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莎士比亚巨著《哈姆雷特》中有句经典独白: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the question——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塞伦盖蒂草原上的角马们便总是面对着如此的拷问。</p> 角马其实是牛:它属于哺乳动物纲偶蹄目牛科狷羚亚科角马属,和羚羊是近亲。角马体长1.5~2.0米,肩高1~1.3米,成体体重230~275千克,头部粗大而且肩宽,很像水牛;后部纤细,比较像马。成年角马无论雌雄都有角,角外面光滑,向上弯曲成钩状,看上去很凶猛,但实际上它性格温顺,除了少数被驱逐出群的“害群之马”脾气坏点。一般角马以6~20只的小群活动,但到了食不果腹的旱季,角马会自觉地组合成几十万只甚至上百万只的大团体,长途奔袭去寻找丰美的草原,这就是著名的角马大迁徙。 虽然被称为“角马大迁徙”,实际迁徙的构成却并非只有角马,而是斑马、瞪羚也参与其中,而且,斑马因其具有超凡的视觉、听觉,总是在迁徙途中担任重要的先锋角色。而瞪羚则只不过是打酱油的跟屁虫而已。之所以叫角马大迁徙,是因为这支队伍中角马数量远远超过斑马和瞪羚的总和。<br> 过去一直以为角马大迁徙是一个每年一度、过时不候的短暂过程,其实不然。约250万年来,每年旱季(7~9月),为了寻找新鲜的草料,角马们几乎总是在迁徙中。从宏观角度看,它们长途跋涉2000公里,穿越坦桑尼亚和肯尼亚的稀树草原。这段时间,它们大的走向是从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走向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到了10月,塞伦盖蒂草原在雨水的滋润下开始返青。而面积只有塞伦盖蒂约十分之一的马赛马拉并不足以维持数百万头外来动物的生活。角马大军们又南迁到塞伦盖蒂。这个回迁一直持续到11月。而它们的必经之路,便是从肯尼亚山区发源、最终在坦桑尼亚注入维多利亚湖的马拉河。从微观看,在7~11月之间,几乎每天,角马们都会穿梭于马拉河两岸,找寻更肥美的草料。因此,在这四五个月中,幸运者差不多每天都可能看到角马大军的“马拉河两岸游”。 在马拉河边,我们有幸一连看了2场让人充满期望又十分揪心的迁徙。 为了塞伦盖蒂的这幕“重头戏”,我们6点就离开了帐篷酒店 顺便说一句:帐篷酒店也是“迁徙”的:每到7-9月,经营者便会在塞伦盖蒂草原靠近马拉河的地方安营扎寨,临时架设好太阳能发电设备、巨型水罐等,迎接前来的游客 马拉河是角马们的必经之地,这条蜿蜒的河流全长395公里,流域面积13504平方公里,流经肯尼亚和坦桑尼亚。在旱季里,它时而恬静 时而有些湍急 大象家族与河马家族在马拉河里悠闲自在 河马更是终日在河中浸泡 <p>然而这样的宁静场景,对角马来说却真的只能存在于梦中。</p><p><br></p><p>角马在迁徙途中要面对很多敌人:在塞伦盖提,有500头左右的狮子,其中很多住在马拉河沿岸附近;万物喜迎朝阳的黎明时分,又是豹群外出猎食的杀戮时刻,在成年母豹的进攻之下,角马等食草动物很难幸免于难;而对于小角马来说,最危险的敌人是鬣狗——它们总尾随着角马群,抓住一切机会展开偷袭。至于渡河时,角马们每天都会遇到的,则是马拉河中生活的鳄鱼,科学家曾评估角马每年迁徙途中的死亡数量:平均死亡6250头/年!除了成为食肉动物的果腹之物,还有一些身体较弱、比较疲惫的角马,会在渡河时溺亡。</p> 比如崴了脚的这匹角马,它的悲惨命运在这一瞬间便已确定 我们在奔向迁徙滩头的途中便目击了这么一幕血腥场景: 这头安全渡河却最终葬身食肉动物之口的角马张着嘴,仿佛在发出不甘的呼喊 为争夺食物,兀鹫打起来了 曾经的生命 疯狂啄食角马残体的兀鹫看似贪婪凶恶,其实也正是草原生态链中重要的一环 食肉动物——食腐动物——昆虫——细菌:这就是被掠食者最终的旅程 我们这辆Safari(游猎。不过现在不允许狩猎了,乘客们的武器就是各种摄影装备当然也包括眼睛)越野车的驾驶员Danny,具有十分丰富的经验,不但能准确判断哪个位置是可能性最大的角马过河点,而且很有决断能力。当我们来到他选择的地点,果然看到对岸的低树丛林中,大批角马正在集结。 Safari的驾驶员们会互通信息,所以,对岸很快聚集了不少前来观看角马渡河的车辆。 不过,角马们十分谨慎,在行动前需要仔细观察 事实上,在它也许根本看不到的地方,一只巨大的鳄鱼正在急急忙忙奔向河边 河里像一段浮木的,不正是那恐怖的杀手? 这身披甲胄的恐怖杀手,足有五六米长 发现“敌情”后的角马迅速离开了这个预定的渡河点 我们也随即转场,驶向Danny判断的下一个可能的渡河点 远远望去,天空中大群兀鹫在盘旋。看来,它们是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不出Danny所料,果然这里集结着大群角马 它们依旧在仔细观察 先头部队开始向对岸冲击 跟进 大部队成功抢滩对岸 脚踏实地的一刻应当有无限欢欣 然而,悲剧总在欢乐的高潮中开始:一匹角马被潜伏在水下的鳄鱼咬住拖向另一边 无望且无助地挣扎 离胜利真的只有咫尺之遥! 别了,伙伴! 很快,便只有浮在水面上的口鼻部显示它曾经的存在 笑眯了眼的杀手准备享受大餐 成功渡河的同伴们却已经开始大快朵颐,动物界也是世态炎凉?! 旁边车上的游客显得痛心疾首 在唏嘘中,我们驶向下一个地点。 这里的角马们貌似非常勇敢,简单粗暴就扑向河中径直向我们这边的河岸冲来 先头部队愉快登陆 大部队接踵而来 不过,这里也不是天堂:右侧可以看到又一头角马被咬住了 鳄鱼有着巨大的口裂和尖利的牙齿 即使努力挣扎奔向岸边,鳄鱼也绝不松口 角马奋力挣扎 鳄鱼紧咬不放 松一口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咬住 第一处伤口鲜血淋漓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角马群的踩踏能逼得鳄鱼退缩,从而让它们被咬的伙伴逃出生天! 可惜事与愿违!个体的悲剧,只是为同伴赢得了时间和空间(右侧红圈处是遇难的角马。下图同) 绝望的哀号 终于,有角马注意到了正在发生的惨剧 不过,它们的决定不是营救伙伴,而是掉头离去 当然,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对的:第二头鳄鱼来到了这里 此刻我以为它逃出生天 可惜顷刻间又看到鳄鱼还在继续撕咬 水花暂歇,可以清楚地看到搏斗正走向令人扼腕的结局 受伤的角马渐渐失去力气 再看一眼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慢慢沉入岸边的河水中 岸上,有一匹年幼的小角马静静凝视着刚才的血腥现场。或许遇难者是它的长辈亲人? 只要你不是那个“代价”,“不惜一切代价”换来的便是不付代价者的饕餮和欢愉 只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谁能说眼前的美味不是你最后的盛宴? 正因为这样每天重复的血色场景,角马们穿过马拉河的旅程,被人们称作是“天国之渡”:渡过去,便是水草丰美的新天地;葬身其中,便是灵魂飞升。 <p>除了肉食者的冷酷杀戮,还有各种疾病甚至湍急的河水,也都是盘旋在角马们头顶的阴云。这张图显示的便是溺亡水中的大批角马。</p><p><br></p><p>死亡,是动物族群生存大格局中的难以逃脱的宿命,也是大自然运转中的一个环节。尘归尘土归土。死去的食草动物,成为了草原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它们的肉,首先是食肉动物如狮子、豹、鬣狗、鳄鱼等的美食,然后在陆上死去的食草动物尸体就轮到兀鹫享用;剩下的部分则有昆虫继续,此后则是细菌们大显身手。至于河中死亡(包括不幸溺毙)的那些,在鳄鱼饱餐之后便是鱼类争食,剩下的骨骼在大约7年时间内逐步分解,不断释放出磷等元素,科学家至今也无法解释那些骨骼中碳和氮的去向。但它们无疑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回归了养育它们的大自然。</p><p><br></p><p>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the question. </p><p>That's not a question.</p><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