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情

贺峰信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谨以此文 献给我可爱的故乡——北张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2017年初夏拍照于韦曲潏河桥头亭子)</p> <p class="ql-block">  去年十一月间,我回了几趟老家北张村。一看到一街两行的拆迁横幅、陆陆续续撤离搬家的村民、散散落落已柀扒倒的几处民房、村南已柀围挡起来的一大片土地,一种难以割舍的故乡情,直在我的心里纠结。</p><p class="ql-block"> 是的,大西安的快速发展,太需要扩展的空间了。然而,对于故乡的美好记忆和深切眷恋,怎能随着破拆机的轰鸣声和倒塌的房屋,而轻易地在我心中抹去呢?</p><p class="ql-block"> 我在北张村整整生活了四十多年,是故乡的沃土、是故乡甘甜的水养育了我,是故乡纯朴的乡风民俗熏陶了我。后来,由于我的工作调动,全家才随迁到了西安城里。但是,每年的春节、清明节、十月一,我都要回老家,上坟祭祖、走亲窜友。门中、亲朋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我也要抽空回去参加。自退休以后,每年的春秋两季,我还时常带着老伴,回老家长住一段时日。每年夏秋两季的收成、村里的发展变化,我也时常关注。可以说,我与故乡的联系、我对故乡的情思,还从未断过!北张人的纯朴与善良、北张人的勤劳与坚韧、北张人的包容与团结,这些优良品质,我也从未敢丢弃过。</p><p class="ql-block"> 如今,近七十年的光阴虽已过去,父母已先后谢世,好多熟人旧友也成为故人。然而,故乡在我心目中的那一页页美好、故乡对我的养育恩情,我却永远难以忘怀,更难以割舍!</p><p class="ql-block"> 故乡那悠久的历史渊源,使我常常联想:秦皇汉武修建的“上林苑”,“南包秦岭北麓、北界细柳、东至浐水、西达田峪。”,其规模,究竟是何等的宏大?故乡那美好的村名,也使我豁然明白了:西周文王修建的“灵囿”猎场,“南张一面,放南山之鹿;北张一面,放沣滨之麋。”,村名为什么叫北张的历史缘由。故乡那传承了两千多年的手工造纸文化,又使我为中国的“四大发明”,对世界文明的伟大贡献,而更加感到骄傲。故乡那城内的“紫禁城”、“北小堡”,长安八大古镇之一的北张镇昔日的热闹繁华,更使我感到了故乡的奇特与不同凡响:所有这些,都深深地嵌入在了我的记忆芯片之中。</p><p class="ql-block"> 故乡那一条条大街小巷,我曾是那样的熟悉;中街、西巷、大东门、严家巷、石家拐拐、刘家巷、台子后头、邓家巷等十几条街巷的名称,叫得是多么的确切响亮!那散布村内各处的城隍庙、太白庙、娘娘庙、北灵庙、孤魂庙、蔡伦庙、老君庵、百神堂等二十八座庙宇庵堂,也是那样的令人迷信、令人敬仰!那一个个先贤前辈、那众多的名人雅事,还是那样的耳熟能详!那曾朝夕相处的父老乡亲,更是这般的令人念想!</p><p class="ql-block"> 故乡那两座元时风格、明时工艺的大戏楼,南北遥遥相对,曾是何样的亮丽!何等的风光!南头的戏楼上秦腔高亢,北头的戏楼上眉户悠扬,多少回美妙离奇的人间故事、多少场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演唱,曾使多少观众,为之感动、为之鼓掌?那庵堂庙宇里的闪闪烛光、袅袅香烟、三拜九叩的祈祷里,曾寄托了多少人的美好愿望?三月十三、六月十九、八月初四、九月十三,这几个传统的古会节日里:亲戚相聚,朋友走动;漂亮的花糕挑在肩上,花馍油塔提在手中;姑娘小伙们说说笑笑,老人们家长里短谈笑风生;戏台下观众人头攒动,臊子面的香味飘在了街中。这一美好的传统民俗,至今,还留在多少人的心中?正月里的社火,那更是一大胜景:彩旗猎猎、锣鼓喧天、芯子玄妙、场面宏大、看场热闹。这一传统的民俗文化,曾为多少人,带来了欢乐与喜庆?</p><p class="ql-block"> 城隍庙里的大殿上,曾是我启蒙的学堂。小板凳土台子上,曾放飞过我的理想。我从戏楼上的红脸白脸中,认识了什么是忠与奸;我从庵堂庙宇庙里的塑像上,感悟到了什么是恶与善;我从全村三十八个姓氏中,明白了什么是“五湖四海”、胸襟坦荡;我从大小城墙的遗迹中,知道了什么是岁月沧桑、村史久长;我从众多村民的善举中,感受到了什么是诚信仁义、慈悲善良。</p><p class="ql-block"> 村边那晶莹的槐花和嫩绿的榆钱,至今在我的口中,还留有丝丝余香;田野里那时令的野菜,在那困难的年代,曾帮我度过饥荒;那夏田里的豌豆角、秋田里的甜甜秆、河堰上的枸杞果,我还常在梦中想往;斗蛐蛐、崩柿胡、捉迷藏,那单纯自由的童年时代,仍是这样的令我难忘!</p><p class="ql-block"> 村西那条美丽的沣河,曾造就了丰镐两京的兴盛,也曾度过了我少年时的多少时光、承载了我多少的自由欢乐与放荡。河岸上那挺拔的白杨,使我认识了什么是高大;河堎上那茂密的芦苇,让我目睹了什么是芦花如雪,飞飞扬扬扬;河堎边那粗壮的国柳,使我理解了什么是苍劲古朴、时光流逝、岁月沧桑;河床那一片松软的白砂、河中那游动的小鱼,让我看到了什么是涓涓清流,如诗如画自然风光。我与伙伴们在河中无拘地游泳,那清澈的河水,涤荡了我身上的多少尘垢、消除我多少的苦闷愁忧;我们戴着柳条帽、挥舞着树枝、扔着石子在河堰上学打仗,勇敢地冲锋陷阵中,又张扬了我少年时的多少个性与轻狂!</p><p class="ql-block"> 沣河湾的黄土地上,曾挥洒过我多少的劳动汗水;炎炎烈日下锄秋,才使我真正理解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唐诗的深邃意境。东岸子的秋田里,我跟在牛屁股后,播撒下的粒粒谷种,曾结过沉甸甸的金黄谷穗。北岸子的稻田里,我插下的行行秧苗,曾长得是那样的郁郁葱葱。南门外的麦场上,我曾冒雨苫过积顶;趁着下山风来,我曾挥着木锨扬场,划过一道道彩虹。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的四季劳作中,曾寄托了我多少的丰收希望。二十多年的农业劳动中,我才真正体验到了农民的辛苦、感受到了什么叫“劳动最光荣!”</p><p class="ql-block"> 在老屋房舍的一次迁建、两度重建、多次修缮、数次装修中,我曾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拉土打墙、借钱借粮、赊账备料、举债盖房;自己动手、粉刷墙壁、油漆门窗。这屋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样样家当,哪一样,不饱含着自己的一番心血?哪一样,不寄托着自己的希望与感情?我亲手栽下的柿子树,曾结过累累的红柿子;我亲手制作的躺椅上,曾躺过老父亲疲惫的身躯。我亲手制作的木箱里,曾装满了我创业时的辛酸与希望;我亲手制作的炕桌上,曾摆放过老娘亲手做的可口饭菜,招待过多少亲朋与乡党!</p><p class="ql-block"> 眼看着,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村庄,就要消失了;眼看着,曾经为几代人遮风挡雨的屋子,就要柀拆除了。谁个,能不为此动情?!谁个,能不为此伤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说的并不是茅屋草舍比高楼大厦住着舒坦,而是一种故土难离的深切眷恋与忧伤。这种眷恋,不仅是这一方熟悉的热土、美丽的村庄、温馨的农家小院,更是那淳扑的乡风、浓浓的乡情、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这种忧伤,不仅是环境改变后的难以适应,更是那种背景离乡、难归祖根的被迫无奈心情!</p><p class="ql-block"> 看着一户户的民房,变成了一堆堆的瓦砾;望着几位老人,木然地站在自家的门前黯然神伤。我的心,就如同柀寒风吹落的一片枯叶,飘飘荡荡,不知归于何方?</p><p class="ql-block"> 街道上,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只有几个收破烂的喇叭声在街中回荡。一地的落叶,随风飘扬。熟透了的柿子无人理睬,伤心地掉落在了地上。几只麻雀萎缩在树枝上,怯怯地叫声中,也透出一丝忧伤。一切,似乎都显得有些凄凉!</p><p class="ql-block"> 北张村就要被拆迁了。那悠久的手工造纸文化工艺,将怎样传承?那南北两座大戏楼、好多的庙宇庵堂,这些文物古迹,又如何保护?那有着丰富文化蕴涵的几个传统古会,是否还能延续?那热闹非凡的正月社火,还能耍起来吗?那夏日树阴下、冬日向阳处的一帮老人悠闲自得地下棋、丢方、拉家常,还会有吗?那春天里的麦苗雨露、夏收前的阵阵麦浪、秋收时的稻谷飘香、浓冬时的雪花飞扬,还能看得见吗?</p><p class="ql-block"> 北张村在地图上,就要消失了。她那浸润着历代北张人血汗的深厚土地、她那饱含着几代北张人感情的美丽村庄,在不久的将来,将柀西安国际社区的幢幢高楼、条条马路、座座厂房所代替,迎来这块热土的再度辉煌!但故乡在我的记忆地图里,将永远保留,永远不会消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2019年8月16日书于“九锦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北张村南戏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