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三”事件中的亲历亲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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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中秋节期间,偶尔从网上看到一张林彪的漫画像,又看到了当时的空军作战部部长鲁珉的访谈录。一时间,浮想连篇,勾起了作为一个战士的我在当时事件中的亲历亲闻。</p><p><br></p><p> 的确,一九七一年的“九.一三"并不具有中秋节所体现出的欢乐和祥和。</p><p><br></p><p><b>&nbsp; &nbsp; &nbsp;我眼中的“九.一三”事件</b></p><p><br></p><p> 一九七一年“九.一三”事件发生时,虹桥机场基本上是随着这一事件的发生,随着中央军委一级战备令的下达,首先进入了这个事件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环节。</p><p><br></p><p> 记得那是九月十四日的深夜,当时我们通信队收讯台的宿舍就紧挨着机场油库。油库与外界有一条运输航空油料和器材物资的铁路从市区通过这里,就可直抵我们的宿舍不远处的站台,所有进出机场的大件物资都是在这里装卸的。站台周围是一片很大范围的菜地和河叉密布,乔木丛生的隔离地带,除了我们收讯台宿舍就没有其他建筑。</p><p><br></p><p> 那天深夜,我起来上厕所。厕所蚊子很多,所以我们晚上一般都是出了宿舍门,就随便找个地方方便了之。出了门小便时,朦胧之中,看到站台上人来人往,就觉得好纳闷。往常火车进来时,总要鸣三声汽笛,这时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和警卫战士就打开照明灯光,打开进出火车的大门,开始装卸作业。</p><p><br></p><p> 然而,今晚行动有点特殊,我站在那里静静地观望,才发现满火车下来的都是陆军部队。站台没有开灯,没有任何照明。一队队的战士携带着全副武装急匆匆地沿着菜地的田埂小跑步前进。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几声低沉的命令。武器的寒光在漆黑的夜里偶尔闪烁着。</p><p><br></p><p> 有意思的是,一队战士正沿着我们宿舍旁的菜地急速而过,一个扛着机枪的战士“扑通”一声,掉进了我们埋在菜地里沤肥料用的大汽油桶里,慌乱之中,他的几个战友手忙脚乱地把它从桶里拉了出来,没有人说话,其它人扛过他的枪,搀扶着他一瘸一瘸地连忙赶路而去。</p><p><br></p><p>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去上班,在上班的路上就发现到处都呈现着紧张肃穆的气氛。在各个路口,在各个办公区宿舍区,都有三五成群地荷枪实弹的陆军战士在上岗。我们上班的地方---机场调度楼门前更是显得气氛凝重,连塔台上也站上了身背步话机的陆军战士。另外还有全副武装地战士乘坐的车辆在来来往往地巡逻。</p><p><br></p><p> 上了楼,从窗子里往四周望去,一切尽收眼底。原来,中央军委下达了一级战备令之后,上海地区陆军部队就开始了全面警戒部署,重点目标就是机场,码头和所有空军部队的营区。严防再有飞机外逃和不测事件发生。跑道两头甚至准备了满载砂袋的重型卡车,以防不测。部队人数也很多,除了机场里原先就有一支陆军警卫部队,环顾四周,大约有一个团的兵力。</p><p><br></p><p> 调度室里,首长们都在悄悄地低声交谈着,偶尔拿望远镜往四周观察。只有飞行航班经过道道批准手续才可移动、起飞。其他的飞机都被陆军部队看管了起来。他们动作可真快,连跑道、滑行道、机库、停机坪各处都建起了用沙袋筑起的简易工事,轻重机枪、轻型火炮的掩体在调度楼上看起来是一目了然。我们当兵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既兴奋又紧张,好像这样子才有战备的样子。</p><p><br></p><p> 到了16日,我们全体人员开始按干部,党员,职工,战士的身份编组,在同一时间里点名,被用车载着,一批批互不见面,到上海警备区的礼堂里去听传达文件。礼堂四周也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陆军战士,礼堂里气氛紧张肃穆,不能用扩音器,不准做记录,一位警备区首长用严肃洪亮的嗓门宣读了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那时,还没有下达正式文件,全国的高级干部是18日以后才相继看到通报,也还不是正式文件。)</p><p><br></p><p> 有幸的是,当时我父亲正好从四川军管回山东探亲顺便来机场看我,赶上了这一重要事件的发生,被我们教导员邀请也一起去听了中央文件的传达。</p><p><br></p><p> 当听说林彪副主席里通外国外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大沙漠里,每一个人都震惊了。有几个老职工女同志竟然紧张地晕了过去。这时,我们才明白了机场陆军部队的战备部署是为了什么。林彪乘机外逃,摔死蒙古,副主席,副统帅,这些字眼太让人震惊了,我只觉得心脏在怦怦地直跳,惊讶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会上,还宣读了严格的纪律,只有自己知道,不能向外人,包括父母,领导,哪怕是听过这个决定宣讲的人说起。</p><p><br></p><p> 那次宣讲会上,还宣读了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的命令,宣布将我们民航上海管理局政委、政治部主任、保卫处长等人隔离审查的决定。与此同时,林立果在空军上海指挥所、空四军、空五军和上海民航的爪牙和涉案人员,以及林立果在上海空军系统秘密建立的暴乱武装组织---教导队、小分队,统统全部被上海警备区部队捕获,关押。</p><p><br></p><p> 那时候,由于空军与林立果的特殊关系,空军成了三军学习的样板,因而上海市地方政府对解放军的优惠待遇也不一样。由于在上海市买商品都要用商品代购券,“九、一三"事件前,空军部队和民航每人每月可以发三张代购券,海军两张,陆军一张。但“九、一三”之后又倒了过来:陆军三张,海军两张,空军和民航变成了一张。今天回想起来,真是哑然失笑。"九、一三"事件之后,空军部队全面退出了虹桥机场。</p><p><br></p><p> 现在,这些已成为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了。在事件中有牵涉的人,有的受到党纪国法的惩处了,有的甄别平反了。几十年来,我始终在关注着在事件中由林立果在上海空军系统中秘密建立的教导队、小分队被捕获瓦解后的处置去向。这支被用来企图采取暗杀和爆破毛主席南巡列车的神秘武装组织的成员,均来自上海空军中由他们挑选的绝对忠于林副主席,出身普通家庭,根红苗正,政治清白,荣立过三等以上战功的战士组成,任何一个干部子弟,军人子弟都要绝对被排除在外。在被关押几年后,其中少数知晓内幕的骨干分子被继续关押等待审判,其他大多数普通战士均受到遣返回乡,或开除军籍,开除党籍的处理。可是距今快五十年了,从未再见有任何有关他们的后续信息和报道,想来他们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愿再提及这一场梦魇了。</p><p><br></p><p><b>&nbsp; &nbsp; &nbsp; 虹桥机场轶事</b></p><p><br></p><p> 1949年11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在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下,设民用航空局,受空军司令部领导。所以,11日2日就成了新中国民航的成立日。而新中国空军则成立于1949年11月11日。之后,中国民航就在这种体制下延续到了1981年,历任民航总局局长均为中将级将领。在此期间,中国民航其实就是从一九六九年开始到一九八O年招了十批兵,兵役制度很奇特,鲜为人知。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称之为"义务工役制",有别于义务"兵"役制,我们自己则称之为民航义务工,民航兵。"义务工"与“义务兵"一字之差,简单来说,当义务工时所有待遇与义务兵相同,提干之后即为民航(地方)干部,拿地方干部工资,也无转业费之说;临到现在退休才体会到,也无法在退休费中领取军队转业干部的退休补差。</p><p><br></p><p> 我的民航兵生涯是从虹桥机场正式开始的。起初,经过在民航徐州基地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被分配到民航上海管理局虹桥机场并进行了半年的报务通讯训练,就正式分到了虹桥机场通讯导航大队。1972年中国民航加入了国际民航组织,我又到天津张贵庄机场民航总局教导队进行了为期一年的国际民航组织航行及通信规则英语实务培训,增长了知识,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在民航总局教导队一期千分之二党员发展计划中,我和另一位空八军的学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p><p><br></p><p> 在那个政治激荡的年代,我和我的战友们经历了"九.一三"事件后,又经历了一九七六年的打倒"四人帮"运动。那时,虹桥机场又首当其冲地成为了一个政治角逐的战场,几乎所有国内重大的政治路线斗争都会在民航领导层中有所反映,机场里相继又有一些人落了马。然而,我们忠于军人本色,以优异地航行通信专业技术,为周恩来总理提出的"保证安全第一,改善服务工作,争取飞行正常”的指令尽职尽责,确保了国内外航班飞行,抢险救灾,唐山大地震,党政军重要专机飞行,邓小平付总理赴美出席联合国大会超远程飞行通信保障等重大任务,不出差错,不辱使命,圆满地履行了我们的军人职守。</p><p><br></p><p> 虹桥机场,以其在中国航空史上所处的战略要冲地位而闻名于世。虹桥机场始建于1907年,1921年开始投入运行。1964年改建成为与北京首都机场,广州白云机场比肩齐名的国内三大国际口岸机场。在90年代之前,所有的国际航线飞机都必须经停这三大机场。</p><p><br></p><p> 1963年前,虹桥机场只能接纳起降像英国子爵号这样的容纳40多人的大型飞机,像当时国内最大的民用飞机,如苏联伊尔18等就显得很勉强。1963年,数万工程建设部队开始了规模宏大的机场改建施工。那时候,部队施工设施很少,也很简陋,数万名工程部队战士硬是靠肩拉人扛,用铁锨镐头挖走近4米深的烂泥,拓建了现今的西郊动物园的人工湖,又使一座当时国内最现代化的国际机场从上海西郊的烂泥塘里拔地而起。一九六五年九月,新虹桥机场建成,陈毅元帅题写的“上海虹桥机场”在候机楼楼顶栩栩生辉,一直沿用至今。 </p><p><br></p><p> 听前辈们给我们讲,当时跑道建成后,修建指挥部派了一架里2飞机作跑道测试验收,不想却吊起了各部队的胃口。因为大多数工程兵部队虽然修建了许许多多国防工程,却从来没有坐过飞机,甚至没有见过飞机。于是修建指挥部特地为他们开辟了本场飞行,让他们亲自从空中俯瞰自己所建的伟大工程,光是载各部队的标兵模范人物,就整整飞了一个星期。</p><p><br></p><p> 虹桥国际机场建成后,还没有现在这样严格的军民机场分类。那时候,是由空26师与民航合用,民航飞行优先。机场内的营房都是木板地的,带有鲜明的苏式营房的特点,使我们这些在从小就在部队军营里长大的孩子都充满了新鲜感,这太不同于我们通常所见到的部队营房了,感觉到是那么的豪华正规和现代化。</p><p><br></p><p> 七十年代的时侯,由于机场内驻扎了不同军种的部队,早上出操时,军号声、口号声此起彼伏,煞是壮观。空军航空兵部队,高炮部队,雷达部队执行着国家的防空任务;而陆军警卫部队是为了保护机场民航设施的安全,我们工作的场所都是由陆军部队来实施警卫的;还有同是陆军体制的边防检查站,他们的职责是为了确保民航的空防安全。而我们这些民航义务工战士,被人们戏称为“民航的解放军",是军人但又不像军人,按规定,我们民航义务工战士在机场里工作是不准佩戴领章帽徽的,只有外出或探亲,或参加陆海空军部队活动时才可佩戴,相较于义务兵来说显得很不正规。这对于一心想做个标准军人的民航义务工的我们来说,对义务兵们的羡慕是不言而喻的。而他们则相反,对于吃的住的工作的环境都比他们好的我们,更是大加妒嫉,很有些吃醋的感觉…</p><p><br></p><p> 1980年,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决定取消了民航义务工这一独特的兵役制度,民航也脱离了那个时代赋予它的使命,真正成为了国民经济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以原中国民航的飞行机队为基础,组建了现今闻名全国的国际航空,东方航空,南方航空三大航空公司。我们这些民航义务工战士,则部分退役回了原藉,留下的转为了民航地方干部和职工,成为现今民航各管理局,空管局,三大航,全国主要机场的中坚骨干。</p><p><br></p><p> 从1971年至今,历史跨过了48年。一转眼,半个世纪过去了,但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却深刻在记忆里难以泯灭。</p><p><br></p><p> 今年的十二月五日,是我们当兵五十周年纪念曰。我们这批七零兵,今年将齐聚泰山脚下,因为这里是我们当年领取入伍通知书走向军旅的起点。想必战友们都难以忘记当年我们共同走过的路,共同经历过的事件,更加珍惜令人难以忘怀的战友亲情。</p><p><br></p><p> 汇聚泰山脚下,我们期待着。</p><p><br></p><p><br></p> <h3>  注:原本这里有一张林彪的肖像漫画(转载于网上)。美篇官方不允许转载,并将此漫画屏蔽。</h3> <h3>  我身后的飞机,是当时民航所属252号三叉戟。林彪乘机外逃的是空军所属256号三叉戟。</h3> <h3>  这是当时父亲来虹桥机场看我时在静安寺照相馆所拍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