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都这20年

萧别离

武都会有明天吗？武都是陇南市的行政中心，这里东西狭长，南北狭窄，最宽不过两千米。从山顶看整个城市处于峡谷中，呈盆地状。或许是受地理环境的影响人们的视野不算开阔，只不过武都人不排外，有他的兼容性.作为一个在武都生活20年的外地人是身有感触的。

1999年来武都工作，发现这里的人们悠闲自在毫无生活压力，马路很窄，而且有些路段没有硬化，一下雨道路泥泞，还得挽起裤子走路。这是那个时代的一道风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在看电影。这样一个城市，人民的消费水平并不低，男人们抽着十块钱的金白沙，喝着二十几块钱的陇南春酒。让一个外地人感到压力。要知道1999年的工资也就是400块钱。 从1998年开始国家取消了福利分房政策，逐渐开启了土地财政,土地的力量释放出来。中国经济开始起飞，超发的货币源源不断的进入房地产流通领域，房地产行业大大激活了钢铁，水泥，建材等产业链，作为山城的武都也不甘寂寞，紧随国家政策.恒源大厦成为武都第一栋框架结构的大楼，也是当时武都地标建筑。当时的价格是960元，一举突破900直逼千元大关。让很多人望楼兴叹。在此之前武都的楼房都是砖混结构，楼层多在六层左右，也无电梯，价格650元左右。当然市场的需求也不大，年轻人结婚基本上就在梁园子，黄庙街周围租两间房子，好一点的会在城关新村租一套民房。这看起来已经很起面很洋气了。因为身边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大家买房的欲望并未受到足够的冲击。所以房子似乎也不是刚需。

这个事情一直持续到2008年房价也就2000元左右，也在人们的承受范围内，因为那段时间工资收入也以比较快的速度上涨。似乎幸福触手可及，但是那一场众说周知的5.12来了，震中在四川，但因武都和四川接壤，震感也很强，伤亡比较大。人们先是恐惧，然后处于深深悲痛和绝望之中。在自然灾害面前生命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长江大道边，体育场和各类空地上，一顶顶帐篷林立.......新闻频道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报着抢险救灾的场景,人的情感和悲悯感一下子被调动起来,看着那些感人救人的场面每每让人热泪盈眶!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举全国之力抗震救灾，当然效率也很高.救灾一完，灾后重建马上展开。国家采用对口援建政策，这让灾区的人民有了信心，相信这样的国家真的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陇南的对口援建单位是深圳。陇南的人虽然身处蜀道的深山峡谷中，信息闭塞。但对深圳速度早有耳闻。

时间来到了2008年8月份，由中国人第一次主办的奥运会开幕了。这次奥运会规模空前，开幕式场面宏大，刘欢和那英合唱的主题曲“我和你”展示了中国文化的精髓，和奥运精神匹配度极高。孕育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开启，一种兼容博大文化引起世界的共鸣！那一刻国人压抑了百年的情绪彻底爆发。让人感觉到我们无所不能，或许在这种强大力量的感染下，体育健儿们奋力拼搏获得了金牌总数第一的辉煌成绩。这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人民对地震的恐惧。四川的灾后重建如火如荼进行着，可是深圳速度并没有在武都这片土地上表现出来，是水土不服还是有别的原因。人们由困惑到怀疑！这一段时间武都的房价和灾后重建一样，既不涨价也不降价。市场疲软，一切都在观望之中。作为局外人的观察者，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后来发生了那场震惊陇原的11.17事件，让答案浮出水面。

时间来到2009年，这一年开始，中国开始出现流动性过剩，因为美国次贷危机已经蔓延国次贷危机已经蔓延到世界各地，中国也受到了冲击。国家为了刺激市场投资了4万亿。这些钱很快进入流通领域。陇南的灾后重建全面展开，兰渝铁路也已经开修了。各种资源涌入陇南，大量的人员来到山城武都，人的流动性的增强激活了这座失去活力的城市。饭馆，酒店，KTV，茶楼等迅速出现在大街小巷。武都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山城成了不夜城！社会治安受到了挑战，但在警察们的努力工作下，一切还算可以。随着灾后重建的有序进行，房价也有条不紊的上涨。这时候因为灾后重建带来了很多工程，所以也就产生了与之相关的职业。包工头开始大量出现，入行早的包工头首先完成了原始积累。有一部分分流出来成了武都土生土长的房产商，他们开始野蛮疯狂成长。游走在灰色地带屡屡得手乐此不疲。这可能与他们的知识结构与有关，这些人没怎么读过书，天生带有野蛮基因。喜欢或者自觉不自觉采用江湖的方式处理事情。敢于成箱成箱提钱打通关系，非法经营，寻找保护伞，利益捆绑。结成一个个牢不可破的“人网”，或者叫“区域网”把相关人员网到一块形成利益的共同体。这种现象在全国三四线城市很普遍，圈内人心知肚明。所以为国家的扫黑除恶提供了事实依据。

时间来到了2011年，灾后重建基本完成。这期间武都有一部人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贫富差距已经出现。私人小汽车开始增多，街上出现大量挂有陇南牌照的六七十万的轿车。这在之前闻所未闻。武都是一座消费主导的城市，零工业、零科技，只有一家国有企业武都水泥厂还处于半死状态。主要靠财政工资带动着米皮、凉粉、瓜瓜等小商小贩度日。穷人和富人的差距就是一辆摩托车，人们的心态也是保持相对平衡地。高级轿车的出后，人们开始好奇，成为朋友在一起的谈资。可是慢慢出现身边人也开上了高级轿车，而且这个人以前不如自己，甚至在心里还看不起人家。这大大刺激了人的神经，挣钱发财一下子成了人们追逐的第一目标。这期间国家开始了泥石流治理和村村通公路建设，各种工程铺天盖地而来。错过第一波发财浪潮的人看到了机会。想法设法弄工程，这期间工程转包也很流行，一包、二包、三包......一个工程倒几手是常事.工程的前期要自己垫付资金,这些钱从何而来?民间借贷迅速崛起,因为来钱快,所以对急于致富的人很有吸引力.这在很大程度上提供了资金流动,吸引民间闲钱进入市场流通.大大增加了武都经济的活力.民间借贷的局限是资金必须借助于熟人流动.需求方和供给方对接障碍比较大.市场呼吁机构借贷出现,于是很快出现了大量的借贷公司.把民间钱低息吸入高息放出！赚取利差.这使得大量的民间闲钱流入各类借贷公司.资金池越注越大.借贷公司之间也相互转借.甚至有些借贷公司拿钱自己去投资,然后借东墙补西墙.而且缺乏风险控制意识.不是前面说过了吗,这些人带有天然的野蛮基因.资金链断裂是迟早的事.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甚至从银行贷款进行放贷.

2016年开始,房价疯涨.由年初的4500每平米涨到年终6000多.这期间有一部分钱转入房地产领域,小额贷款公司的资金流入减少.2017年底的时候这个问题已经出现了,因为看到有人堵在大街上要钱.武都版的经融海啸来了.更多的人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到了2018年5月曾经风光无限的长某集团首先撑不住了,游戏玩不下去了.“眼见你起高楼，眼见你宴宾客，眼见你楼塌了”，财经作家吴晓波的高楼定律在这样的城市也成立。即高楼（当地地标建筑）建成之时，也是企业走下坡路的时候，高出不胜寒。曾今的蜜糖可能是今日的毒药。我把这称作当年度“黑天鹅事件”。紧接着大小信贷投资公司雪崩是的倒闭，当雪崩发生时候沒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跑路的跑路失联的失联。这座城市的信用一下子崩塌。怎么吃进去的怎样吐出来。

2019年很多临街繁华的段门面无转让费出租很普遍，这在几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大众消费能力的极速萎缩。夜晚街道上稀稀疏疏的行人人和满大街空跑的出租车在无声诉说着山城的落寞。这件事不亚于当年的5.12，5.12给人的创伤已渐渐远去。山城的城市建设已基本完成，再有的也就是零打碎敲。对于资源匮乏的城市，下一波浪潮在哪里呢？这或许是很多年轻人心中的疑问。在这一波造富运动中赢的人赢的不光彩，输的人输的不甘心！是不是酝酿着下一波造富潮？山城还有未来吗？期待着年轻人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