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战铁健

<h3> 我的母亲</h3><h3> (文中部分图片源于网络)</h3> <h3>  母亲离我们兄妹远去,已整整六年了。时常在梦中,特别是在清明前后,梦到母亲,音容宛在,犹如昨日。最想说的是:我们兄妹四人想念您,亲爱的妈妈!一切在天堂可好?</h3><h3> 母亲名为:杨丽英,于1923年1月8日出生于山东老家,母亲与父亲两家是同乡,村与村,一河相隔。外祖父早年在哈尔滨经商,母亲从小就来到哈市,她很快地溶入了,有着异域风情的都市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受到了良好的教育。1932年一1938年,在哈市南马路上小学校;1938年一1940年,在哈市尤光商业中学,没有毕业。其原因,现在看来有些荒唐。外祖父母担心,其女儿再学下去,心变野了,父母包办的婚姻,恐怕要有变故,逼母亲在家休学。在此很早之前,曾逼母亲裹足,遭强烈反抗,外祖母只好放弃。母亲很小时,有一个绰号:小辡椒,其性格可见一斑。</h3><h3> 母亲先有一个弟弟,名为:杨民生,长相英俊,有才华,写一手好钢笔字,爱好拉二胡和吹口琴。在长春念的高中,那时称之为:国高。外祖母因故去世后,外祖父从山东老家又娶回一位,带有一女,来到哈尔滨,后也随姓为:杨。外祖父与继外祖母育有一子,母亲多了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姐弟俩儿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感情很深。</h3> <h3>少女时代的母亲</h3> <h3>青年时代的母亲</h3> <h3>中青年时代的母亲</h3> <h3>中年时代的母亲</h3> <h3>老年时代的母亲</h3> <h3>父母结婚照</h3> <h3>  父母于1942年,奉老一辈人之命,在哈尔滨成婚。母亲先后育有三男一女,我们兄妹四人均在河图街31号长大成人,直到1968年秋才离开。我在那里生活整二十年,河图街北通松花江边,南到共乐街,街两侧的俄式住宅、丁香树和带有穹顶的教堂等,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一生都对河图街31号怀有深深的眷恋之情。</h3><h3> 大哥出生于1944年中秋,他的一生命运多舛。47年的夏,粗心的邻居在院里,在用砖头搭成简易炉灶上,熬小米粥,不幸锅倾倒,滚烫的小米粥,泼向正在玩耍大哥后背,造成严重的伤害。为了救治大哥,外祖父先后花费许多钱。当母亲问大哥疼否?他含泪摇头,母亲心如刀绞。父母昼夜抱着痛疼难忍的大哥,在地上来回走动,无法入眠。庆幸的是,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大哥虽然身上留下伤疤,但活下来了。</h3> <h3>  我于四八年夏,来到这个世界,成了战家老二。从小就大小疾病不断,游走在生死之间。据母亲讲,我不到三个月,她因要出去办急事,将我托付给邻居照顾。可能是见我哭闹不止,喂了我很大一块发糕。当天晚上开始发高烧,随后就是惊厥不止。外祖母见状,估计我是活不长了,告诫我母亲:千万不要死在床上,否则对后边生的孩子不利。大哥至今仍记得,母亲坐在地板上,怀里紧紧地抱着我那情景。该我命不绝,被围困在长春的舅舅,因国民党六十军起义,长春得以解放,他才逃回了哈尔滨。见到奄奄一息的我,倾其所有,急忙去请曾识的德国大夫,给我打了一针‘盘尼西林’,我终于活了过来。母亲后来说:那药很贵,不是熟人,不会卖给。舅舅是我的救命恩人,终身不忘。每当我给父母扫墓时,总不忘到舅舅的墓前,进行祭拜。</h3><h3> 我人是活了下来,从小就体弱多病,让母亲操碎了心。我的名字有一个‘健’字,可能与此有关,母亲希望我能健康成长。大哥说:我那时,细细脖子顶个大大的头,有些怪怪的,担心我长大后,成为一个傻子。我时常想,记忆力不好,是否与小时候得病有关。</h3><h3> 母亲于1951年秋生育妹妹铁莲,于1954年夏生育弟弟铁鑫。数年后,在父母含辛茹苦的培育下,我们兄妹四人终于长大成人。</h3><h3> </h3> <h3>母亲抱着妹妹,站着两边的是表弟和长着大头的我</h3> <h3>母亲与妹妹 1957年</h3> <h3>我们兄妹四人</h3> <p>  母亲一生爱读书。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我们兄妹四人也都爱读书。母亲为激励我们干好家务,常常许诺给我们出去借书。当我们看到母亲提着装满书的布口袋回来后,欢呼雀跃。那时除了物质生活匮乏外,精神生活也同样贫乏。我那时认为:有书(主要指小说)可看,是件最幸福的事。那时,全家每人捧一本书,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在阅读。养成爱读书的习惯,使我们终身受益。</p><p> 据大哥讲,他上小学时,家里还保留母亲写过的作文,觉得描写景与物的句子,十分优美,大哥常常翻看,深受启发。大哥的作文受到语文老师欣赏,常常作为范文,在全班上朗读。</p><p> 母亲读书多,很会讲故事。我们兄妹与表弟们,经常缠着母亲讲故事,听得我们这群孩子如痴如醉。甚至左邻右舍的嬸嬸们,也常常聚在我家,让母亲给她们讲故事。故事主要来源:二三十年代的电影,以及《三言二拍》和《聊斋》等。</p> <h3>  母亲出身书香门第,特别注重子女的教育。母亲常常对我说:字是人的脸面,你的字不如你舅和大哥,要多加练习。有时陪我坐在桌边,对我所写的十个阿拉伯数字,一一点评。可惜的是,后因文化大革命,而没有坚持下去。辜负了母亲的期望,所写的字,至今也没有多大的长进。</h3><h3> 母亲对子女的重要考试,都十分重视。六四年高考前,母亲那时正在街道学习有关‘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文件,回到家里,把有关资料交给正在备考的我大哥,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学习,‘社教’是件大事,政治考试必有的内容。那年的政治考试,果真出现母亲所预计的内容。一位落榜的同学,埋怨大哥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他。大哥那年,以高分考入了哈军工,穿上军装,为我们战家争了光。</h3><h3> 六五年高中升学考试前,我正在复习功课,母亲兴匆匆地进到屋里对我说,我打听到了:今年高考作文题目是:给越南人民一封信,你要好好准备这方面的资料。我听后笑了:高考考了,中考就不可能再考了。母亲说:电台天天广播‘抗美援越’,还是重视为好。虽然对母亲的话,不太相信,但还是跑到邻居家,翻看报纸,寻找有关越南战争的新闻报道。当中考的作文卷子拿到手中,惊呆了,题目竟然是:给越南小朋友一封信。事后,参加考试的同学,都夸母亲是神人,抓题如此准确。我那年考入高中,如愿以尝。</h3><h3> 弟弟铁鑫因十年动乱,没有受到正规系统的的教育。参加工作后,母亲支持他参加高校举办的《建筑行业》培训班,学到了知识,增长了才干,为他今后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和妺妹铁莲经过自己的努力,分别被推荐上了大学和中专,也有了各自的专业。</h3> <h3>  大哥、妹和我先后均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弟弟的事业也开始有了起色。天不随人意,多苦多难的父亲生命走进了尽头,虽然母亲精心护理、弟弟多方求医,但偏瘫多年的父亲还是于1987年冬走了,享年62岁。母亲对父亲的离去有思想准备,但仍大哭一场。</h3><h3> </h3> <p>为使母亲摆脱心中的痛苦,于1987年春节后,带母亲回武汉小住,路过北京留影。</p> <h3>1987年初夏在武汉东湖公园留影</h3> <h3>  母亲为人亲切随和,不论在大街上,还是大院里,只要有她的身影,那里就有欢笑。母亲曾担任街道居委会主任,不拿一分工资,却干得十分起劲。河图街一带,很多人都认识母亲。与他人勾通的能力,我们兄妹四人,都自叹不如。</h3><h3> 我上小学一年级时,班主任见到母亲,对她赞叹不已。邀请母亲作为学生家长代表,参加在车辆厂俱乐部召开的全校师生大会。母亲为此特意扯了一块布,做了一件鸭蛋青色旗袍,落落大方,引人注目。我和大哥看到坐在台上的母亲,耳听同学们夸赞声,十分自豪地告诉他们:那是我妈妈!</h3><h3> 与全国多数家庭一样,面临贫困与饥饿,生活的艰辛压得母亲,有些喘不过气来。父亲的三弟,以及堂妹全家人先后投奔我们家,使我们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学会纺兔子毛线,然后织成俄式大披肩,深受爱美妇女的欢迎。我至今还记得,我和大哥将一盆粘成一团团的兔毛,用专用工具,疏理成薄薄片状,妹妹负责团线,全家人上下都在忙。当把这些活儿干完,我们都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爬上床,立刻进入梦乡。当我们后半夜醒来,只见母亲仍弓着背,在那昏暗的灯光下,脚踏纺线机,纺兔毛线。六十多年的时光可以淡化许多,但那情景仍历历在目。</h3><h3> 为了生计,母亲先后到‘康安联合厂’、‘正阳铝线厂’、‘汽车配件厂’等,均为街道小厂,生产环境极其恶劣。母亲虽然每天很累,但因有了收入,情绪始终乐观。</h3> <h3>  著名作家梁晓声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们这一代父母,几乎没有幸福晚年”,相对于父亲,母亲是幸运的,她晚年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个随遇而安的豁达心态。大哥时常带母亲到处旅游,在众多著名景点留下身影。弟弟见母亲身体硬朗,给报了个‘新、马、泰’旅游团,由我和妹妹陪同,导游由开始的担心到最后的敬佩,都说这是他们见到的年龄最大、最守团规的游客。</h3> <h3>  弟弟的事业越做越大,重情重义,对我们兄妹三人照顾有加,母亲是看眼里,喜上睸梢。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女:我小儿子是董事长,二儿子是大学教授(有些夸张),姑娘是单位部门经理,大儿子在浙江电子局,‘才’是个处长。自豪感溢于言表。母亲到底是个有文化之人,夸大哥,如此巧妙地用了个‘才’字。以至于多年后,我每每想起,忍俊不禁,佩服母亲的幽默。</h3> <h3>  世事难料,一场大难落在大哥的头上,打破了全家人的平静的生活。大哥于1997年8月底,带车去黄山迎接一个重要的客人及家属,在返程路途中,穿过浙江临安一隧道时,司机一个愚蠢的举动,与迎面而来的长途客车相撞,造成坐在第一排的大哥头部和颈椎受伤。我大嫂因病去世多年,侄子在北京求学,身边无亲人。电子局有关部门领导做错了两件事:一是听从大哥的意见,怕惊着年迈的老母亲,没有及时通知他在哈的亲人;二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术,错过了最佳时间。如今也不好过多地指责,他们也是出于善意。当接到大哥出车祸的消息后,我和弟弟分别飞往杭州。手术还算成功,将大哥从死亡线上夺回。</h3><h3> 我与弟弟有一个共同的感觉,躺在病床上的大哥,被剃成光头,脸部肿胀,太象病危时的父亲。大哥头脑清醒时,对我们讲了一件怪事,在昏迷时,感觉自己在空中漂浮,低头往下瞧,只见父亲身着病号服,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些奇怪。大哥感到有个形象模糊的人要拉他走,突然心一惊:老母亲还在,我不能走,在昏迷中惊醒。两位陪护人员说对我们说:你们大哥深度昏迷,主治大夫下了病危通知单,对单位负责人说,要做最坏打算。令人庆幸的是,大哥渡过了危险期。</h3><h3> 与此同时,远在哈尔滨的母亲,可能是母子连心,整日心神不宁,几次对妹妹说,我几次给你大哥打电话,无人接,可能出事了。我妹妹说,明天到单位打电话问一问。晚上回来对母亲说,大哥有个重要的项目,急速出国了,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母亲似信非信。</h3><h3> 数月后,大哥一个最要好的同学,在电子部计划会议上,获悉大哥出车祸的信息后,立即给我弟弟家打电话,不巧的是,母亲接的电话,母亲听后,如晴天霹雳。那时,大哥已转到康复医院,我也返回哈尔滨。我知后,急忙赶到弟弟家,又用若干谎言掩饰上个谎言,来安抚极度不安的母亲。</h3> <h3> 1998年4月1日,母亲在妹妹的陪同下来到杭州,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大哥。一方面感到欣慰的是:人能下地走路了,思维言谈一切尚好;另一方面感到痛心的是:两只手因中枢神经受伤,痿缩变形,手的功能丧失大部。母亲常常对我说:你们兄妹中,数你大哥心灵手巧,这次车祸,偏偏伤到是手,老天不公啊!</h3><h3> 我大哥有双十分灵巧的手,从小在幼儿园时,随意在黑板上,用粉笔画出毛主席头像,令老师惊叹不已,对母亲说:你儿子在绘画方面有极高天赋,应该好好培养。我至今还记得,我小时侯常盯着,贴在床头墙上大哥画的奔马图,可能受《神笔马良》的影响,我老是担心半夜里,‘马’从墙上跳下来踩着我。上初中时,木偶剧团来招学员,见到我大哥绘画作品,十分欣赏,要招收走,因母亲的反对,没成行。每到春节,大哥用面团,制作出多种动物造形,受到邻居高度赞扬。我在武汉时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是大哥给组装的,使用多年。</h3><h3> </h3> <h3>母亲与受伤后的大哥在西湖边留影</h3> <h3> 妹妹因单位重任在身,不可能请太长时间的假。准备带母亲一同回哈市,母亲执意不肯,说留下来照顾大哥。妹妹无可奈和,只好委托楼下大哥的同事,时常照顾一下母亲。那时的大哥仍在康复医院,母亲每天上下六楼,到菜场买东买西,然后带上做好的可口饭菜,坐公交车到郊外的医院看望大哥,天天如此。那时天气转热,大哥见母亲如此辛苦,于心不忍,多次劝母亲返哈市,不见效。大哥痛哭,对母亲说:妈妈,您每天如此,我寝食难安。电子局的领导也再三劝说,这样下去,对大哥康复也不利。母亲勉强同意返回哈尔滨,那年母亲的年龄已过75岁。</h3> <p>  大哥出院后,于1999年1月回到哈尔滨,与母亲和我们一起渡过了受伤后第一个春节,随后多次在哈或三亚一起欢渡春节。随着时间慢慢地流失,母亲也逐渐接受了大哥至残这一事实,心情也变得平和些。</p> <h3>大哥与母亲在三亚大东海留影</h3> <p> 母亲先后见证孙女、孙子和外孙的婚礼,也见到了战家第四代人。母亲高寿,四世同堂,我们兄妹四人都为之而高兴。</p><p> 2013年春节前,大哥携儿子、儿媳及二位孙子回哈尔滨,母亲见到重孙,心里十分高兴。万万没想到是那是母亲与我们渡过的最后一次春节。</p><p> 对我来说,没有母亲的春节,少了许多年味,少了许多欢乐。唉!过去一切都成了记忆,真希望时间能倒流!真切感受到女作家毕淑敏写下“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这段话倒出了人们丧失父母悲伤之情。</p> <p>2013年春节我们兄弟三人与母亲的最后合影</p> <p>  母亲一生信佛,在哈尔滨时,每年到极乐寺,点香拜佛,到了三亚,必到南山寺拜观音。母亲到了晚年,时常在佛面前祈祷,‘不求长寿,但求善终’。菩萨保佑母亲,九十岁高龄,还能乘飞机到三亚。</p><p> 母亲于2013年8月16日5时7分,终因胃幽门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由于有了妹妹昼夜精心护理,母亲走时安详、平静,如同在深睡中,获得善终。</p><p> 父亲母亲去世到今年为止,分别为32年和6年,我们兄妹最大的愿望的是:若有来世,我们还要做您的儿女,永报父母养育之恩!</p><p> 写于母亲逝世六周年之际</p><p> </p><p> </p><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