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匹马

王笑风

<h3>假期出游,火车奔驰,我突然想到了马。火车真的很棒,但在我的童年,马才是神一样的存在。 &nbsp; 在我的童年,没有人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是一匹马。 &nbsp; 马向前跑,鬃毛向后飘,风一吹,像烟雾被吹乱被吹散一样,哦,我的朋友,我的白马,它在天地间腾云驾雾,在云雾里涌现也在云雾里消失。 &nbsp; 在我孤单的童年,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我现在也这样,但是现在我早已没有了交朋结友的愿望。在我孤单的童年,我是那么渴望友谊,渴望有一大堆人欢马炸的朋友;一年一年,小时候的年月特别漫长,我的要求也慢慢变化,后来觉得只要有一个朋友就够了,再后来心下以为不需要语言交流的朋友尤为可贵。 &nbsp; 我的白马就是这样的朋友。 &nbsp; 我已经不记得我的马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但我知道它是离开了它的妈妈,来到我的身边。我知道它因为想念而孤单,我也有这样的孤单,我理解它,我隐隐感到被理解才会有真正的自由。我的理解安慰了它。我抚摸它光洁的皮毛,和马头挨脸,和白马在黑暗中一站半夜,它总是温顺地垂着长睫毛,像是位害羞的姑娘。 &nbsp; 碰上乱糟糟的课,我的朋友会在窗外打着响鼻召唤我,我趁大家都不注意,翻身越过教室的矮墙,骑上我的马,我们去草地河边半山坡林子里撒欢儿,奔跑、跳跃、悠悠的走,慢若蜗牛,快如风,穿云破雾,舒心而惬意。 &nbsp; 不巧的事也偶有发生,有时候有的老师会偶尔想起我,有一回一个胖老师突然喊我,我的马儿先听到,翻山越岭往回跑,跑着跑着腾空而起,我的白马飞起来,落下时被操场上的高低杠绊了一下,一个踉跄,破窗而入,把我摔在座位上,我的脑袋在课桌上“砰——”弹得老高,我的左额头顿时磕起个大包,所有的同学哄堂大笑,胖老师也忍俊不禁,咧嘴笑着继续讲课了。 &nbsp; 当然,马儿也有它自己的主见。 &nbsp; 过六一,孩子们都是统一的蓝裤子白衬衫黑布鞋,我没有自己的白衬衫,妈妈给我穿上的是一件大好几码的旧衬衫,我的蓝裤子是姐姐替下的女式裤子修改的,我走出家门,一股说不出的悲伤使我变得轻飘飘的,泪水像碎石子一样从我眼里滚落。我的马儿知道我不开心,它驮起我,带着我在半空中越过一朵又一朵乌青的云彩。我不想回家了,我要随着风和流云飘到天外去,我的马儿起先顺随着我的心意,任意东西,后来却慢下来,拉着我往回跑,我抽打它,揪扯它的鬃毛,它不但不停,反倒越跑速度越快。突然间,我从马上摔下来,一只脚还拖挂着脚蹬,大地贴着我的耳边飞快移动,青草划破了我的耳朵和脸,我的头不停地和高低起伏的沟沟坎坎磕碰,我的身体仿佛草原上一小块固体的波浪,我赌气地想,这样很好,就让石头和土坷垃把我一点一点磨没了吧…… &nbsp; 然而,我又一次化险为夷了,我的马儿停下来,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垂下长长的马脸,神情里充满了歉意和怜惜,它喷着响鼻带着湿乎乎的气息一下一下用马嘴触碰我,丑歪歪的马嘴,又丑又亲,它的前蹄轻轻刨着我身边的土,弥漫的被光照亮的尘埃笼罩了我们,我紧紧地抱住它温热的马头,在一瞬间长大了许多。 &nbsp; 一个孩子真正的成长从来都是不可思议的。我的秘密从来无人知晓。在我孤单的童年,我曾假想在我身边的虚空里,有一匹隐形的白马是我忠心的伙伴,它只听命于我的差遣,除了我谁也看不见它。这样的一匹马陪伴我多年,直到13岁才与我分别。那年我们家从乌拉盖搬到毛登牧场,一个孩子从一堆孩子里走出来,拉住我的手,搂住我的肩膀,很快和我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当我们第一次并排躺在草地上,眯起眼看着蓝天白云,看鸟儿唱着歌儿飞过,我听见我的白马引颈长嘶,欢快的蹄声由近而远从我们身边飞快响过,我半支起身子,我看见我的马儿就在不远处树林边的草地上,带着欣慰的神情,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看一边云朵一样散开了…… &nbsp;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行走奔跑飞驰过的所有场景,与我昨天或前天经过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曾经因为陌生而新鲜和好奇,如今因为熟悉而无比亲切,熙熙攘攘的街道,汽车,公交,电瓶车,地铁,飞机,手机,大屏幕……所有一切让我在深感疑惑的同时也感到一种神秘的温暖。毋庸置疑,我那最初的朋友,那天边的白马,还在翻腾变幻的云海中亲切地看着我。 &nbsp; 嗨,你好吗?<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