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唯一的传世书法《张好好诗》及其背后的爱恨情仇

苏重

　　秋意渐浓，倘佯在今日南京秦淮河畔，人潮涌动，繁华依然，游人纷至踏来或想再睹昔日＂王谢堂前燕＂的盛景,或想再闻秦淮河昔日的脂粉气息。今日乌衣巷、王谢家宅随岁月远逝早已铅华殆尽，但凭古怀幽是人之常情。“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杜牧的一首《泊秦淮》道尽了经过秦淮河畔时的家国忧思的感情。这秦淮河畔,历史上留下多少文人骚客与商女缠绵出的动人故事，今天聊的就是《泊秦淮》作者——杜牧自己的一段爱恨情仇。

　　大和八年（公元838年）8月，32岁杜牧赴洛阳任监察御史，地铁公交，朝九晚五，日复一日，某天阿杜骑着共享单车在街上逗玩逛耍，正习惯想叫个外卖解饿，突然看到酒庄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瞧，竟是旧日相好的娘子张好好。他乡遇故知，两人执手相看，无语凝噎。互加微信后，娘子慢慢诉说多年来的凄苦经历，杜诗人满腔情愫伤感化于笔端，一幅传世诗作加传世书法就此诞生。

　　张好好与杜牧认识的时候仅仅只有13岁，当时张好好是一名舞伎。那是唐文宗大和三年( 829年) 27岁的杜牧在江西的沈传师官御中做幕僚。在一次酒宴上舞伎张好好表演跳舞,见到了豆蔻年华一般的张好好。张好好高超的琵琶弹奏技艺、清脆如天籁的歌声、灵动曼妙的舞姿，令人赏心悦目，演奏完毕，众人齐声叫好。“翠茁凤生尾，丹叶莲含跗” 身穿翠绿衣裙，袅袅婷婷，就像飘曳着鲜亮尾羽的凤鸟；那红扑扑的脸盘，更如一朵摇曳清波的红莲，含葩欲放。杜牧乘兴挥毫作诗，舞伎张好好得知杜牧就是时称“小杜”的天才诗人时，不禁也暗生爱慕之心，于是两人一见倾心。初次相识之后，杜牧频繁出入沈府，与张好好一起饮酒、切磋琴艺，两人吟诗、对词、K歌，在聚会表演活动配合得默契和谐、天衣无缝，随着不断的交往了解，才子佳人深深的爱上了对方。

　　然张好好是沈府的歌妓，非自由之身，地位低下，婚姻之事无权作主，唯盼杜牧能打动沈府赎回自由之身，并嫁给意中人。而杜牧初涉仕途，资历尚浅，官职低小，虽然有书法文学特长，但还未成为大家，影响不大。杜牧也知道获得张好好困难重重，但爱已刻骨铭心、不能自已，正当他鼓足勇气准备向沈府求婚的时候，却听到沈传师之弟沈述师纳张好好为妾的消息。晴天霹雳惊醒有情人，撕碎了才子佳人对未来甜美的梦想。杜牧因此颓然失落，以酒消愁，张好好伤心绝望，以泪洗脸，无能为力。留了微博“孤灯残月伴闲愁，几度凄然几度秋。哪得哀情酬旧约，从今而后谢风流。”一年之后，杜牧赴淮南为官，离开江西南昌，但之后无论是身迁何处、官职多高，他无法忘记这段令其刻骨铭心的情感，无法舍弃那份魂牵梦绕的牵挂，无法忘记那个已走进他内心深处的意中人。偶尔想发个QQ问好叙旧，无奈好好的“小企鹅”从不在线。

　　张好好被沈述师纳为小妾之后，生活仅维持一年，就被沈述师抛弃，颠簸流泊，生活坎坷，后无奈嫁给小商贩，现在沦落为街旁酒庄的卖酒女人，而此时候的杜牧已娶妻生子。纵使心有万千，却无法改变现实，只怪老天残情、命运捉弄，唯有回忆往事，获取短暂的美好，却无法疗愈心里的创伤。

　　此次街头重逢，杜牧已32岁，过了而立之年，而18岁的张好好成为一名风韵十足的美少妇，被杜牧描绘为：“玉质随月满，艳态逐春舒。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后来在洛阳为官的四年里，杜牧也想方设法，周济帮助张好好，只是才貌双全的佳人沦为卖酒女，远离诗歌、乐曲、舞蹈，甚至远离量畈KTV，无暇顾及“大唐好声音”、“洛阳达人秀”的海选报名，令杜牧无限叹惋。

　　开成二年（公元838年)，杜牧被任命为宣州团练判官，离开了洛阳，之后又被任命为黄州刺史、池州刺史、湖州刺史、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吏部员外郎等官职，无论何时何地，他依然割舍不了对张好好的牵挂之情，也常常回忆青春年少时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哀叹命运蹉跎、世事无常所造成的人生遗憾。自和杜牧分离之后，张好好依旧劳苦卖酒为生，但无论多累多苦，夜深人静之时，她依然一次又一次的回想与杜牧初识的情景，一次又一次的梦见与意中人弹乐欢歌、蹁跹起舞。在牵挂和想念之中，岁月逐渐老去。宣宗大中六年（公元852年）冬天，杜牧病危，恍惚之中，他看到张好好微笑着向他走来，轻弹琵琶唱起歌韵，曼妙的舞姿带起的白色裟裙，如白云一般飘起......而后，甜美安静地闭上双眼。

　 张好好得知杜牧去世的消息，已是一个月之后。她无哭无泪，安静地穿起初识杜牧时所着的舞衣，梳妆淡粉，来到杜牧的坟墓前，拿出了当年杜牧写给自己的情诗、礼物，放在杜牧坟墓前。此时，暮色将临，但天边彩霞满天，寒风吹过叶子落尽的树林，依稀有几只鸟儿在寒风鸣叫，张好好呆坐良久，也许是回忆青春年少时与杜牧欢歌笑语，也许是在与杜牧轻声交谈，想起这段有缘无分的感情，肝肠寸断。她清空了微信、相册，划燃火柴，点燃杜牧写给自己的情诗、礼物，烟火烧尽，张好好又从衣襟中掏出小瓶，将砒霜倒进嘴里，倒在墓碑之前......

　　平复一下心情，下面来谈谈这幅《张好好诗贴》书法作品，《张好好诗贴》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28.8cmX16.2cm,麻纸本)，我们透过书法作品，领略杜牧的书法艺术，又可以重新走进风流才子杜牧的情感世界。

诗贴用麻纸，制作相当精细。书用硬笔，笔法劲健，颇多叉笔。这些都是唐代书法的用纸、笔法的特点。笔锋凌厉，整个书法字体流畅连贯，显然是奔随情感喷薄而写出来的。在书法的开端时诗人还是比较抑制自己的内心情感的，略显沉稳的笔触和书风显示了这一点。但越到后面诗人越是抑制不住自已对昔日思念的红粉知已的那份情感了，书法笔触的走向好像完全被张好好身影的所牵动，急促、婉转、停顿、转折，急就而成。从序言到结束，笔触跟随情感涌动，愈到后面愈是激动，尤其是写到他们两个“龙沙看秋浪，明月游东湖”时的情景，杜牧的心绪、情感几乎不能自控，笔触更加显露出激越情感波澜，字的结体大小悬殊更加明显，潇洒逸流。

仔细品味《张好好诗帖》，真的是潇洒自如、跌宕肆意，字字清新而刚劲，有唐人学有晋人的风度，书风与文风相得益彰，文采与风流尽收眼底。杜牧行草气格雄健，深得六朝人风韵。《宣和书谱》一书评杜牧书法：“气格雄健，与文章相表里”。卷前有宋徽宗赵佶书签“唐杜牧张好好诗”，并钤有宋徽宗的诸玺印，保存着当时内府装潢式样。兹后曾递藏于宋贾似道、明项元汴、张孝思、清梁清标等人，乾隆年间入藏内府。该卷曾被清逊帝溥仪携出宫外，流散民间后归张伯驹所有。1956年张伯驹先生将其捐赠政府，此珍贵文物重为故宫博物院收藏。

当然《张好好诗帖》本无作者题款，《 宣和书谱》著录是杜牧自书的《张好好诗》，宋徽宗在诗帖上亲题鉴为杜牧所书。唐代流传下来的墨迹本属稀罕，更何况这书法是出自名家之手更是珍贵异常。此为杜牧仅存墨迹，举世无双之作。现属国家一级文物，也是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之一，然而这幅国宝背后的故事却令人唏嘘！

《张好好诗》

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余。

翠茁凤生尾，丹叶莲含跗。

高阁倚天半，章江联碧虚。

此地试君唱，特使华筵铺。

主人顾四座，始讶来踟蹰。

吴娃起引赞，低徊映长裾。

双鬟可高下，才过青罗襦。

盼盼乍垂袖，一声雏凤呼。

繁弦迸关纽，塞管裂圆芦。

众音不能逐，袅袅穿云衢。

主人再三叹，谓言天下殊。

赠之天马锦，副以水犀梳。

龙沙看秋浪，明月游朱湖。

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

玉质随月满，艳态逐春舒。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旌旆忽东下，笙歌随舳舻。

霜凋谢楼树，沙暖句溪蒲。

身外任尘土，樽前极欢娱。

飘然集仙客，讽赋欺相如。

聘之碧瑶珮，载以紫云车。

洞闭水声远，月高蟾影孤。

尔来未几岁，散尽高阳徒。

洛城重相见，婥婥为当垆。

怪我苦何事，少年垂白须。

朋游今在否，落拓更能无。

门馆恸哭后，水云秋景初。

斜日挂衰柳，凉风生座隅。

洒尽满襟泪，短歌聊一书。

作者简介：苏重，原名李中伟，笔名苏重(chong)、苏千里、号得一堂主人。现徐州作家协会会员、徐州书法家协会会员和徐州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重庆大学徐州校友会会长，供职徐州一家上市企业。虽学理工，尤好文艺，大学时在《重庆日报》发表处女作品，在《彭城晚报》、《都市晨报》等报刊表数十篇作品。在新浪博客、美篇、简书等网络平台发近30万字作品。“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写作是“心中有一团火要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