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 在 树 上 的 梨

东方笑纳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 如今,打开手机、电脑视频,人隔千里,如在眼前,天涯若比邻,哪还有“家书抵万金”的感觉呢!</h1><h1> 四十多年前,十九岁的我,从没出过远门,没见过火车、飞机,几千里外的辽宁本溪市是多么陌生、遥远啊!塞外风云,山重水复。母亲说:东北,就是天边了。</h1><h1> 1976年2月21日,苏北新洋河畔春寒料峭。我即将启程去东北当兵了。一大早,母亲一边招呼送行的亲友,一边帮我拾掇行装。</h1><h1> 母亲体弱多病,眼看告别的时辰越来越近,几千里关山阻隔,一别三四年。我的心越揪越紧,担心母亲承受不了别离的痛苦。看着她这几天又说又笑,忙这忙那,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h1><h1> 大约八点左右,芦花荡里传来“咚咚锵”的锣鼓声,不知谁叫了一声,“送兵的队伍来了!”</h1><h1> 母亲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她双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衣袖,边哭边语无伦次地说:“……东北……天边了……你照顾好自已……家里的事……你别愁,有我和你爷(父亲)呢,弟妹念书的事,你别管,有我和你爷呢……不要想家,我们会好好的……保家卫国……立大功……喜报来……叫你爷点香烧纸,告诉老祖宗……”</h1><h1> 就仿佛生离死别,母亲的眼泪,如同冲开河坝的水,抑制不住的流淌,我一时手足无措,只好时不时“嗯哪嗯哪”点头嗫嚅着。</h1><h1> 我总算缓过神来,拭着母亲脸上的泪水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三年左右就可探亲了,很快的。我又指着场边的砀山梨树说,结梨了,我就回来了,你留个最大的梨给我。母亲不住地点头说,“好的,好的,妈留给你!”</h1><h1> 送行的锣鼓,敲打到家门口了,母亲松开手,猛的推了下说,“你走吧,妈没事的,这是大喜事,妈晓得的!”</h1><h1> 我决绝地一转身,离开了母亲,向河堤走去。母亲伫立在寒风中望着我,不时地摇着手,直到我登上河口的渡船驶向对岸,母亲瘦小的身影,才消失在视线里。我憋着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h1> 汽车,拖驳船,闷罐火车,我们近600名新兵一路风尘,足足九天九夜,才到达本溪市南芬训练营。</h1><h1> 部队的生活紧张忙碌,三个月新兵训练后,我被分到机械连,学塔吊工、车工。不到一年调到连部做了文书,出墙报、版报,写汇报、通讯信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多次获得连队嘉奖和上级部门的单项奖。</h1><h1> 我及时将点滴进步,写信告知家里,安慰父母。父母不识字,只有请人念信、复信。我每天都在翘首以盼,经常几个月才能收到一次家信,更难想像母亲对远在“天边”的儿子的思念,是如何的度日如年!?</h1><h1> 按规定,我1978年下半年就能探亲了,尽管自己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母亲身旁,可我没有立功,没有入党,没有提干,觉得对不起父母的期待,还是克制、告戒自己,一定争取入党后再探亲。9月2日,组织终于批准我成为预备党员了。我及时报告了喜讯,并告诉母亲,马上准备回家探望她,母亲早也盼,晚也盼,总算快要见到阔别的儿子,有说不出的开心。信中说,砀山梨结了几十个,皮黄个大,就等我回去吃呐!</h1><h1> 人生的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就那么几步。恰在此时,我面临是复习报考军校,还是回家探亲的抉择?为了自己的前途,我选择了前者而放弃了探亲。79年读军校,80年暑假才第一次回家看望母亲,这一别,已是第五个年头。</h1><h1> 那一年,真是苦了母亲,她听说我马上回来探亲,成天像守着宝贝似的,守候着那棵梨树,先是糊了纸袋将几十个梨子套起,不让鸟雀啄了。后来,梨子熟了,一个个从树上掉下来,母亲每次捡起,都流下泪水。直到11月份,母亲一针一线编了网兜,将最后一只梨子兜住,小心的绑在树上,守候着,望眼欲穿。这只不寻常的梨,历经风霜雨露,又坚持了一个多月,梗终于挺不住断了,脱离了树枝。</h1><h1> 这一年,我没有回去,听了母亲绑梨的故事,我止不住热泪横流。虽然母亲早已原谅,可我一直深怀愧疚。</h1><h1> 几十年来,我一直铭记着这只梨,她不是普通的梨——是一颗慈母心!</h1><h1>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