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里谁主宰了自己的命运（二） 另眼相看说小红 （原创）

丰收果实

另眼相看说小红

《红楼梦》刻画了很多个性鲜明的众丫鬟。特别是鸳鸯、袭人、晴雯、紫鹃等这些大丫鬟，浓墨重彩下个个栩栩如生。即使是小丫鬟们，了了几笔也能使人物活灵活现。在小丫鬟队伍中有一个人虽着墨不多，但她的聪明伶俐、勇于进取却呼之欲出，她就是不能不让人另眼相看的小红。

小红是荣国府男仆林之孝的女儿。大观园建成之后就被分到怡红院，后来宝玉住进来，她自然就成了宝玉院里的浇花喂雀爖炉子的小丫头。

一、她容貌不俗，口齿伶俐。在贾芸眼里，她“生的细巧干净，说话简便俏丽”；在宝玉看来，她虽然只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 但“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却十分俏丽干净”；就连八面玲珑的凤姐也觉得她“生的干净俏丽，说话知趣”。

二、她对封建社会以及这个封建家庭的实质有很清醒的认识。第24回她第一次出场，我们就看到了她的冷笑。她在贾母那边仪门外绮霰斋书房里看见应约而来的贾芸痴痴的等宝玉，便禁不住冷笑：“依我说，二爷竟请回家去，有什么话明儿再来。”因为“他今儿也没睡中觉，自然吃的晚饭早。晚上他又不下来。难道只是耍的二爷在这里等着挨饿不成！不如家去，明儿来是正经。便是回来有人带信，那都是不中用的。他不过口里应着，他倒给带呢！”

之所以她冷笑着说这一大段话，首先，她了解“那些富贵公子的口角，那里还把这个放在心上”，肯定早忘记了，一个“耍”字何其绝妙。事实也正是这样：宝玉把贾芸一忘就忘了两三个月。其次，她也知道那些带信的人个个长了一双富贵眼，看人下菜，依贾芸当时的身份，谁会把他当回事呢。

她的第二次冷笑是因为她给宝玉倒茶，宝玉却奇怪她是自己的丫鬟自己却不认识。她这样回答：“认不得的也多，岂只我一个。从来我又不递茶递水，拿东拿西，眼见的事一点儿不作，那里认得呢。”第一句话是对贾府奴婢众多、生活奢侈的嘲弄，第二句话则是对贾府连奴婢都等级森严的讥讽，也是对整个封建社会里封建等级观念的讥讽。

第三次冷笑是在第26回，她和佳蕙议论老太太因宝玉病了这些日子，给伏侍的人赏钱不公的事，她说出了和她的身份地位极不相称却极有见地的话：“也不犯着气他们。 俗语说的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守谁一辈子呢？”她笑宝玉计算“明儿怎么样收拾房子，怎么样做衣裳，倒象有几百年的熬煎。”

三、她办事机敏，积极进取，很能把握机遇。

她不甘心一直在怡红院中干粗活儿。第24回她见屋里的丫头们都不在跟前，宝玉自己拿了碗向茶壶去倒茶，急忙走到跟前说：“二爷仔细烫了手。让我们来倒。”一面说。一面走上来。早接了碗过去。趁机把昨天贾芸来过的事回了。见秋纹、碧痕嘻嘻哈哈的共提着一桶水，趔趔趄趄泼泼撒撒的，便忙迎去接，却接来她两个人的一顿冷嘲热讽。因为她的任务是在院子里干粗活，主子和这些大丫头门是不允许她进宝玉的屋子的。但这次倒茶毕竟引起了宝玉的注意，次日她不甘心一直在怡红院中干粗活儿。第24回她见屋里的丫头们都不在跟前，宝玉自己拿了碗向茶壶去倒茶，急忙走到跟前说：“二爷仔细烫了手。让我们来倒。”一面说。一面走上来。早接了碗过去。趁机把昨天贾芸来过的事回了。见秋纹、碧痕嘻嘻哈哈的共提着一桶水，趔趔趄趄泼泼撒撒的，便忙迎去接，却接来她两个人的一顿冷嘲热讽。因为她的任务是在院子里干粗活，主子和这些大丫头门是不允许她进宝玉的屋子的。但这次倒茶毕竟引起了宝玉的注意，次日早晨就留意于那被一株海棠花遮着的她。只是因怕直点名唤她来使用，让袭人等寒心，二则又不知她是何等行为才作了罢。

第27回写交芒种节那天，她正担心刚才在滴翠亭里和坠儿的谈话被人听见，见凤姐儿站在山坡上招手叫, 便连忙弃了众人，跑至凤姐跟前，不但把凤姐交代的事办得干脆利索，而且把平儿要回的四五门子的事都回的头头是道，搞懵了一边的李纨，惹得八面玲珑的凤姐直夸她“说的齐全”、“口声简断”，要不是她母亲在先，凤姐马上就要收她做干女儿。并立即拍板：“你明儿伏侍我去罢。”

她凭着自己的机敏、极高的分辨力、记忆力和口头表达能力取得了凤姐的赏识，没隔多久，她就脱颖而出，被凤姐从怡红院要到了身边，成了凤姐的得力助手。

四、她口齿伶俐，但很有分寸，很有心计。

小红给宝玉倒茶时，宝玉不知道她也是自己院里的，因为她“眼见的事一点儿不作”。当宝玉问她“你为什么不作那眼见的事”时，她明知道是贾府森严的奴婢有别、不能越规的规矩阻碍了她，但她不能对这个贾府的小主人讲。因为她只是贾府里最低层的一个丫鬟，要在贾府混出个样儿，就绝对不能把自己置于贾府的对立面，不能说贾府的坏话，所以她的回答是：“这话我也难说。”其实这话一点也不难说，只是她认为不能说。

秋纹、碧痕撞见她给宝玉倒茶后，心中便大不自在。等伺候了宝玉，走到那边房内便找小红，问他方才在屋里说什么。小红道：“我何曾在屋里的？只因我的手帕子不见了，往后头找手帕子去。不想二爷要茶吃，叫姐姐们一个没有，是我进去了，才倒了茶，姐姐们便来了。”几句话，就简要说明白了自己倒茶是事出有因。秋纹听了，仍不依不饶，兜脸啐了一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去催水去，你说有事故，倒叫我们去，你可等着做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难道我们倒跟不上你了？ 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碧痕道：“明儿我说给他们，凡要茶要水送东送西的事，咱们都别动，只叫他去便是了。”秋纹道：“这么说，不如我们散了，单让他在这屋里呢。”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唇枪舌棒，要不是有个老嬷嬷进来传凤姐的话，这场单方面的口水战还不会结束。

在此，小红没有再分辨什么。她知道按贾府的规矩自己只能在外房干活，原不该到宝玉屋子里来，更知道宝玉身边一干人个个都是伶牙利爪，争辩只会使自己受到更深的伤害。所以，作为一个外房丫头，她不去做无谓的争辩。

滴翠亭里，她和坠儿说关于贾芸拣了自己手帕的悄悄话，说到紧要处，很是机警。担心有人在外面听见，把窗子都推开了：“便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顽话呢。若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结果让宝钗躲闪不及，不得不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脱身。

交芒种节那天，她替凤姐传话，回来只见凤姐不在这山坡子上了。四下打听，才往稻香村来，顶头只见晴雯、绮霰、碧痕、紫绡、麝月、待书、入画、莺儿等一群人来了。晴雯一见了小红，便说道：“你只是疯罢！院子里花儿也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爖，就在外头逛。”

晴雯等人的尖酸刻薄小红是领教过的，但这回她并没有像上回那样办了“错”事，所以毫无惧色地一一驳回：“昨儿二爷说了,今儿不用浇花,过一日浇一回罢.我喂雀儿的时侯,姐姐还睡觉呢.”碧痕道：“茶炉子呢？”红玉道：“今儿不该我爖的班儿，有茶没茶别问我。”绮霰道：“你听听他的嘴！你们别说了，让他逛去罢。”红玉道：“你们再问问我逛了没有。二奶奶使唤我说话取东西的。”

一番话，有理有据，大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风采：（一）、不浇花是宝二爷吩咐的，谁也没有话说；（二）、雀儿早已喂过，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起得晚。真可谓一石三鸟：回击了晴雯的质问，澄清了自己的勤快；嘲讽了晴雯的懒惰。（三）、爖茶炉子本不该自己的班儿；（四）、自己是听二奶奶使唤取东西，并没有去逛。说着，还将荷包举给他们看。有根有据，说得大家没了言语,分路走开。

但晴雯还不依不饶，冷笑道：“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兴的这样！这一遭半遭儿的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一面说着去了。这里小红听了，不便分证，只得忍着气来找凤姐儿。

虽然不是大丈夫，但也能屈能伸，能辩能忍。因为爬不爬高枝、该不该爬高枝、爬不爬得上等等问题她和晴雯这样的人没法说清楚。 等她在稻香村找到了凤姐儿，将荷包递上，把四五门子的话一一回明，喜的凤姐儿直赞她是“好孩子”。在了解了她的家庭情况后立即决定：“既这么着，明儿我和宝玉说，叫他再要人去，叫这丫头跟我去。可不知本人愿意不愿意？”其实，这正是小红很久以来求之不得的，但她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笑着说道：“愿意不愿意，我们也不敢说。只是跟着奶奶，我们也学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见识见识。”几句话，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又奉承了凤姐儿，何等的艺术。难怪凤姐儿不忘前言，很快向宝玉要了过去。

关于小红，薛宝钗认为她“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脂批曾说她是“争名夺利”。其实，一个人眼空心大了，才能积极上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本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全书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刁钻古怪的行为；就是她到了凤姐身边后，也没见她像晴雯一样的仗势欺人。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贾家败落、千里帐篷下的筵席都散了的时候，她并没有自扫门前雪，而是和贾芸一起冒险探视、设法搭救，何等的仗义。所以，小红这个人，真值得人们对她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