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谨以此文献给伟大的母亲节</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为老母亲在西安植物园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老母亲八十寿辰全家福——拍攝于陕师大校门口照像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一</p><p class="ql-block"> 母亲离开我们,已有15年了。15年的每每思念,母亲的音容笑貌就尤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生于1918年9月24日,于2005年9月14日因病去世,享年87岁。</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娘家在楼子村的韩家堡,离我们北张村也就六七里。舅家的成分是中农,我家的成分是贫农,在我的印象中,舅家的宽庄大院及其它条件,都比我家的好多了。至于母亲为什么要嫁给大她七岁的父亲,我想,这或许是受到了我的曾祖辈也曾是有房有地有商铺家境好的影响吧?</p><p class="ql-block"> 母亲小时候只缠过一次足,就因为外祖母不再忍心看到母亲受那般痛苦而放弃了。正因为如此,这就使母亲与村里和她同龄但大部分缠足的小脚女人来比,虽然有了以后行走的便利,却也经受了比他人更多的劳动辛苦。</p><p class="ql-block"> 母亲年轻时虽患过一次大疾,但晚年时却一直身体硬朗,至八十多岁高龄时,仍耳不聋、眼不花、语言清晰、腰板挺直、步伐稳健。在农林巷我那儿住时,一天两三趟地上下七楼,也心不慌、气不喘。这种情形,常令院中一帮老人的赞叹与羡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二</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勤劳,我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的忙碌。</p><p class="ql-block"> 母亲自嫁给父亲以后,祖母便不在料理一切家务。下厨做饭,缝洗衣服,伺候老人,照看孩子,便全由母亲承担着。两个叔父结婚时,所要准备的被褥床单、衣服鞋袜,也都是母亲一人操持的。我们村子有手工造纸的传统。大叔父未成家以前,家里行槽造纸,大叔父供槽,父亲操纸,晒纸和收拾整理纸的活,就全靠母亲一人包着。</p><p class="ql-block"> 1957年父辈分家后,母亲除了操持我们一家的家务外,还不缺晌的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地里场间、夏地秋田,多半的农活都干过。母亲劳动时,从不象有些妇女那样会爱惜着身子的偷懒,总是尽凭着自己的体力干活。1964年社教时,由于母亲劳动积极卖力,还被社员们推选当了妇女队长。</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村子,是长安县有名的人口大村,人多地少,人均也就半亩地左右。这在当时单一的农业经济情况下,缺粮无钱的现状就尤为突出。我们生产小队,一直是村子里最穷的小队,除了产的粮食不够吃,工值一般年景也就两三毛,最差的一年,还有过八分钱的最低记录。</p><p class="ql-block"> 由于没有其它经济来源,我小时候,家中的油盐钱、我们兄弟几人的学费,就全凭着母亲养的几只鸡下蛋、纺石棉挣的几个钱艰难地维持着。那时侯的鸡都是散养的,全凭着鸡在野外觅食,只是偶尔在下雨天,才给拌些米糖或麸皮喂养。我非常清楚地记得,母亲养的一只芦花鸡可爱下蛋,一连二十八天都没歇着。依此,我在上初一时写的一篇作文《我家有只芦花鸡》,曾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向全班同学朗读过。</p><p class="ql-block"> 纺石棉线,根据规格与等级的不同,一斤也就只能挣八毛到一块钱。在纺石棉线那阵,母亲除了天天出工不误,每天晚上,就在厅房间,盘脚坐在草垫上,腿上盖一张塑料纸,成半夜地纺石棉。这时,父亲免不了地就要劝母亲说:“少纺一会吧,人要紧!”。那夜深人静、油灯摇曳、纺车嗡嗡,母亲纺石棉的辛苦情景,我永远都难以忘记!那时候,别人家纺石棉,都有女娃帮忙,我的姐姐出嫁得早,纺石棉的弹石棉、搓眼、缠线等话就由我包着。到后来,我也慢慢地学会了纺石棉,最快时,一天竞能纺五六两石棉线。</p><p class="ql-block"> 我的姨家孩子多农话忙,几乎每年夏天前,母亲都要帮姨家的孩子做几双布凉鞋。母亲做的布凉鞋,白白的千层鞋底、篮篮的线绳鞋面、鞋鼻处还扎有桃花般大小的一个缨缨,既好看又舒适透气。母亲做好凉鞋,就叫我背着给姨家送去的,我回家时,姨总要给我的怀里揣上几个冷馍或红苕。</p><p class="ql-block"> “市场泛烂”那一年,我们街道十之七八的人家,都做起了卖烧饼的生意。每天吃过晚饭后,母亲顾不得休息一时半会,就站在案板边灶台旁烙烧饼。母亲手巧,待烧饼烙至皮皮稍硬时,就将烧饼取出,在案板上将烧饼边边滚园。这样,烙好的烧饼,既显得规整,也显得厚实,就十分得见卖。每天早天还未亮,母亲便同街中的一帮妇女,沿南张、北堰、南堰、张王、张牛等村一线,赶往十几里外的洨河高桥处卖烧饼,回来时经常就到了半下午。偶尔,白天生意不好,烧饼没卖完,晚上,就由我提着竹笼窜街叫卖。这时,昏暗的路灯下,充满村民烧炕时飘出烟雾的街道里,就会回荡几声羞涩的叫卖声:“烧饼!谁吃烧饼!”卖烧饼虽挣不了几个钱,但落下了不少的麸皮和黑面,也就安然地度过了那年的春荒。</p><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弟仨结婚后,母亲又先后辗转西安、韦曲、老家,轮番着为我们兄弟三人看娃做饭。母亲所到之处,各种家务话,母亲能做的她都做了,绝不麻烦或等待儿子与儿媳。母亲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一种闲不住的劳动习惯与内心的自觉自愿,而不是无法言传的无奈或其它原因。母亲与其她具有封建传统思想的老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她不会把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当成是一种低三下四的伺候人和晚辈对长辈的大不敬。她坚持自己的健康自信,不愿意成为子女的一种累赘和负担,直到临终那一年,母亲一直都是自己的房间自已整理、自已的衣服自己洗、纽扣掉了自已缝。时至今日,八十多岁的老娘,那戴着老花镜做针线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还是那样的慈祥与清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老母亲与儿孙辈在老家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三</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坚强,我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的刚强与坚韧。</p><p class="ql-block"> 父母结婚时间不长,母亲曾一度患了严重的病毒性痢疾,以至于整日腹泻不止,生命垂危。那时,医疗条件差,也是无钱医治,更是观念陈旧的农村人对生命的漠视,一家人眼看着母亲已生无希望,便在毛坑沿上铺了一张草席,让母亲躺在上边,听天由命了。当时,后院的十爷和几个相好的还在还抽鸦片,知道母亲的情况后,便试着给母亲连服了几次小米粒大小的鸦片,真是神奇,从那以后,命悬一丝的母亲,竟奇迹般的逐渐康复了,一院子的人看着恢复如常的母亲,都说母亲的福大命大造化大。</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们那一带农村,春节前都有大扫除的习俗。都我六岁那年春节前,母亲在打扫屋子用白土刷墙时,一不小心,竞将別在土墙上的一根缝衣针,全部戳进了右手掌,致使手掌不能握拳,手指稍有弯曲,就刺心般的疼痛。就在这种情况下,母亲仍一晌也没有拉下家里的三顿饭和其它家务。擀面时,右手掌不能平着使劲,只能竖着用力;拉风箱时只能用手指勾着,送风箱时只能用指缝顶着。大叔父不忍心看母亲受这般痛苦,便陪着母亲到了秦镇医院就医,医生看了以后,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寸针入肉,仍劳作不止的坚強之人。医生说必须马上开刀取针,需要交五块钱的手术费。母亲心疼的舍不得花掉这五块钱,竞断然挂绝了医生的治疗方案,硬是转身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以后,这只缝衣针便慢慢地手掌窜入胳膊,母亲仍是照常劳作不息。大约有半年后的一天傍晚,母亲在收拾整理草纸时,突然发现右手腕处露出一个黑点,并伴有阵阵刺痛,用左手一摸,竟是缝衣针将要窜出。父亲忙请来街东头的七婆。七婆虽不是医生,却会一些单方偏方。我小时候挖香附子用力过猛,大筋出了槽,右大腿根部竞出了一个大母指粗的胡,就是七婆用点燃的白酒,用手抓了几次治好的。七婆让母亲放平了胳膊,先摸清了针的走向,后又给针尖将露处滴了几滴棉籽油,然后顺着针的走向,用手轻轻地揉搓几下,再用镊子慢慢地将针拔出。经过近半年的血液腐蚀,拔出的缝衣针,已变黑斑驳。想一想,一般人手上扎个签都会感到疼痛,而母亲寸针入肉半年,仍没有停止过一天的劳做,母亲之坚强,就可想而知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老母亲与四个儿女在老家的合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四</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节俭,我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的精细地会过日子。</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家里虽然贫困,但由于母亲的节俭和精细打理,即就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的那几年,我们也从来没有饿过一顿饭;每一年末,母亲还会用积存下的二斗麦子,在春节前磨成面粉,保证我们在腊月三十能吃到包子,在大年初一、初五待亲戚这两天,能吃到臊子面。</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针线活也是无可挑剔的。过去,农村人穿的都是对门襟的上衣和大裆裤。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开始有了机制裤子,谁若穿上,双手叉在裤兜里,就会显得格外神气。母亲见我喜爱,就从桥头供销社扯回一块黄布,仿着机制裤子的样子,给我手工缝制了一条。这年冬季,母亲还用黑色的土布,给我手工缝制了一件列宁服,我套在棉袄上,欢喜得一个冬天都没有脱下。</p><p class="ql-block"> 母亲对家里的所有物件,也能精心地打理和爱惜地使用。那放面的陶瓮、那藏米的瓷缸、那搁盐的小罐,总是擦得明明亮亮的。买回一把蒲扇,母亲也会用布条包上边边,用线绳缠好把把;买回一张竹门帘,母亲就要在中间穿上三绺布条,在两边沿好边边;家里没有晒蓆,母亲就用废旧的牛皮纸,糊了一大张纸晒蓆。母亲和六娘,一同在秦镇买了两个桐木锅盖,我家的锅盖还在好好的用着,六娘家却早已损坏,从新换了一个。</p><p class="ql-block"> 母亲还会做醋。在我的记忆中,我家吃的醋,还从来没有在外边买过,都是母亲亲自做的。时至今日,母亲做醋的“发酵子、生芽子、搅拌、发酵、翻瓮、淋醋、熬醋”等几个工序我还都记得十分清晰。那醇厚的醋香、那筋软光滑的醋溜,至今让我还是这样的回味无穷啊!</p><p class="ql-block"> 母亲做饭也十分快捷。母亲没有文化不识字,更不懂得什么是“系统论”和“统筹学”,但她做事却会合理地计划与安排。比如,做什么样的饭,先干啥,后干啥,母亲似乎早已熟记于心,并成为习惯,进了灶房,总是那样的有条不紊,不慌不忙。不论是平常日子,还是过年过节待亲戚,母亲做饭,从来都没有误过点。做饭的多少,也是掌握得那么恰到好处。这一点,常令满院子人的折服与称赞。</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母亲与她的五个孙子孙女合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与老母亲在西安植物园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五</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贤惠,我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令人敬重。</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老家院子中的八九户人家,不论是长辈、同辈或晚辈,他(她)们叫母亲“大家的”、“大嫂”、“大妈”的声音,都是那样的亲切并带有敬重之意。从一街两巷的乡党口中,我也从未听说过他们对母亲的一句是非。</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父母公婆面前,她尽行了孝道;在妯娌之间,她尽了长媳之责;在儿媳面前,她不摆架子,能做的,她尽心尽力地做了,该说的,她又原谅了;在我们姐弟四人身上,她更是穷尽了母爱,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中,把我们一个个拉扯成人。</p><p class="ql-block"> 祖父母一直都和我们过活着,晚年时的赡养,临终前地侍候,都是由母亲精心照料的。外祖母晚年瘫痪在床,母亲每次前去探望,不是给擦洗身子,就是换洗衣服或床单,回到家时也常是泪水未干,叹息不止。</p><p class="ql-block"> 在妯娌三人之间,四娘进门早,六娘进门迟,母亲都能以大嫂的姿态,如亲姐妹般的待承她们。我还从没有见过她们之间吵过一次架,拌过一次嘴。似这般的妯娌关系,在当时的农村家庭中,实在是屈指可数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弟三人结婚后,先后也都有了孩子。1978年5月1日,大侄女出生;5月2日,我的大女儿出生。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急腾腾地由城里赶回来,想把母亲接到城里照顾嫂子。母亲却决然地留在了家中,侍候我的媳妇坐月子。母亲的理由很简单:她给大儿子已照看了一个,不能让二儿媳误会她偏心,也怕我受了委屈。我的大女儿满月以后不久,我爱人彩芳的产假己经休完,即到长安氮肥厂去上班,孩子白天就由母亲一人照看,晚上彩芳由韦曲骑车近四十里的赶回来,再给孩子喂些母乳。</p><p class="ql-block"> 孩子五个月以后,母亲便带着孩子到了氮肥厂。那时候,彩芳在氮肥厂住的还是集体宿舍,她便在厂区煤场旁找了个地震棚安置了下来。这个地震棚非常小,在里边支了一张床,门口一边放了个火炉子,一边支了个案板,几乎就再也没有转身的地方了。用草帘和油毡搭建的地震棚,没有一扇窗户,一到夏天,不开门吧?闷如蒸笼;开开门吧?就会有许多苍蝇飞进来,把孩子放在床上,还得用罩饭的纱罩罩上。这条件之简陋、生活之艰苦就可想而知了!但母亲却没有一句的怨言和一丝的不悦,仍是那样满意地精心地照看着她的孙女、伺候着她的儿媳。</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十一月底的一个周六下午,天阴得很重,灰蒙蒙的还刮着冷飕飕的风。我骑车赶往韦曲,准备参加第二天举行的招教考试。公路上,过往的汽车扬起的阵阵尘土,使我几乎成了一个土人。到了茅坡附近,迎面过来一辆拉化肥的马车,我看见母亲坐在马车上,就急忙下了车来到马路对面。赶车的是二队的运举哥,他见是我就停了车。母亲抬了抬身子,对我说:“妈送你媳妇抱着娃回娘家,在厂门口碰见你运举哥在厂里拉肥料,就想坐这个顺车回去看看你父亲。你明天要考试,那就让妈再折回去,好给你做个饭。”母亲说着就要下车。我急忙拦住母亲说:“妈,你好长时间也没回去了,今个己经到这儿了,你就回去吧,明天下午我就回去了。”母亲说:“那你听妈说:案板底下有白菜萝卜,箱盖上还有些挂面,盆子里还有我早上才蒸的馍,你就看着做些饭吃。”我说:“妈,你就别操心了,这么冷的天,就赶快让运举哥赶路四家吧。”母亲从怀里掏出钥匙递给我。马车由我身旁走过时,一看到母亲冷嗖嗖地坐在马车上,那布满皱纹清瘦的脸庞,那被冷风吹散的几丝零乱白发,我就不由得一阵子鼻子发酸。望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想到年过花甲的老娘,为了儿孙还这般操心劳累、忙碌颠簸,我满是灰尘的脸颊上,便流下了两行蚯蚓般的泪痕。</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风还在刮着,直吹得地震棚上的油毡“砰砰!”作响,门也“咣当、咣当!”地摇着。西风由厂区吹来的氨气混合着煤烟味,不时地灌入棚中。我躺在床上,仰望着黑兮兮的地震棚,翻来覆去地老睡不着,下午见到母亲那一幕,总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我老在想:如果我的事业有成,生活条件好,还会让母亲受这般辛苦吗?</p><p class="ql-block"> 1986年初,弟有了孩子后,母亲又及时地去了西安,伺候三儿媳坐月子,给弟照看孩子。那时,我们兄弟三人当中,当属我的经济条件最为不好。我一个人微薄的工资,养活着一家四口人,加之土地下了戶,又有二亩地的拖累,我的困难辛苦,母亲便时常挂念。每逢秋夏两忙时,母亲便常操心着我,无奈因弟实在离不开,母亲便心里老惦记着我的辛苦与劳累。这真是“母劳子不知,子劳母担忧。”天下的母爱,就是这般的细微与无私啊!</p><p class="ql-block"> 我永远都记着这样一件事:那是1990年的10月份,当时我还在长安县政府办工作。一个周末,我从韦曲搭车去西安看母亲。我穿的红卫服的上衣口袋里,装着对折的五元一张的五十几元钱。上车以后,我发现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装着几蛋毛线的塑料袋,总在我的胸前遮掩。我根据别人对小偷有关举止的描述,立马意识到这小伙子可能是个小偷,便移步站到了车的后门口。车快到站时,我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发现上衣口袋干瘪,钱己尽被偷走了。我来到弟的家中,母亲看我情绪低落,便问我:“妈看你,今咋有些不高兴?”我说:“今个真是倒霉,在车上钱被小偷偷了,连回家的车票钱都没有了。”母亲便安慰我说:“财去人安,人没有受惊就好。”我说:“五十几块钱,到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还防了一路,就不知咋样让小偷拿走了,实在让人有些憋屈。”母亲在我的对面坐下,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裹着的手帕,小心地层层打开手帕,取出五块钱递给我。说:“我娃又不耍钱,被偷了五十块钱,就当是打牌输掉了,想开就是了。”我说:“妈,儿子咋还能用您的钱呢?”母亲说:“我这钱还不是你兄弟仨给的,你不接这钱,咋搭车回去?”接过母亲递给我的钱,望着母亲慈祥的面容,我一下子就象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我每次去城里看母亲,母亲总会关心地问这问那,操心娃儿们乖不乖、地里的庄稼长得咋样?我回家时,她还要给我带些水果或糕点。东西虽然不多,但慈母爱心,让我每每想起,都会十分地感动与怀念。时至今日,母亲给我递钱的那一幕,一想起来,仍是那样的慈祥与清晰。</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城里给弟看娃那一段,我先是在区教委、县政府,后又到市农业局工作,家里的事、地里的活,就全靠彩芳一人担着。那时,彩芳己从氮肥厂回到北小当民办教师,除了起早贪黑的上班,地里的活紧了,还要刁空到地里干活,经常是忙得顾不上做饭,时常是打一顿搅团,就要连着吃上三顿:这一顿吃搅团,下一顿吃漏鱼,下下一顿烩片片。由于长期营养跟不上,直弄得大女儿都患了低血糖,一次学校集会,竟晕倒在了会场上。</p><p class="ql-block"> 大女儿上初三那一年,母亲便毅然决然地由城里回到了老家,帮助彩芳操持家务,照顾她的两个孙女吃喝。母亲回家以后,屋里屋外的天天打扫,三顿三晌地按时做饭,彩芳便省心了很多,孩子的身体也都好了起来,就连那只看家的狗,也明显的肥了许多。我每个周日回家,一看到干净整洁的院落,高高兴兴的一家人,便顿觉幸福满、人生快乐!</p><p class="ql-block"> 兄嫂由大华纱厂内退后,收入减少,母亲便又常在我的面前,念叨哥的困难,操心她大儿子的日子。母亲去世前的那几年,我们兄弟三人的情况普遍都好,母亲又整日的操心我姐,催促念叨着让弟弟为外甥、外甥女都找了工作。人们都讲公平,然世界上最公平者莫过于母亲,儿女们都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那一块都连着她的心,而她最操心的往往就是那个日子不好过。</p><p class="ql-block"> 我的堂弟平信离娘较早,媳妇坐月子无人伺候,母亲又自觉地如亲儿媳般的周到服侍了一个多月,她把人间母受已尽到最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老母亲与孙女、重外孙女的合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母亲与作者一家人在老家时的合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六</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干净,我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的整洁。</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人虽然都没有几件衣服,但由于母亲的打理,一家人的穿着虽然平常老旧,但经常却能保持齐全与干净。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像样家具,但灶台案板、盆盆罐罐、炕上被褥,却时常能摆放有序,保持干净。母亲不论在我们兄弟仨谁家居住时,她住的房间,自己总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睡的床舖,总是铺得平平展展。</p><p class="ql-block"> 2001年,哥由大华纱厂内退后,操持修建了老家门房,母亲曾有一段时间,独自一人在老家居住着。这时,母亲虽然已是85岁的老人,但她把房间、院落,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往日无人居住的老家,这时,竟是这般的温馨,让人感到舒心又幸福。我每个周末回去,母亲便会早早地做好了我喜欢吃的饭菜。她在旁边见我吃得高兴,便充满了喜悦与满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七</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善良,我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的具有同情心和与人为善。</p><p class="ql-block"> 粮食困难那阵,母亲遇见上门化缘或讨饭的,都会打点给他们一些食物。街坊邻居谁家有个大灾小难,母亲都会伸出同情之手;遇见那家有个不幸,母亲便会暗自叹息,视如自家之事而难过。</p><p class="ql-block"> 土地下户刚开始那几年,收麦还凭人力。那年夏收,我叫了几个甘肃麦客割麦,母亲就如过节待亲戚那般地招待他们。每次吃饭时,母亲还要一再地劝他们:吃慢些,多吃些。母亲还背着麦客,再三地叮咛我,付工钱时不要多计较,千万不能亏了下苦人。当看到几个麦客戴的草帽都破破烂烂时,母亲又把我家几顶八九成新草帽,给他们每人送了一顶。麦客临走时,母亲又带给他们了一些干粮,几位麦客都感动地说:大娘,您这人真善良!我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后,母亲常会把我们一些多余衣服,提前清洗整理好,在回老家时,送给村里那些可怜人。</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信佛,不论在我们姐弟谁家住着,都虔诚地供奉着观音菩萨,每天上香,天天祷告,每逢初一、十五,大年大节,还要跪拜叩头。诵念“啊弥陀佛!”,十分地笃信与虔诚。</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辛勤劳苦,晚年却也安祥幸福。儿孙孝顺,不缺钱化,衣服也是赶时代的穿着,与她同龄的普通人不曾享用的鱿鱼海参、各地特产,弟也孝顺地让母亲享用过。更让母亲安心地是:在她的晚年,她亲身体验了新社会越来越好的日子;她亲眼看到了她的后辈子孙都走上了正道,过着和睦平安的日子,临终没有了什么遗憾与牵挂,可以安息瞑目于九泉之下了。</p><p class="ql-block"> 在人世间,做为儿女们,谁也无法阻挡父母的终老,与我们永别。只是母亲去世后,每当我回到家后,就再也感受不了那喊一声“妈!”的快乐与幸福了,总感觉人生似乎缺少了什么,心中难免时常有些伤悲。古诗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博大如海的母爱,何以报答?然“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去世以后,留给我们的,只有这无限的思念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她走得安祥、走得从容平静。母亲信佛,母亲就是我心中的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2019年5月12日书就于“九锦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