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班岗掏心战 383团南疆征战

杨显德

1979年3月，对越自卫反击战已经进入到第二阶段。128师383团在配合军主力歼灭禄平之敌后，于3月5日挥戈南下，强渡奇穷河。以猛虎下山的掏心战术，出其不意，从敌人连环防御阵地中，一举攻占敌主阵地班岗，歼敌169人，缴获武器弹药和各种军用物资一大批，打了一个漂亮的中心开花歼灭战。

　　1979年3月1日，383团除3营配属382团经公母山穿插，攻打魁克之敌外，其余各部在师的编成内奉命在越南龙头东390高地至西390高地、奇穷河北岸地域组织阵地防御。主要任务是阻击越军从东面增援谅山、同时封锁从谅山向东逃窜之敌。据敌情通报；383团当面之敌为越军338师462团，该团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抅筑班绢、班军、班岗、班朱、沙尧为据点并以班岗为核心的防御体系，依托村庄和高地重兵设防。凭借奇穷河与我隔河对峙，还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对我防御阵地进行骚扰，气焰十分嚣张。383团决定歼灭班岗之敌，震慑敌胆，扫除障碍，巩固阵地。

根据上级以积极手段“寻机歼敌、扩大战果”确保我军攻打谅山东面侧翼安全的指示。3日，383团团指向师前指请示；南渡奇穷河，攻打班岗、歼灭该敌的报告，请示报告当即得到师的批复“同意。”

班岗位于禄平以东约六公里处，奇穷河水从其北面向东环绕流过，东接班朱，西通班绢，南靠班军，是敌连环防御体系中的核心阵地。防御态势较好，据守在此的是越军462团的前进指挥所和一个加强连。

383团受领南渡歼敌的任务后，决定以一营“渡海先锋营”，配属二营五连，加强团工兵1个排，团直82炮连无后座力炮3门，担负歼敌任务。师炮兵团(欠火箭炮2个连)，团100炮连和二营炮连以火力支援一营战斗，另加配1个连的民兵担任保障任务。攻击发起时间为3月5日12时30分。

383团1营进攻班岗地区之敌示意图

　 为了隐蔽我军攻打班岗的真实意图，麻痹班岗守敌，达到攻击的突然性。团派出有关人员，多次前出旦加班朱附近，抵近侦察活动，并派少量部队占领班朱正北无名高地，示假隐真，给敌造成我攻打班朱的假象，使敌摸不清我军的真实意图。

同时团首长亲自带领有关人员多次前出隐蔽侦察，勘测奇穷河宽约50至150余米，水深约1至2米，水流湍急，部份河段水深约1米左右，水流较缓，便于涉渡。摸清了班岗地区的地形和敌情以及部队涉渡奇穷河的位置。

经观察班岗四周地形复杂，村的北面是奇穷河向东环绕流过，是其天然屏障。村的西面有一座南北走向的长形小高地，草深林密，是该地的一个制高点，可控制河面和附近大部分地区。村的北侧和西侧有环型小高地拱卫着村庄，交叉火力可封锁奇穷河和大片地区。村庄南面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沙石公路，东通班派，西达禄平。在村庄东南面是一片长约200米、宽约100米的开阔地，村庄四周林木繁茂。越军占据有利地形，在村庄东.北.西三面和高地多处都筑有A型防御工事，明暗地堡，隐蔽部。交通堑壕四通八达，人员机动便利，村庄和各高地依托坚固工事，堑壕组成了纵横交叉的立体火力配置，防御体系完备。阵地工事伪装巧妙与附近地形地物融为一体，不易觉查。并与附近班朱，班军，班绢之敌互相策应，此地易守难攻。

根据敌情地形，团指挥部再三分折研究；班岗虽地势险要，又有附近之敌策应。根据以往越军受到攻击时各自固守，缺乏主动相互支援的弱点和班岗守敌自信地势险要，工事坚固，狂妄是“攻不破的堡垒”，料我不敢背水一战的麻痹轻敌心理。一致认为歼灭班岗之敌意义重大，决定集中优势兵力，杀鸡用牛刀的办法，采取快打快歼快撤，以猛虎掏心中心开花的战术，掐断“四班”敌人相互之间的联系，对敌实行分隔包围，全歼班岗守敌。

战术确定后的兵力布署；一营（渡海先锋营）为主，加强五连，团直82炮连1个排，特务连工兵排和1个民工连担任攻打班岗的任务。

以三连，加强营炮连82无后座力炮4门，重机枪3挺，火焰喷火器2具，团工兵排担任主攻。在坤么东侧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南渡奇穷河，从东侧向班岗发起攻击。

以一连，加强团直82炮连一排无后座力炮3门，重机枪3挺，喷火器2具担任助攻。在坤么西南侧占领进攻出发阵地，渡河后，从西侧向班岗发起进攻。首先攻占歼灭班岗西侧无名高地之敌后，以一部兵力在南侧控制公路一线，断敌南逃退路，阻击班军之敌对班岗的支援。连主力由西向东攻击，配合3连歼灭班岗之敌。

以二连在旦加西侧展开，占领进攻出发阵地，以积极行动，佯攻牵制班朱守敌。

(2月28日，383团组织三营、一营，对旦加，班朱守敌发起攻击。以二营向砂尧一线之敌展开牵制进攻，以保障团主力东侧翼的安全。在我军前后夹击下，全歼旦加，班朱守敌。因我军以歼灭越军有生力量为目的，故放弃该地后，越军又重新集结兵力在此设防。)

战斗详情见第五章《前后夹击班朱歼顽敌》

加强二营五连三排担负牵制班绢之敌，阻敌增援，断敌退路的任务。在砂尧西南侧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南渡奇穷河后兵逼班绢，夺取班绢东侧无名高地后，控制要点，阻击班绢，班军之敌对班岗的增援，阻断班岗之敌从西南侧逃跑的退路，保障一营攻打班岗的右翼安全。

以五连(欠1排)为营预备队，在砂尧南侧隐蔽待命，随时准备出击加入战斗。

营炮兵连在砂尧北侧占领发射阵地，以火力支援步兵战斗。

团直100炮连在390高地西侧占领发射阵地，在师炮兵群编成内对班岗进行炮火打击，支援步兵战斗。(连长谢日茂、指导员肖本忠、指挥排长李启阶)

上级首长对班岗之战极为重视，师长孔宪礼，付师长王瑞祥亲临383团与团领导研究作战方案，并由师长孔宪礼、副师长王瑞祥、团长黄承章3人组成基本指挥所，基指位于390高地一侧。

由政委邓党成、副团长刘风堂、参谋长梅汉作3人组成前进指挥所，前指位于奇穷河北岸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可俯视班岗和整个战场，便于随时指挥和掌握部队情况及战场动态。

战斗即将打响，为了安全，政委邓党成再三督促师政治部副主任刘诗珍一行及团政治处梁润琪、赵文涛、龙金耀等人迅速撤离前进指挥所，转移到安全地域隐蔽待命。

一营指挥所位于坤么西侧无名高地。

各攻击分队受领任务后，于3月5日11时前在浓雾的掩护下，分别隐蔽进入奇穷河北岸各自进攻出发地域，完成了渡河战斗准备。

上图；左一、曾股长，左二、383团政委邓党成，左三、128师政治部副主任刘诗珍在前线。

　 3月5日12时10分，师炮兵群首先对班朱之敌实施5分钟的炮火打击。趁炮火延伸之际，早己隐蔽进入旦加西侧的二连向班朱守敌发起佯攻，敌以为我攻打班朱，急忙组织兵力和纵深炮火阻击二连的进攻，双方发生激战。与此同时，一营攻击主力分4路分别隐蔽进到奇穷河北岸边，迅速完成了渡河战斗准备。

12时30分，师炮兵群以猛烈的炮火急袭班岗， 铺天盖地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砸向班岗，顿时火光冲天，地动山摇。借助炮火的掩护，攻击分队分别从3个地段开始南渡奇穷河。

一连和五连三排分别从砂尧东南和南侧渡河，当部队涉渡一半时被越军发现，当即受到敌轻重机枪，迫击炮等重火力的封锁，指战员们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迎着密集的弹雨，迅猛地向河南岸扑去，隐蔽向攻击展开地域推进。

三连在坤么南侧，班岗西北侧河段徒涉奇穷河。副连长肖运洪带领三排率先徒涉过河，在敌人的火力封锁下，全排官兵采取小群多路，时而卧倒，时而快速跃进的方式通过了河岸边开阔地，到达班岗西头的一片竹林中。

当三排涉渡过河后，被越军发现，盘据在班岗，班朱之敌及敌纵深炮兵以各种火力向三连徒涉场猛烈扫射炮击。各种轻重武器多点交叉火力封锁河面，为减少伤亡，指挥部决定，还在北岸的三连主力迅速转移至一连涉渡河点，在敌人各种重火力封锁河面的情况下，冒着枪林弹雨，强渡奇穷河。在我炮兵和北岸重火力的掩护下，渡河官兵以迅猛的动作扑向南岸。各班各战斗小组呈散兵队形，采取小群多路，相互掩护，交替攻击向前的方式，通过了越军火力严密封锁下的南河岸边和北侧开阔地。各攻击分队分别在班岗东侧，西侧无名高地前，北侧土坎一线和班绢东北侧占领了冲击出发地。

12时50分，师炮兵群转移炮火向班军，班绢两村进行5分钟炮火急袭，瞬间两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村庄笼罩在炮火硝烟之中。

与此同时，在三连连长胡敦权的指挥下，由副连长辛整建带领的一排担任主攻，三排担任助功分别向班岗西侧无名高地北端发起进攻。当部队攻击前进到一片开阔地带时，受到班岗和高地越军交叉火力疯狂的扫射炮击，密集的弹雨形成了一道严密的火力封锁网，将部队压制在一道土坎下。

配合一连作战的团直82炮连1排在连长曹滿庭、副连长王中林、排长张金良的带领下紧随一连各排向前攻击，不断摧毁敌火力点。当部队被敌密集火力压制在一土坎下时，随82炮连一排行动，担任掩护和协调的一连三班班长李传兵（湖北仙桃人）主动请缨，为重火力导向指示目标。他翻身跃上土坎，占据有利地形，用曳光弹向敌火力点瞄准射击。伴随步兵作战的团直82炮连1排炮班瞄准手迅速肩扛火炮，快速瞄准果断击发，“轰”的两声巨响，准确命中目标，接连摧毁两个正向我疯狂扫射的敌火力发射点。同时，李班长因用曳光弹导向射击，目标明显，被敌发现锁定，不幸被敌子弹击中，当场壮烈牺牲。

连长胡敦权急令预备队二排四、五班从一排 左侧加入战斗，六班从三排右侧加入战斗。战友们亳不畏惧，冒着枪林弹雨，顶着炮火硝烟，交替掩护向敌开火射击。 进攻的道路上，不断有官兵中弹倒下，先后有翁同明，蓝河林，陈新明，葛建长等8名战友血染疆场，多名战友负伤。

同时，三连除四班在班岗北侧占领阵地，阻击可能由班朱增援之敌外，连主力从东北侧开始向班岗进攻，受到班岗和高地越军疯狂火力的阻击，越军利用地形优势，各种火器多点交叉火力，形成密集的火力封锁，我军多人受伤，三连进攻受阻。

由三连副连长肖运洪，(后官至广西军区司令员)带领的突击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当突击排跃进到达班岗村西头一片竹林小院断墙时，集中火力消灭了敌前沿阵地的几个火力点，同时，他们也遭到高地和村庄越军多点交叉火力的封锁和炮击。副连长肖运洪向前攻击时被弹片击中头部受伤倒地，突击排攻击前进时遭到越军更猛烈的炮火袭击，造成一人牺牲，9人负伤。排长汪普生见战士杜文国负伤暴露在敌火下，冲上去救护时被敌高射机枪平射子弹击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用身体紧紧护卫着杜文国。为救战友，排长汪普生壮烈牺牲。

各攻击分队不断向敌前沿推进， 激烈的枪炮声此启彼伏持续不断，敌我双方为重火力导向的曳光弹五颜六色满天飞，炮弹爆炸掀起的气浪裹挟着弹片和泥土射向四方。枪弹呼啸，弹片纷飞，敌我双方在班岗地区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博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战场。

越军占据有利地势，利用堑壕工事对我疯狂扫射炮击，各路攻击分队都受到越军猛烈火力的阻击，攻击前进迟缓。在我后方炮兵火力支援和伴随步兵重火器的打击下，不断将敌火力发射点摧毁。我攻击分队官兵前赴后继，英勇顽强，浴血奋战，陆续攻占到敌前沿阵地。

与此同时，由二营副营长高朝军，副连长柯愈兴，排长罗耀武带领的五连一个加强排也向班绢攻击前进。

由排长罗耀武，班长郭用辉带领的尖刀7班左冲右突，攻占到敌村前阵地，敌逃进村内，他们乘胜追击，消灭越军多名，一直打到班绢敌指挥所。

当得知五连三排正在攻打班绢村时，前指急令带队的副营长高朝军集中兵力，攻占班绢东南侧无名高地，阻断班岗之敌沿西南侧逃跑的通道。

由副连长柯愈兴带领的8，9班向班绢东南侧无名高地发起进攻，受到高地越军的疯狂阻击，在通过水稻田时，两名战士负重伤，攻击前进迟缓。后集中兵力火力，在炮兵火力的支援下，全歼高地守军。并在此防守，阻击班军之敌可能对班岗的增援和阻断班岗之敌南逃的的通道。进攻中八班战士李训合被敌子弹击中当场牺牲，二班机枪手謝林模也身负重伤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战斗详情见第九章《班绢进攻战》作者；柯愈兴 彭万德 罗耀武 郭用辉

13时40分，在各排互相协同配合下，一连首先突破班岗西侧无名高地北端越军前沿阵地，并乘势占领了整个高地，扫清了班岗外围之敌。残敌逃往班岗，与村庄守敌一起依托坚固工事负隅顽抗。

14时30分，我师炮兵群以猛烈的炮火对班岗实施第二次打击，铺天盖地的炮弹似雨点般砸向班岗，整个村庄笼罩在火海之中。各攻击分队趁我炮火向班军班朱转移之际，似猛虎下山一般向班岗守敌扑去。

15时40分左右，班军守敌约一个排的兵力沿班绢东侧一线向班岗运动，企图增援班岗。遭到我五连三排的迎头痛击和师炮兵群的炮火打击，敌死伤大半，残敌逃回班军。师炮兵群不断对班军，班朱守敌进行炮火压制射击，对班岗南侧公路一线进行拦阻射击，以炮火封锁班岗之敌南逃和班军之敌增援的通道。

在我轻重机枪等重火力的掩护下，一连除留一个班另2个组的兵力控制巳占阵地，防止班军之敌反扑外，连主力分3路向班岗守敌发起攻击，遭到越军猛烈火力的阻击，敌三个机枪火力点疯狂的向我扫射，多名战士中弹负伤，情势危急。在这紧要关头，伴随一连作战的团直82无后座力炮连一排一班副班长兼瞄准手吕圣文在全班战友的配合下，迅速肩扛火炮射击，连发三炮，发发命中，一举摧毁敌人的三个机枪火力点，消灭了敌人。攻击分队迅速跃进向前，战友们采取小群多路，交替掩护，步步紧逼攻击向前的战术，夺占了敌前沿工事，击毙敌人多名，残敌退守村内。

我攻击分队从不同方向，采取小群多路快速穿插将敌分割包围。与此同时，五连三排在夺取了班绢和北侧高地后，除留一个班防守高地外，其余兵力从班岗西南侧向班岗守敌发起猛攻。三连也从东北侧突破敌前沿工事后继续向村内守敌发起强攻，一连主力由西向东分3路插向班岗。敌依托村内有利地形负隅顽抗，在我一连，三连和五连三排共同打击下，班岗守敌大部分被歼灭。

此时班朱守敌约1个加强排的兵力从东侧沿公路增援班岗，受到我师炮兵群猛烈的炮火打击，将来敌拦阻在班听河东岸，敌死伤惨重，残敌逃回班朱。

16时30分，密切关注战场态势的团基指，根据战场情形变化，由王瑞祥副师长电话团前指，令预备队5连加入围剿班岗之敌的战斗。随着一声令下，五连官兵跃身飞渡奇穷河，在一连左翼加入战斗，从西北向班岗守敌发起进攻。

在预备队五连跃出阵地飞渡奇穷河时，越军炮火覆盖了五连隐蔽点，好险！要是再晚5分钟，后果不堪设想。预备队加入战斗后，与一连，三连和五连三排一起合围班岗残敌，在我强大火力的打击下，于17时20分全歼班岗守敌。

在向班岗进攻的同时，二营六连奉命隐蔽在奇穷河北岸边待命，随时准备南渡奇穷河支援班岗战斗和接应撤出战斗返回北岸的部队。

战斗结束后，各部迅速打扫战场，在我师团炮兵火力掩护下，一连担任后卫掩护。按三连，五连，一连的顺序撤出战场，北渡奇穷河，各部先后返回北岸转移到达安全地域。

班岗之战，是在我国政府宣布撤军后的一次主动出击。它打击了越军的嚣张气焰，对盘据在班岗地区的越军以重大杀伤。全歼班岗守敌1个加强连和班绢1个加强排，歼灭班军，班朱守敌各一部，毙敌169人，俘敌1人，缴获各种武器弹药和各种军用物资一大批。打出了国威军威，取得了一个漂亮中心开花歼灭战的胜利。

同时，我军也付出了一定伤亡，共有50多名官兵负伤，16名官兵牺牲。

一连牺牲8人

班长 李传兵 湖北仙桃人

班长 龚同明 浙江慈溪人

战士 葛建长 湖北通城人

战士 蓝河林 广东大埔人

战土 陈新明 广东大埔人

战土 温保俊 河南新野人

战土 石学富 河南开封人

副班长 沈桂松 江苏沐阳人

三连牺牲6人

排长 汪普生 湖北鄂州人

战土 杜文国 河南社旗人

班长 杨建祥 广东大埔人

副班长 张志华 广东大埔人

战士 冯殿卿 河南濮阳人

战士 潘振清 河南伊川人

二营五连牺牲2人

战士 李训合 河南濮阳人

战土 謝林模 湖北洪湖人

战后1营1连被广州军区授予“班岗尖刀连”荣誉称号。

一等功荣立者，团直82炮连副班长吕圣文在前线。

一营三连副连长肖运洪的回忆(节选)

……3月5日凌晨5时，团政委邓党成来到我营，向连以上干部传达了中央军委关于撤军的命令和师部准备“杀个回马枪”再打一仗的作战意图。再战的攻击目标为班岗……

这次作战行动， 我营为主攻部队。三连担任主攻任务，我带三排在主攻方向突击。3月5日上午10许，部队隐蔽开进至奇穷河北岸树林，占领进攻出发阵地。

中午12时30分，师炮兵群火力准备按时开始，我带三排从班岗西北侧河段徒涉奇穷河，河中心水深约1.45米，水流湍急。来到河边，全排没有一人犹豫，大家把武器装备举在头顶上，抓住敌人被我炮火压制的有利时机，纷纷跳入河中，一步一探地向对岸奔去！过河后，我带尖兵班在前面开路，汪普生带排主力在后跟进，全排及加强火器成一路纵队，拉大距离，沿一道由北向南通往班岗西侧的纵向堎坎曲身跃进，快速向班岗西侧逼进。一路上，敌人的子弹在我们头上呼啸，官兵们毫无惧色，时而卧倒时而跃起，紧跟队伍，勇往直前！

12时45分，我炮火向敌纵深转移，全排乘势进入班岗村西头一片竹林。竹林周边构有简易堑壕，竹林深处是一个农家小院，四周有半人高的蓠笆墙，这儿距越军主阵地约200米左右，是较好的冲击出发阵地。我一边让全排抓紧做好冲击准备，一边更加仔细的观察对面敌情，发现越有三个火力点。这时，跟在我们后面的无后座力炮和重机枪还没上来，我与汪排长商量，决定先用火箭筒干掉敌火力点，部队再发起冲击。火箭筒二班班长胡祥军迅速占领发射阵地，连续打掉了越两个火力点。这时，越军已发现我们，轻重机枪和高射机枪平射火力一起压过来，全排倾刻陷入敌弹雨之中。火箭弹己经用完，第三个火力点不除，部队难以发起冲击。……

战斗僵持到13时30分左右，我想翻过断墙到竹林外沿观察，再选择一条能够避开敌火力严重杀伤的冲击路线。左腿刚跨过断墙，只听头顶上"哧哧”的炮弹声呼啸而止，“轰”的一声巨响，我的左面颊好像被人用铁棍猛击了一下，我本能的用左手捂上去，一股热血喷流而出，我大叫一声“三排长！”更不省人事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4时左右了，我问守候在我身边的战士“排长呢？”他说“牺牲了，”我又问“部队呢？”他说“部队冲上去了！”事后我才知道，我受伤后，汪普生为我包扎好了伤口，又见战士杜文国倒在血泊之中，他冲上去救护时被越军发现，被高射机枪平射子弹击中，他牺牲时还用身体紧紧的护着杜文国。汪普生揣着英雄梦走了，生死关头，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战友，把死亡却留给了自己！…………

摘录自战时1营3连副连长肖运洪的回忆《血染沙场班岗村》

1营3连战士夏志富的回忆(节选)

……3月5日攻打班岗，我们排由副连长肖运洪，排长汪普生带领担任连队突击排，我们班担任尖刀班。全班九人分为三个战斗小组，班长柯昌许，副班长赵福山和我分别担任各组小组长。

中午时分，“轰轰”剧烈的炮弹声在班岗响起，趁我军炮击班岗的同时，随着一声令下“渡河，”我们迅速向奇穷河扑去。

奇穷河两岸边十分陡峭，在我军炮火的掩护下，团工兵排迅速在河面架设渡河缆绳，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们排在副连长肖运洪的带领下，奋力向河岸扑去，隐蔽进入到攻击展开位置。我们攻击正面是一片宽约100米，长约200米的开阔地，只有十几个草垛和土堆凌乱的散布在其间，这些是我们唯一可利用的隐蔽物。

“出击”一声令下，就在我们跃起的同时，敌人的轻重机枪也响了，炮弹也呼啸而来。战友们成散兵队形，利用地形地物掩护，跳跃式向前攻击。就在我们快要冲过开阔地带时，敌人的火力异常凶猛起来，各种火器交织形成了一道严密的交叉火力封锁网，打得我们抬不起头，把我们压制在这片开阔地上，情况十分危急，多名战友负伤，进攻前进受阻，我们就地隐蔽待命。

下午一点多钟，攻击又开始了，副连长肖运洪带领我们突击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受到敌人交叉火力的猛烈扫射和炮击。我们突进到村庄前的一道平缓的河坡旁，几乎裸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这时，副连长肖运洪、班长柯昌许被敌炮弹片击中，同时受伤倒地，杜文国的脑袋也被弹片击中，当场牺牲。

我们的位置被越军锁定，炮弹呼啸而来，一发炮弹离我太近，我刚要翻身滚避开，炮弹就爆炸了，掀起的泥土重重地拍打在我的左脸上，我瞬间就晕死过去了。剧烈的疼痛把我唤醒，我下意识摸了摸脸，手还灵活，但脸失去了知觉，左耳轰呜，脑袋疼痛欲裂。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看看身边，李玉建大腿被炸骨折，李炎龙小腿被炸伤，高鹏杰前额被弹片划破，裂开一个大口子，满脸鲜血。李启明颈部被弹片削伤，刘书乾的手也受伤了，排长汪普生也被子弹击中，当场牺牲，全班多数战友都不同程度的负伤了。

我虽然头部受到撞击，但没有伤口流血，四肢完整。看到战友们在流血，我赶紧压低身姿，爬到受伤战友的身旁，替他们包扎伤口。越军的炮击越来越密集，炮弹爆炸的气浪多次把我们掀移几尺位置。“啾”一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落在我身旁，我本能的将伤员推倒在地，并趁势卧倒在地，就三、五秒时间，轰的一声，炮弹爆炸了，我的左臂被重重地撞击，关节都快撞脱了节，炸掀的土块重重的砸中我的胸口，顿时晕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的清醒过来，钻心的疼痛使全身抖个不停，我的左手掌血肉模糊，鲜血直流。副班长赵福山爬到我的身边，高鹏洁也匍匐过来，他们看到我手掌骨头全露在外面，不敢下手施救。这时我有点眩晕，但头脑清醒，我把左手搁在大腿上，用右手使劲往下压，想把龇露在外面的骨头压回去。可是，左手掌被弹片击穿，三个手指关节脱位，怎么压也不能复位了。更糟糕的是我的手动脉血管被弹片切断，血不断往外喷涌，急救包和止血带都用完了，但仍然血流如注。“要是有一根麻绳就好了，”这个念头刚在脑中一闪，奇迹出现了，我看到一根麻绳就在脚旁边。我抓起绳索，让高鹏杰抓住绳的一头，我用右手抓紧绳索在手腕处一道一道使劲地缠绕起来，血慢慢地止住了，我把剩余的绳索更紧地全部缠绕在手腕上。后来医生对我说；这根绳索救了你的命。

………，因我伤重，被提前送出战场，一小时后，班岗战斗胜利结束。战争是残酷的，我们全班9人，1人牺牲，7人负伤………永远怀念牺牲的战友！

节选自战时1营3连战士夏志富(一位伤残老兵的战场记忆)

1营1连副班长黎传兴的回忆(节选)

中午12点30分，在我军强大炮火急袭的掩护下，一连兵分三路，强渡奇穷河。我所在的三排担任连的主攻排，渡河后进入一片开阔地，战士们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向班岗村前小山岗猛扑过去。敌人用密集火力进行疯狂阻击，前进受阻。在排长许仁献的指挥下，采取小群多路，交替掩护向前攻击。各战斗小组利用地形，拼命向敌前沿冲去。

当我们冲过开阔地，爬上一道小棱坎，前边是一块面积更大的开阔地。在班、排长和战斗骨干的带领下，全连向守敌展开猛烈攻击。此时枪声大作，头上弹雨纷飞。当我们前进两百多米后，可以看到山坡堑壕里活动的敌军。我们趴在青苗地里，对敌人进行猛烈射击，敌军火力明显减弱，九班战斗小组长王保印趁机跃起前冲，突然从左前方的暗堡里打来一串串重机枪子弹，他当即倒下。在他右后侧的郝建武看得清楚，觉得不妙，就立即爬了过去，发现王保印倒在血泊中。他立刻躺在田垄里用急救包为王保印进行止血包扎。时间就是生命，郝建武告诉王保印想法撤离火线，从敌人的火力封锁中突出去，寻找后面的救护队。

王保印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前面扒着泥土，扯住青苗，郝建武在后面身背两个人的枪支，轮换着用手推，用头顶，用肩膀扛住他，两个人一寸一寸的顺着田埂挪动。爬了一段，王保印已无力继续前行。停下来了，呼吸困难，他口吐鲜血，断断续续的说；“我不行了，别救了。请告诉组织，我要求入党。你如果能活着回去看一下我父母，我就无憾了……”郝建武坚定地告诉他；“你一定要坚持，前面就是我们的人。”说着就让王保印抓住自己的腰带，或者抱着自己的腿，半驮半拖着艰难地向前爬着。他们前行的每一步，都是在与死神搏斗，犹如在魔鬼的黑暗中向着生命之光挣扎。一个在忍着剧烈的疼痛拼命挣脱生命的末路，一个在忍受着战友的责任担当煎熬着自己的身心，两人用汗水、血水、泥水和坚强的意志铺就了一条生死之路。当精疲力尽浑身血泥的两个人，爬过开阔地的尽头，翻过一道棱坎后，救护队发现了他们，马上把生命垂危的王保印抬上担架，盖上大衣，送往后方。

……战后 35年的一个冬天，九班四位战友相聚在河南省新乡市第一人民医院，与王保印在病室相见，这才知道当年郝建武“舍命救战友”的壮举。因王保印被敌人的重机枪子弹从其左前胸穿透右后背，伤及肺、胸腔和脊椎，当夜被直升机紧急送到了南宁野战医院，几天后才清醒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从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几十年来，因高位截瘫，严重褥疮，生活不能自理，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终生与病床轮椅为伴。但他乐观的精神和坚强的意志，让我们相见的战友感到欣慰。

枪林弹雨，炮火硝烟中结成的生死与共，铸成的战友情怀，值得我们参战官兵永远珍藏。

摘录自战时383团1营1连副班长黎传兴的回忆文章巜火线救战友、生死两相依》

1营1连排长吕天亮的回忆(节选)

……1979年3月5日，我们一营一连奉命强渡奇穷河，攻占班岗村的任务后，连长胡敦权立刻带领我们3位排长在奇穷河北岸秘密侦察敌情，确定强渡奇穷河的地点。随即部署了进攻方案；一排为主攻，三排为助攻，我带二排作预备队紧随一、三排之后跟进。战斗打响后，我连在营团炮火的掩护下强渡奇穷河。渡河后，遭遇敌军猛烈火力的阻击。经过一阵激战，前面主攻、助攻伤亡大，行动受阻。连长命令我迅速带全排增援主攻。全排极速增援，我和副连长苏正环并肩作战指挥战斗，兵分三路；六班长钱志忠带全班冲在前面，四班和五班随后分左右跟进。

战斗中，五班战士葛建长不幸中弹倒在了水稻田中，由于战事紧迫，五班长带领其他战士己冲进了班岗村。见此情形，副连长决定要迅速把战友抢回来。此时，只有副连长、通讯员、和我三人在指挥位置上。还末容我考虑，只听副连长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二排长，你掩护，我去救！“说完他就冲出去了。刚冲出去五六步远，就见敌3发曳光弹朝他射去，他迅速就地卧倒，幸好子弹没有射中，他躲过一劫，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敌人火力太猛，救援不成，副连长只好先撤回来。“怎么办？人一定要抢回来。”副连长非常焦急。我观察到敌人的子弹是从我们右侧的一个小山坳射出来的，必须先要压制敌人的火力，不然我们贸然行动会遭到更大伤亡。我分析那个小山坳不大，可能是敌人的小股残余躲藏在那里，只要有足够的火力压制就可以了。我跟副连长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战场形势。正当我们考虑重新布置火力压制时，五班副班长和战士王尚志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他们向前攻击时看到葛建长中弹倒下，就没有贸然前进，暂时隐蔽在山脚下，这时他俩爬过来主动请缨去抢救战友。于是，我们一起向前迂回挪动，选择了一个有利地形，集中所有的枪弹向敌人实施火力打击。我们不间断地向敌人射出了近300发子弹，使得敌人没敢露头。五班副班长和王尚志快速冲出去将战友抢救回来，不幸的是，葛建长被救回来时己经牺牲了。

这次战斗救援行动，虽然只是这场战争中众多战斗场景中的一个缩影。但副连长苏正环为救战友，在生死关头，身先士卒，大义凛然，舍身忘死的崇高精神，令我感彻肺腑，刻骨铭心。在战斗中，我排全体战士英勇顽强，不怕牺牲，冲锋陷阵，胜利完成了战斗任务，战后上级授予六班“班岗尖刀班”的荣誉称号，令我感到无上的光荣与骄傲。

凡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都深切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无情，而弥足珍贵的，是那些生死与共的战友情谊，以及将士们用鲜血乃至生命换来的和平与安宁。战火燃烧的岁月，都会成为刻骨铭心的记忆。

摘录自383团1营1连排长吕天亮的回忆文章《难忘战友生死情》

1营机枪连排长马鄂婴的回忆(节选))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浴血奋战，我们终于在下午五点多胜利结束班岗战斗，完成上级交给我们攻打班岗的光荣任务。就在部队回撤途中的一片稻田边，我看到一位战友倒卧在一个田埂上。这时，听到他用那微弱颤抖地声音对我喊到；“排长、排长……我受伤了……。”我走近一看，是我排八班战士夏文柱，他全身上下全是稀泥，左脚踝骨被敌人子弹击中，军裤己被鲜血染红，鞋袜还在渗透着殷殷的鲜血，看样子伤的不轻，他站不起来，也走不了路。

越军在我主力回撤时，一直尾随跟踪袭扰和反扑，并集中火力封锁奇穷河。因此，战斗一刻也没有停息过，在这紧张时刻，战友身负重伤，情况十分危急。怎么办？如果这个时候不能及时把他抢救回，他随时都有牺牲和被俘的危险，我想立即组织其他战友一起对他进行救援。此时战友们大多已经北撤渡过了奇穷河，还在河南岸的战友也寥寥无几，而且都不在我身边，怎么办啊？正当我十分着急无助的紧要关头，突然看见准备回撤渡河的战友刘玉洋、楚西栾，我立即喊来他俩一起救护夏文柱。我们先是让他骑在高个子刘玉洋的肩上，我和楚西栾一左一右搀扶着刘玉洋的胳膊快步向奇穷河奔去。没等我们涉水，后面的敌人己开始封锁河面，我和战友们不顾一切地冒着枪林弹雨，趟着急流，在河水中艰难的一步一步前行，最终将受重伤的战友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随后又将他送到了后方救护所。

摘录自383团1营机枪连排长马鄂婴的回忆文章《枪林弹雨救战友》

“班岗战斗”被选入总参谋部军事战例选编，题名为《班岗掏心战》

《解放军报》1979年4月9日发表署名邱吉灵的文章《班岗掏心战》并配发短评：出其不意的胜利！

(邱吉灵 《班岗掏心战》 原文 略 )

附：《解放军报》

短评 ；出其不意的胜利

班岗掏心战，速战速决，显得石破惊天，是全局在胸，投下的一着好棋。他神机妙算在创造性的运用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术思想，是我军在进攻战斗中正确选择主攻点的成功战略。

对于进攻战斗，通常习惯于运用层层剥皮的“吃桔子”的战法。即先扫清外围，在攻击核心，先外后里，步步逼进。我自卫还击作战的英雄们，以出其不意，来了个中间开花。选择的主攻点，正是和打破常规，灵活运用战术密切关联。

聪明的指挥员不仅善于根据天时地利等客观条件，决定自己的战术手段，更善于把握住敌人的心理脉搏，“一反常态”的运用战术，攻其不备。《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使用“空城计”是抓住了司马懿对孔明用兵谨慎小心的习惯看法。楚汉相争之际，韩信利用人们迷信兵书上的条文的习惯认识，破格地运用了“背水列阵”置部队于死地而后生，也大见奇效。

解放战争时期，我军某部刀劈三关，攻打襄阳之战就是掏心战术一例。但是班岗掏心战又别具一格，他是在一个较小的作战区域，小分队的进攻战斗。班岗这个据点，既有"襄阳式"的自然屏障，又有点“三打祝家庄”中扈，祝，李的三庄连环防御性质。即班朱，班绢，班军与班岗，可合称“四班。”某部“渡海先锋营”把主攻点选在班岗，先在中间开花，再拦腰掐断其余“三班”的联系，就抓住了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班岗掏心战再次证明，主观指导一定要符合客观实际。战法选择，战术运用一定要从客观实际出发，运用掏心战术，人们顾忌较多的是，深入敌人腹内，弄不好会被敌人包“饺子”，攻打班岗的战斗，为避免这一不利趋势，除在兵力，火力部署上作了恰当的安排，(如佯攻，阻击的配合，纵深炮火的压制等等)之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抓住了越军各自固守，相互之间缺乏主动支援的弱点，表面看"四班“的连环防御易守难攻，其实是“有环少连”，这些家伙不到危及自己，是不会主动伸出“友谊”之手的，这也是越军背信弃义，成为霸权主义的工具之后，造成士兵厌战，战术呆板的必然结果。

(原载1979年4月9日《解放军报》)

从左至右，

383团 政 委 邓党成

副团长 王希正

团 长 黄承章

《383团南疆征战记》第八章完

根据班岗战斗资料整理。部份图片、资料来源于网络或战友。向原作者和战友们致敬！

 特别感谢战时383团政委邓党成的大力支持和指导！

作者；杨显德，战时任383团团直82炮连副指导员，率3排配属3营对越作战。