙智想，王红梅给的那一百万外加六年的利息共计一百二十万元，贺英那五百八十万元，都不是违法的收入，而将现金拿在手里，既不安全又不能增值，存在银行更担心引起检察机关的注意，采取这种方法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最好的挣钱方式。如今市场经济，资源不断减少，货币不断贬值，只有实物才是真金白银。他们在运回水泥的几天里，村里有几人问过，买来这么多水泥做什么，孙勇说是自己储备将来建筑之用，这样说来可以避免同村人对孙智的怀疑。过了几日，孙勇给孙智打来电话说，他打探到镇上有一家石料厂库存了大量优质沙石，由于市场形势不好，打算半价销售，他打算自己花五十万元买下五万吨，用那水泥做成水泥砖，专供农村建房之用，推算价格可以翻倍，往后售价会更高，除去人工费赚钱可达两倍以上。孙智听后欣然同意，孙勇随即买来制砖设备，招来两名帮工，在自家农田里开起了水泥砖厂。

南泉中学周边有数十家学生书店，都是大而全，没有什么特色。小琴的书店门面不大，孙选只好精选学生辅导读物的品种，每个课目只采购一套最有特色的课外辅导读物和习题集，这需要独到的知识和细致的比较。孙智在好几家书店里仔细翻看做了认真研究，每门课程只选购同一种书五百本。英语课是孙智最熟悉的，他看中一种新法模块训练题库，自己做了两个单元，感觉很好，然后就在小琴书店门前树起广告招牌，有学生询问时就认真详细讲解，让学生产生浓厚兴趣，这些学生听后直接称赞孙智太有水平，于是便让孙智辅导起来，一周下来有十多个学生听他讲课，每次只有晚自习后的一个小时，学生都觉得很有收获。

人在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夏季。小琴在书店里没有清闲的时刻，芸芸已顺利考入南泉中学艺术高中班，学习训练异常紧张，小琴每天中午在做生意的空隙为女儿准备一顿营养餐，能亲自照顾到女儿的生活，更让她心里又多了一些宽慰和满足。孙智的学生课外辅导班已有三十多位固定的学生，学生在不同时间来补课，孙智根据不同情况进行辅导，高考前的辅导特别多，他什么也顾不上，就连手机上的信息也很少看一下，直到高考结束后，他才打开手机细细地浏览各种信息。有一条短信让他惊呆了：

孙智先生：

我是王红梅的妹妹王红艳，七年前您和我姐姐在一起她怀上了您的孩子，您一定不会忘记当时我姐为了您的工作和名声而辞职来到深圳，生下儿子取名孙飞。我姐含辛茹苦养育儿子，儿子不仅长得清秀俊美，也非常聪明乖巧。可是不幸的是，我姐在一年前患了癌症，经一年治疗不见好转，现在病情恶化已放弃治疗，不久将会离开人世。姐姐最放心不下的是儿子将来怎么办，他没有父亲，又要失去母亲。她本来不打算告诉您，但是作为男人，是不会放弃自己亲生骨肉的。我说服姐姐后才给您联系，不是求您抚养儿子，只请您尽到教育培养儿子的义务。如果您有点男人的血性，请您认领您的儿子吧！

孙智看了短信，一时天旋地转，不知如何是好。他思虑犹豫再三，不得不将事情愿委告诉小琴。小琴听后并没有感到惊异，她说这事见怪不怪，只是可怜王红梅没有等到儿子长大成人就要离开人世，享不到生儿养子的福份了。男人不小心在野外撒下一粒种子，种子变成“树苗”，不能让“树苗”在野外无依无靠地生长！她赞同孙智收下这个孩子，让他去深圳接回来，好好安抚王红梅，让她放心离去。

孙智来到深圳，在医院病房里见到王红梅，她已处在弥留之际，头发全无，皮包瘦骨，听到男人呼唤的声音，挣开眼睛看见漠糊不清的孙智，泪水滚出了眼眶。孙智摸着她的手，悲情从心底涌出来，眼里忍不住流下泪水。王红艳领着一个六岁的男孩儿进来，男孩见到孙智，默默无语，孙智急忙抱着男孩的头，激动得有些颤动，嘴里轻声叫着儿子。孩子站到妈妈身边，王红梅微弱对孩子说：“儿子，这是你爸爸，叫爸爸好吗？”孩子突然流出泪来，轻声叫了“爸爸”。王红梅用力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笔记本交给孙智，然后无力地闭上眼晴。孙智这时没有心思看这笔记本，而是搂着孩子静静地陪着即将离去的儿子的母亲。当天深夜，王红梅心脏停止跳动，孙智亲手为她穿好新衣，送她上路，将她安葬在深圳最大的公墓里。

按照王红梅的遗言，王红艳将姐姐生前留下的十万存款交给孙智，说是儿子读书的费用。她告诉孙智，姐姐之所以不愿再治疗下去，就怕耗尽钱财，儿子以后读书就没有依靠了。她在深圳的房子是刚来时买的新房，当时花了三百万，现在市价在六百万以上，但姐姐说房子不能卖出去，要给儿子留下来，每年出租的钱供儿子成家用上。孙智陪着儿子孙飞，在王红艳的帮助下处理好一切后事，就带着儿子坐上回西域的火车。他拿出王红梅给他的笔记本，那上面记录了她和孙智在一起工作时的爱恋之心和离开花果山之后的痛苦，更多是记录她在深圳打工的遭遇和艰苦，因为有了孩子，有了希望，她努力地活着……王红梅的记录，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如今打工簇的人生哀叹。最让他关注的是她对孩子的生育和扶养，孩子是剖腹产，产下来有七斤八两，多亏她的妺妹王红艳的细心照顾……头三年王红梅什么也没去做，一心一意抚养儿子，后三年中，她白天把儿子送到幼儿学校后，就去挨家逐户做些保险业务，但收获不大。作为女人，一人带养孩子，又尽力寻找生计，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孙智对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忽儿生出感激之情。在火车上，他有时亲热地抱着儿子，给他讲些儿童爱听的故事；有时教他认字、画画，尽量让他忘记对妈妈的想念。

十八个小时的车程，孙智和儿子回到家里。小琴见到孙飞，嘻笑颜开，说她不费生养之力白得一个漂亮的儿子。这儿子长得同孙智一样，苗子端正，清秀俊美。她像亲母亲一样带着儿子到商场买来一身合体时髦的衣裤和鞋子，每天细心呵呼。学校放了暑假，芸芸开始教孙飞唱歌跳舞，让他慢慢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孩子就要入学读书了，孙智已经联系好儿子读书的学校，给他买了书包和学具。

孙哲放假回来，见到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小弟弟，而且长相更像父亲，心中满腹疑问，他不便直接问爸爸，却悄悄向小琴妈妈打听故事始末，小琴告诉他，你爸天生有风流人缘，不小心在野外撒下种子，生根开花结了果……孙哲已是懂事的成人，从她含糊的话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就拿孙飞当亲弟弟看待，给他讲故事，带他和芸芸到花果山游咏馆游泳，每天玩得开心之极。

芸芸十七岁了，看起来已是成熟的少女，她身材苗条而高挑，比孙哲只矮半个头，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就像天使一般。她承接了她父亲李柏杨的基因，又不失母亲气质中的沉静和妩媚，双眼皮下的大眼珠透亮而深邃，瓜子脸蛋白里透红……芸芸是受过伤痛和磨难女孩儿，她十二岁那年，父亲意外离世，她在痛苦中变成坚强的孩子，学习天天进步，唱歌跳舞更加精心，心理和性格也渐渐早熟了。孙哲放假回来，她就和孙哲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了。孙智有些担心两个孩子互相过于依赖，更担心他们走火入魔……在孙智心里，两个孩子就是兄妹，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天中午，孙智听到孙哲在芸芸房间里，房门锁着，传出的声音是成年夫妻恩爱时才会有的……孙智一阵惊慌，却又不敢打搅他们，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办法阻止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芸芸才十七岁，孙哲也才二十一岁。晚上孙智和小琴刚上床，他就神秘兮兮地把这不好的情况告诉小琴，没想到小琴竟然“噗嗤”一笑，脸上像开了花儿似的。 孙智问小琴为何还这么高兴，小琴说：“这是他们的自由，父母管不着，也管不得的！”孙智说：“孩子都这么小，况且他们是兄妹，怎能由着他们乱来呢？” 小琴说：“很早以前女孩子十二三岁就可以出嫁了，现在女孩都早熟，那个少女不怀春呢？他俩天天在一起，就不许他们谈情说爱？又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你担心个啥？” 孙智说：“年龄太小，这样会影响读书的！”小琴又说：“读书人就不许恩爱？可现在人都说不懂恩爱就不会读书。很多中学生早恋，谁能管得了！如果不是孙哲，芸芸如果和别的男孩谈上你能怎么办？其实这是大好事，亲上加亲，双保险！你不是常讲防止危机吗？他俩在一起就不会有危机了。芸芸爱上孙哲，孙哲在大学里就不再想别的女孩了，学习也安心了。”“谈恋爱无可厚非，可这么早就那样了，如果造成早孕怎么办？”小琴拍了孙智的大腿：“你真实担心的多余，现在的孩子，他们比你懂得多呢！不会有事的！” 小琴紧紧搂住孙智：“不用担心，让他们去玩，人生来世，该玩的时候就得好好玩，只要孩子快乐！我们的任务就要多挣钱，准备给他们买大房子，买好车子。最好让孙哲在北京扎根，芸芸考大学也上北京读书，考最好的艺术学院，让他们永远在一起，我们老了也去北京，带孙子，享天福！今夜一定有好梦！”孙智被小琴说得高兴起来，没想到老婆比自己想得更细致周到。

第二天，孙智打扫房间卫生时，果然发现废纸篓里有儿子用过的避孕套，他无奈地笑了起来，也放心下来。但他还是要想办法让两个孩子集中精力搞好学习，谈情说爱以后有的是时间，于是建议孙哲早点回学校，早点准备考研究生。当他说出想法来，芸芸却说也想随哥哥去北京玩几天，她很想到首都大剧院里看几场名家歌舞。小琴很支持，可以让芸芸长长见识，孙智只好同意。离开学还有十多天，两个孩子却自由自在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