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心灵的美

大鹏

有个作家曾这样评述“知青”：

知青的悲哀，在于他们其实是被放弃的一代；

知青的光彩，在于他们有十个理由可以堕落，但是他们没有堕落。

震撼心灵的美

        我喜爱摄影，也喜欢旅游，拍摄过的美景自不在少数，若要问我哪处景色最美，真一时还难以取舍，但真正刻入我记忆深处的，恐怕你不会相信，那竟是在苏北盐碱滩上一处荒凉的野景。诚然，无论怎么想象，它都难以与“美”挂钩，但是当时那个情景，却真的震撼过我的心灵。

　　已经记不清是68年底还是在69年初，文革初期的轰轰烈烈早已过去，留给我们的仅是更甚于寒冬的冷寂。刚下乡时的虽然幼稚但淳朴纯真的热情，已经在现实寒风中渐渐冷却；曾经在巨手撩拨下砰然悸动的心灵，也已在阶级斗争的腥风中几近窒息。

　　那是一个奉残忍为英雄、视粗俗为美德、引无知为自豪的年代。对科学、对知识、对人性、对仁爱的失去理性的批判，恣意践踏着人类的文明，也踩灭了我们心中尚残存的星星点点的希望。心灵失去了支撑，在绝望的煎熬中苦苦挣扎的我们，渐渐学会用麻木来换取生存。那时，刚撒过猪粪的手，在裤腿上擦一擦就能抓起馒头往嘴里送；挑粪路过饲料田，挖几根胡萝卜在扁担头上刮几下泥巴，就张口能啃……

　　就是在那个乏味年代，在一个乏味的冬日，在挖掘着总也挖不完的土方。北风呼呼地吹过，田野里见不到一点绿色，天空也单调得没有一丝云彩。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我三口两口地吞下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浑浊而咸涩的开水，赶紧在防风林里找到一块背风向阳的坡地躺了下去。说是防风林，其实只是挖排水沟挖出的泥堆成的一溜土堆，由于是盐碱地，一般的树难以成活，仅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耐碱的苦楝和刺槐。

　　由于劳累，也由于背风向阳的暖和，我很快就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尽情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憩息。迷迷糊糊中，我微微睁开双眼，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见天空碧蓝如洗、晶莹透剔，仰面看去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天越看越高，越看越深，天顶处蓝得发黑，真有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天穹深处的感觉。

　　右上方伸出几根楝树的枝桠，挂着一串串果球，金灿灿随风摇曳；树下的茅草本已枯萎，但阳光从正面穿透叶背，金黄中透出一丝紫红，它们在蓝天的衬映下竟是一种绝美的色彩搭配！

　　叶脉弯弯，交叉着划过天际，挺拔而不失柔美；北风吹来，“沙沙”声起，竟也温柔动听。我突然有一个冲动：渴望有一卷彩色胶卷，记录下这绝色美景！

　　我惊奇于这满目苍凉的荒滩，换一个角度看，竟如此美伦美奂；我也惊奇于这看似枯萎的树枝和野草，竟也有极富生趣的一面！

　　我突然领悟，只要心灵不死，你就能感受到世间的至美，哪怕是在寒风凛冽的冬日，哪怕是在聊无生趣的荒野。

　　从此，在煤油灯下，我又捧起了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