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乡情

绿萝

世上相似的风景太多，就像一些相似的人。我们之所以喜欢，也许不是因为这个人有别于那一个人，恰恰是因为，这个人就像心里的那个人，像记忆里遥远却早已定格的风景。

远处的村庄不是我的村庄，踏上眼前的小路也回不了家。之所以喜欢这里，仅仅是因为这里像我们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熟悉，亲切，散发着泥土和野草的气息。那是小时候留在舌尖上的味道，多少年不变，多少年，都令人怀念。

以现在的通讯手段和交通方式，对于客居他乡的人来说，不会有“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乡愁，不再有“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的深深遗憾，不再有“从前慢，车、马、邮件都很慢”的长相思。

但每个迁居过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即使在同一座小城，从一个小区迁居到另一个小区，曾经居住的地方也会成为心里偶然腾起的念想。

故乡，已不再是千里万里之遥的地理概念，而是无数人心里永远都回不去的从前。

我的故乡离我并不远，随时都能回去。只是故乡，再不似从前生机勃勃的模样。

村庄里的房子空了好多，房顶长满荒草。有几户人家蒙了大棚，都在自家棚里劳动。想来是没有离开村庄的年轻人。就像当年我的父辈们种植果园，每一代人都在努力寻找生活的新出路。只是这样封闭的空间，让村庄唯一有活力的地方也变得安静了。

还记得我家的果园，那是是很多人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画面。

在附近村子，我家是种植果园时间最早面积最大的，差不多有十亩吧。每到采果时节，亲戚和村里人就去帮忙，外地的大货车就停在马路边。繁忙的声音填满整个果园。那是父母最累也最满足的时刻。

很多年后有同学遇到我还会问起，你家的果园还在吗？现在不在了，已经变成了别人家的养鸡场。

从前，我家的果园就在村西头，马路边。凡是那年那月在那条路上走过的人，都记得。

后来村里陆续建起了很多果园，外地的车从越来越多到越来越少，果农们从红红火火到销声匿迹。

我的父辈们，渐渐耗尽他们的激情与热血。他们老了，陆续退出这片洒满汗水与心血的土地，新的一代又开始以新的方式重新耕耘。只是这片土地，少了些从前的温度。

老妈说，晚上村子里还是很热闹，散步跳舞唱歌的，都有。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说，现在比从前好。因为他们尝尽了劳动的累生活的苦，知道从贫穷到富裕是一条怎样艰难又漫长的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家，永远的家。

而我不同，我只是看到父辈的辛苦劳累，却不能感同身受。当我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去到另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在慢慢变老的路上，我有了故乡这个概念。在时间的滤镜里，我怀念起从前的好。

小时候的夜晚，奶奶带我去听大鼓书，姑姑带我去各村看电影。后来长大些，等村里放电影的时候就一个人去占位置。和同伴们从影幕前钻到影幕后，看幕布上的人物到底有什么不同。夏天的时候，孩子们在房顶上纳凉，从这家房顶跑到那家房顶，也没人担心会摔下来。偶尔也会听到大人们在房顶唠嗑。

前几年夏天在外地的老叔回来，总是支了帐篷去房顶睡。现在才明白，他大概是怀念从前没有空调电扇去房顶纳凉的日子吧！

那时大人们忙得辛苦，睡得也踏实。那时的夜晚，给了我们仰望星空的遐想和自由。

但我的村庄正渐渐老去，就像那些步履缓慢的老人。每次回去除了看到村东头几个老人坐那闲聊，就再难遇到其他人。

但我还能认出他们，偶尔喊一声叔，婶儿，打声招呼。可他们似乎认不出我了，迟钝又猝不及防得应着，待我走过，又互相小声印证，这是谁家的谁吗？

在村里的标签，我们就是谁家的谁，懂事有礼貌的优秀孩子。殊不知小时候，我是最不愿意同人打招呼说话的。但家里大人这样要求，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去照做。

等到了中学，上下学遇到村里的人，也是勉强自己打声招呼，还要面带微笑。就是这样日复一日不情愿的好行为，为我们赢得了好名声，树立了好形象。

当有一天我们步入社会，终于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我才渐渐明白这些好品质对人有多么重要。这不止是对别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的成全与尊重。

小小的村庄给了我们最素朴的品质，也给了我们深情和怀念。所以故乡不止是一个地方，更是一种情怀，只属于自己的情怀。“你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那时我们在一起上课，在一起写作业，在一起奔跑打闹。却唯独没有一起分享彼此的烦恼与忧伤。所以故乡于我，可能是温暖美好的。而故乡于你，可能就是冰冷闭塞的。有些人选择怀念，频频回首。有些人选择忘却，永不回头。

不管怀念还是忘却，故乡都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血脉里。有些人想起来是快乐，有些人想起来是痛苦。故乡给过你暖，也给过你彻骨的冰凉。故乡是我们小时候最想逃离的地方，也是我们变老后最想回去的地方。

一直喜欢步行上班，从城西绿化带穿行而过。那里有小路，树林，野草野花，是风景最接近农村的地方，心灵最靠近故乡。

更喜欢在闲暇时间，和闺蜜来到这个能通往某个小村庄的路上。向前走，向左望，是熟悉的农村风光。向右看，是小城高高低低的的楼房建筑。

我们游走在乡村和城市的边缘。不属于乡村，不属于城市，但我们又同时拥有这两种生存和生活方式。

在这里我们仰望过早晨的天空和阳光，也聆听过日落的梵音昆虫的和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一刻我们是这里的一道风景，这里的风景也成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十方世界是自己的，自己就是山河大地。忽然觉得，乡村是我的，城市是我的。但是我，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我只属于自己的故乡。故乡在哪儿呢？就在我们心里。那里住着小时候的你和我，她和他。那是几十年都不曾忘却的情谊，清透又深挚。

还记得小学时学校经常组织出去劳动，比如捡麦穗。老师总是让排着队，但我们常常三五成群脱离队伍，去路边采些野花野草戴在彼此头上。有一次戴完花，我夸你像黄蓉，你居然认真地说我是傻姑。你说你会好好保护我。

此时再提起过往，我好像瞬间明白一样质问你，是不是认为我像傻姑一样丑？你也恍然明白一样哈哈大笑。但我们心里都明白，那时的我们，对外貌的美丑根本就没有概念。

不过那时的你，肯定是好看的吧。热情开朗，学习优秀，同学羡慕，老师喜欢。我的弟弟就常说，老师们常常提起你，当然也有我。不过弟弟心里的偶像却是你。

你说那时候男生爱欺负你，有两个还常常拽你的车子让你跌倒。现在我们分析一下会明白，其实那就是喜欢。

那两个男生我印象特别深，因为初中你走了之后，我常常和他们搭伴走。那时晚上放学特别晚，都是天黑之后。有一次回家路上我们被后面一辆摩托车追赶，骑摩托的两个青年故意在后面叫嚷，并把我们往路边深沟里挤。

那两个男生居然吓哭了，跑得比我们女生还快，骑着车子就窜进了我家的果园。还好正走到我家果园附近，不然我们都得被吓死。然后那两个青年就大笑着扬长而去了。

那时侯那样的青年就是我们眼里的坏人。现在想想，他们那时候也不过是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的大孩子。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点点滴滴又有谁记得呢？我想，那些一直把故乡装在心里的人，一定都记得。

故乡在你心里。你的生命，情感，就在故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间，在那些曾经相伴却再无交集渐行渐远的背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