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逛菜摊小记--圣保罗的生活记忆之一】

韩师雄

在巴西圣保罗甚至南美洲负有盛名的25shooping旁有一个由中国人临时组建的流动菜摊，离我住的宿舍不到一里路。我隔三差五地去光顾，那里的烟火气息常让我产生回家的幻觉。每到下午四点左右，不到50米长的人行道便左右开弓，陆陆续续盘踞了摆摊的中国人，他们年龄大多五十左右，操着不同省份的口音。几个泡沫箱子，几只竹篮，几块结实的塑料布都能成一个摊位。来的次数多了，发现他们好像已经约定俗成固定在一个位置，仿佛他们已是那片区域的主人。只有一个卖老姜的日本老人，好像在夹缝中求生存，推个滚轮小推车移来晃去，肥头大耳的姜五巴币一公斤，不一会就售空了。

数量最多的是碧绿鲜嫩的小白菜、 广心菜、 芥菜 、花菜、 西兰花等。这些菜多梗不适合做沙拉，巴西人很少吃。我亲眼看见一位巴西人拿着刀叉对滚来滚去的蔬菜梗不知如何下手，连连摇头发笑。而中国人对菜梗偏爱，筷子一松，塞进口里，吧唧吧唧，脆崩崩的，光听声音就觉得好吃极了。我来圣保罗之后，就跟芥兰杠上了，每次来都会挑选一把售价不菲的芥兰(10雷亚尔，相当于人民币17元)。有时候也会买把韭菜，剪鸡蛋或者白灼，改良自己有些一成不变的菜谱。

菜摊里也有几家售卖熟食卤菜，大部分是鸡鸭身上的部位，用一次性盒子装好，保鲜膜封存。有次被熟食香辣的味道吸引，忍不住买了一盒卤鸭翅解馋，害得我拉肚子一晚。虽然感谢它们在减肥路上助我一臂之力，但与当时那种断肠之痛相比，我还是选择我胖我骄傲。这里还有鱼丸肉丸之类的，我不太喜欢这类混合食物，觉得放火锅比较适合，通常吃一到两个就饱了，影响我对其他食物的摄取。

卖猪肉和豆腐的摊位只有一个，摊主居然是几个巴西人。巴西口音的中国话说得溜溜的：“土鸡，30元，要不要？”“嫩豆腐，7元。”当然他们所说的元是巴西货币雷亚尔。我说土鸡，不要。他们会戏谑：“不要白不要。”与中国人叫卖拉客那种热情相比，巴西人对待顾客的态度算是佛系。你如果没有购买意向，他们不会主动殷勤地凑上来。即使你改变主意不想买了，他们也只会微笑着耸耸肩，不会像咱国人那样功利，马上把脸拉得老长，让你真觉得做了一件亏心事般讪讪而逃。为了拥有美好心情，我一般直奔主题而去。

别小看这些摊主，有些可是民间手艺人，其食物可遇不可求。有次，我偶然买到一小袋手擀面，回家下锅，又软滑又筋斗，一餐全部干掉。第二天下班后直奔此地想再求芳踪，结果被告知，做面人还没来。我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想着离家近，明天再来也不为迟。第三天，还是没碰到，有个热心的广东阿姨说我来迟了，做面人卖完回家了。不是太迟就是太早，真有点千金难买心头好的遗憾。

因为我来菜摊频繁，和摊主们渐渐混熟，拉家常中慢慢得知这些摆摊人的背后辛酸。他们大多来自浙江福建广东偏远地区，有的随着儿女，有的随着乡里乡亲来到巴西讨生活。圣保罗生活成本很高，除了小小孩，每个人都得有谋生的能力。对于他们这些来自农村不会葡语的中老年人来说，也许只有摆菜摊才是一种驾轻就熟的谋生方式。风里来雨里去自是生活常态，他们都能坦然接受，可是成交额不大，利润微薄，还常遭警察没收驱赶，有时血本无归，是困扰他们的最大问题。可对于语言不通，无技傍身，来异国他乡谋生的人来说，有谁的生活会容易呢？在巴西经济环境依旧不景气，大批中国人回国创业的趋势下，眼前这个流动菜摊不知道还能存在多久？

在没有来之前，巴西是每个人的一个梦。

现在来了，巴西从我梦中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