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宁云丘山发现五龙宫建筑图碑和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

走在路上

乡宁云丘山发现五龙宫

建筑图碑和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

许文胜

云丘山位于吕梁山最南端的乡宁县关王庙乡马壁峪口，这里不但自然风光优美，而且人文古迹众多，是一处以自然风光和人文古迹相结合的双重性自然和文化遗产。2002年云丘山境内的五龙宫、八宝宫、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祖师顶(真武顶)、玉皇顶、玉莲洞、多宝灵岩寺、同治井等一并被乡宁县人民政府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己亥年夏，乡宁碑刻文物调查组一行三人在五龙宫第一层大殿旁发现了一块雕刻有建筑图案的残碑，云丘山旅游景区工作的阎玉宁老师获悉这一消息后，说景区资料室存有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我们对刻有建筑图案的残碑及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进行了详细的考察，现将考证情况记录如下，不当之处敬祈读者或方家指正。

残碑为青石质，残高108厘米、宽77厘米、厚8厘米。碑板阴阳两面都经打磨，碑阳雕刻图案，碑阴雕凿文字。四角为蝙蝠纹的双重边框内雕刻有殿宇、牌楼、小桥、人物、河水、假山、风竹、古柏、祥云、文字题记等。碑板上雕凿有殿宇，殿宇檐下的立柱和柱础清晰可见。殿前廊下方砖铺地呈菱形排列，非常美观。廊下为格扇门窗。殿顶为板瓦筒瓦铺设，瓦当和滴水依稀可辨。殿脊上有螭吻，脊中央有一小神兽。从殿顶的建筑形制看，该殿为歇山顶建筑。

殿宇上方飘浮着如意状祥云一朵。殿旁有小河流水和假山装饰，假山周围长满了竹子，竹叶都朝向同一个方向，应是风竹。小河上有小桥一座，桥头有一古建牌楼，桥上有石雕护栏四块，每块上都雕有牛、狗、兔、羊等动物，护栏立柱的柱头都雕刻为圆形。桥上站着一老者，戴着角帽，穿着长袍，留着长须。桥下有两个拱形桥洞眼。 整个碑板图案中无文字雕刻， 在图案左上角也雕刻一四角为蝙蝠纹的小边框，可其上空白，无任何文字题记。查看碑的另一面晃然大悟，这一小边框正代表着所要题刻的文字，文字内容只不过是用放大版刻到了碑阴(碑的另一面)。

碑阴文字抄录如下，是一首七言诗，字体为行楷，共十二句，八十四字，从右至左竖读，碑板下部四列每列残缺三字，共残缺十二字。

連 長 景 徵 何

通 天 流 徔 妙 年

一 丁 银 蓮 来 悟 仙

张 亥 漢 開 洞 徐 客

真 孟 近 玉 裹 参 踵

人 秋 好 岫 幽 丹 羅

法 题 尋 花 乘 灶 浮

鉴 於 牛 分 興 運 阅

雲 斗 座 鼓 清 歷

邱 泛 鹤 琴 修 名

仙 槎 舞 松 乾 山

古 院 游 龍 叶 坤 得

心 呈 溪 韵 到 自

王 月 延 处 由

兆 照 泉 壶 高

烈 □ □ □ □

□ □ □ □

□ □ □ □

何年仙客踵罗浮？阅历名山得自由。

高□□□徵妙悟，徐参丹灶运清修。

乾坤到处壶□□，□景从来洞里幽。

乘兴鼓琴松叶韵，延泉□□□长流。

蓮开玉岫花分座，鹤舞龙溪月照□。

□□连天云汉近，好寻牛斗泛槎游。

据图碑上建筑图案分析，碑阳雕刻的正是五龙宫第一层大殿的局部建筑，以碑阴文字所载的"张真人"来看，碑刻建筑图案中的小桥正是龙口桥，桥上站的老者就是道士张真人，"通一"应是他的法号。碑刻没有确切纪年，碑阴中的"丁亥"是干支纪年，不能确定图碑的年代，我们参照相关的碑刻资料和志书记载对该碑时代有了大致的认识。

云丘山五龙宫的创建年代待考，从五龙宫现存的碑刻资料来看，主要是清代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同治、光绪等几时期的重修记载，可以说清代中晚期是云丘山五龙宫庙宇建筑史上最完备、最辉煌的时期。乾隆《乡宁县志》载有乾隆十年(1745年)县令鐘声峻撰写的"重修五龙宫记"、乾隆甲辰(1784年)邑人王瀣撰写的"重修五龙宫万圣楼及南崖台厦记"，三四十年的时间里两次重修了五龙宫。把图碑中的干支纪年"丁亥"放到清代中晚期(五龙宫庙宇建筑最完备的时期)去查寻，得到三个确切年号，分别是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道光七年(1827年)、光绪十三年(1887年)。

五龙宫存有嘉庆年间"澄庵开士道会司张真人讳本思德行碑"，和图碑中的"通一张真人"是同一人吗?五龙宫所存"清羽化龙门派第十五代道会司道会本思张羽仙墓志铭"中记载了张真人(名本思、字镜月)卒于道光五年(1825年)，道光年间的"丁亥"是1827年，图碑上的诗是"古心王兆烈"呈给"通一张真人法鉴"，不可能呈写给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图碑上的"通一张真人"是光绪年间的可能性更大。

同治《稷山县志》卷四，第127页载:"王兆烈，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贡，就训导职。"

查阅《清代缙绅录搜索》可知，王兆烈是绛州人，光绪十四年(1888年)任大同府学复设训导。

这两则对王兆烈的记载时代上相符合，王兆烈为绛州稷山县人，生于道光初年，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贡，光绪十四年(1888年)任大同府学训导。由此断定五龙宫建筑图碑中的"丁亥孟秋"应是光绪十三年(1887年)七月，也是该碑的镌刻年代。

云丘山五龙宫全图碑刻原石已佚，该拓片现存于云丘山景区资料室。拓片保存完整，长112厘米，高64厘米，宣纸制，纸面泛黄，应是清代或民国时期的旧拓。从拓片可看出当时的石刻作品运用了阴刻线雕和浅浮雕相结合的手法，雕工之精湛令人惊叹，主要描绘了云丘山五龙宫及周边自然山水胜景与雄伟壮观的木构建筑艺术。

"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是古人根据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地理方位，把云丘山五龙宫及周边的自然山水，亭台楼阁按一定比例浓缩到了一个有限的画面中，说白了就是一张缩小了的云丘山五龙宫及周边的胜景图。整幅画面由山、水、人物、路(石台阶)、建筑(亭台楼阁)、洞、寨、堡、树、花、草、云气、太阳、月亮、星星等构成。

图中用文字题记形式单独标注的胜景地名有："马头出日"、"龙王庙"、"山阁清钟"、"龙口"、"普洞"、"道士墓"、"一天门"、"二天门"、"天门樵唱"、"篷莱境"、"蜡烛峰"、"绝顶晴云"、"真武顶"、"玉皇顶"、"土地堂"、"观音洞"、"玉莲洞"、"郝家堡"、"原达寨"、"神塔叠翠"、"石穴藏冰"、"土地堂"等22处。

图中右上方有"云丘山五龙宫全图"八个大字，并附有古诗八首，字体为楷书，书写格式从右至左竖向排列，现按顺序稽录如下。

马头出日

山势大荒来，行空若天马。

昂首驾日车，出照河汾野。

巍峨五龙宫，参差现檐瓦。

诸峰真面目，一一分眼下。

金碧隐辉煌，土石含彤赭。

自非辋川笔，情状谁能写?

山阁清钟

峰势回马头，树形盘龙爪。

杰阁连峻殿，矗矗入云表。

二百十有六，考钟戒昏晓。

山鸣发石泉，天籁和风杪。

四围郁弗散，余音久缭绕。

冷然清心脾，万念息纷扰。

香厨飞瀑

泉下石突兀，凭高势莫遏。

轰然雷霆惊，飒如风雨发。

曲折引其流，凿壁通出入。

道侣数十人，于斯赡饭醊。

练带一条垂，终古鲜以洁。

绵连缀银丝，散乱飞玉屑。

绝顶晴云

山头瓦石干，山脚禾黍湿。

晴山四无云，盛阴高弗戢。

中有一仙翁，年寿永百劫。

阴阴在掌握，风雨随呼吸。

我欲祷霡霂，心齐恭拜揖。

云路杳冥冥，可望不可及。

天门樵唱

西谷豁谽谺，东涧深无底。

古磴百余级，其广四五咫。

直达三天门，目眩戒旁视。

采薪五六人，是悲还是喜。

行歌而归咏，唱和自云里。

习坎维心亨，于斯悟易理。

玉莲擎盖

彩云捧鲜花，形自岩半著。

质如玉润温，重似盖周布。

大士结跏跌，低眉眼内顾。

前有三婆罗，耄耋昧年数。

子桑丑岁楸，改实不改树。

病热堪立解，涓涓滴甘露。

神塔叠翠

大地涌葫芦，天然肖浮屠。

别于众峰外，自立一石孤。

穷高不易上，叠翠在天衢。

苍官及青士，众拱松大夫。

得无舍利子，光若牟尼珠。

天高不可问，搔首久踟蹰。

石穴藏冰

天体对东西，昼夜时相反。

地气分上下，此寒而彼暖。

石穴協井德，积水潜浩衍。

隆冬气歊歔，温若被重襺。

盛夏水生骨，倒排山踡嵼。

献芹代祭韭，斟酌用豳典。

曲沃副贡张子特敬撰

高梁嘉会卫道享敬书

"云丘山五龙宫全图"原石立于五龙宫的什么位置，我们已无从知晓，从原石的长和高为2:1的尺寸比例分析，是碣的形状，应该是镶嵌在某处墙壁上的。图中没有勒石年代，碑刻的时代只能通过其本身所包含的信息去判定。从雕刻工艺、手法、文字题记、艺术风格上来看，"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和乡宁阎汉栋先生所存的"古耿禹门宝图(拓片)在时代风格上颇为相似，"古耿禹门宝图(拓片)"的左下角有"道光二十四年中秋谷旦镌"确切纪年，由此推断"云丘山五龙宫全图"原石的镌刻时代可能在清代的道光年间。

"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题刻文字中有"曲沃副贡张子特敬撰"，既然曲沃张子特撰写了云丘山五龙宫这八首古诗，那么他作为副贡生活在哪个时代呢?木刻光绪《曲沃县志•人物志》卷二十七载:"张子特，字伯乔，号鹤亭，见贤村人，道光戊子副榜，生平以大儒自许……"，道光戊子是道光八年，也是1828年。清楚了张子特是道光八年的副榜贡生，云丘山五龙宫全图原石的镌刻时代就可以确定在清代道光年间(1821年~1850年)。

"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的发现及原石时代的确定，让我们认识到木刻民国版《乡宁县志•诗选上》卷十五中记载的"五龙宫八首"的来源正是道光年间镌刻的"云丘山五龙宫全图"原石或者拓片上的八首诗。"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八首诗的排列顺序是"马头出日"、"山阁清钟"、"香厨飞瀑"、"绝顶晴云"、"天门樵唱"、"玉莲擎盖"、"神塔叠翠"、"石穴藏冰"，民国《乡宁县志》记载八首诗的排到顺序和以上迥然不同，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后者在抄录前者，文字收录到县志的过程中忘记了原顺序而随意排列的。全图(拓片)和县志两者记载八首诗中有个别字也不相同，全图(拓片)"马头出日"中的"出"、"檐"，"山阁清钟"中的"围"，"香厨飞瀑"中的"绵连"，"绝顶晴云"的"齐"、"及"，"神塔叠翠"中的"踟蹰"，"石穴藏冰"中的"襺"、"踡"，以上十一个字与县志记载上不同，在此可以肯定县志上与之相对应的这十一个字是错误的，这种错误往往就出现在后人在传抄或者制版印刷的过程中。

全图(拓片)中的二十二处胜景地名是按照大致的地理方位标注的，据图上所指，我们现在还可以找到与之相对应的景观位置，为我们研究云丘山景观地名历史提供了佐证。如"石穴藏冰"，正是景区内已开发使用的这处冰洞，古人最迟在清代的道光年间已发现了这处冰洞并命名为"石穴藏冰"。二十二处胜景地名中没有标注"玉莲擎盖"和"香厨飞瀑"，"玉莲擎盖"应该是指玉莲洞，所以位置可确定。"香厨飞瀑"、"普洞"、"道士墓"的具体位置在哪?这需要进一步实地考察去认识它。

胜景地名中标注了两处"土地堂"，去玉皇顶时要路过土地堂，这一处位置可以确定。另一处"土地堂"在图中左下方，现在是否还能找到遗迹位置，也需实地调查确认。

全图(拓片)左上角胜景地名中标注了一寨一堡，两者相邻，寨叫"原达寨"，堡叫"郝家堡"。乾隆《乡宁县志•山川》卷二载:"袁达寨百里，在旁通峪西。旧志为与清平、八角二寨，相距各三十里。今县南寨堡最多，不止三寨也。二寨失名，又为七国袁达所居，其人不见史策，因小说误尔，按寨距县远，土人传，河津人明末避寇居之，今河津近寨原姓者多，袁当作原，抑或作圆大寨……"。光绪《河津县志》载:"黄颊山在河津县东北四十里。山半有袁达寨，一峰屹峙，旁通峪，东西对峙……"。《稷山县志•山川》载:"马头山，上有袁达寨……"。

方志中对袁达寨的记载有两处，一处在旁通峪西，一处在马壁峪马头山，哪一处才是真实的袁达寨，需要进一步的实地调查去确认。全图(拓片)所标注"原达寨"位置基本准确，和稷山县志记载相符。当地人称这处寨址为"圆大正"或"圆大阵"，地名在延用过程中往住被后人遗通忘或更改，原地名的更改可能和当地音变有关，叫着叫着"原达寨"就叫成"圆大正"或"圆大阵"了。2009年冬天笔者踏着厚厚的积雪徒步调查了"原达寨"遗址，遗址遗留物(陶片)稀少，寨址海拔高达1600余米，地形山势险要，易守难攻，根据实地调查结合县志记载分析，这处寨址称"原达寨"更贴近历史的真实。"郝家堡"位于"原达寨"之东，地方志中无载，云丘山属喀斯特地貌，大山的悬崖峭壁上生成了许多岩棚，古人用石块把岩棚砌成半封闭的空间，就是一座石头堡子，2009年黄金峪后沟内发现的石头堡城，可能就是"郝家堡"。

全图(拓片)中的整幅画面应是一位优秀的画工把蓝本设计描绘出来后，石工根据蓝本运用了线刻法和浅浮雕相结合技法来完成雕刻的。木构古建筑(亭台楼阁)多用线刻艺术来表现，线条雕刻特别精细，比例透视准确，我们可从画面上清晰的看出五龙宫阶梯状的五层木构大殿，第一层大殿的建筑形制为重檐歇山顶，殿前还立有双旗杆，旗杆上方斗形状依稀可辨，其余四层大殿全部为单檐歇山顶，一、二、三天门都为单檐歇山顶，真武顶、玉皇顶为重檐歇山顶。龙口桥下有桥眼洞两个，一上一下，这和五龙宫碑刻图中的相同，说明清代中期龙口桥确实有两个桥眼洞。

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上刻有天文奇观"日月同辉"的自然现象。一轮圆圆的太阳(图中右下角)刚从东面马头山顶冉冉升起，玉皇顶西侧(图中左上角)的山顶之上一勾弯月挂在天边，弯月旁环绕着八颗星星，可以说是日、月、星三者同辉了。不难看出，这不是凭空想象而画出来的，应是古人长期观察的结果，才会把这种"天象"绘制到图中。在古人看来，日、月、星三者同辉一定是福兆，更是大吉大利。我们不知道这一"天象"出现在哪年、哪月、哪天?有幸的是古人把这一天的"天象"用图的形式永久的记录下来，留待后人去认识、研究、解读。

五龙宫建筑图碑和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的发现及年代确认，使我们对清代中晚期云丘山五龙宫及周边诸多景观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对研究云丘山境内的庙宇建筑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图像及文字资料，对未来云丘山文物的保护和旅游业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附记:云丘山五龙宫建筑图碑拓片为2019田野碑刻调查组人员拓印，云丘山五龙宫全图(拓片)照片由景区资料室邓干老师提供，"曲沃副贡张子特"史料信息由曲沃县东关小学李淑云老师提供，在此一并致以最诚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